第253章
兵临京城前，早有大批达官显贵见势不妙，举家携金银细软逃离。
然而都在预料之内，起义军于南、北、西三面围堵，抓捕那些官宦和宗室，随后不必麻烦，尽数逮回了京中现成的刑部大牢。
“站住，什么人？”
起义军占领京城后，以俘获之式看管一众官兵，而于各个衙门暂且更换了守卫。
其中一个士兵，曾在战时受过伤，还记得这位军医，立即制止了正准备赶人的同僚。
“不得放肆，这位是军中的大夫。”他转头又对聂子谦问道，“聂大夫，您来这儿…是要见犯人？”
聂子谦点了点头，“我听王爷说，文玉郡主被关押在这儿。”
士兵一愣，“啊…是，我带您去。”
对于那些曾经的重臣要员、宗室皇亲，沈明周倒也给足了面子，大多看押在各自府上，但其中有作奸犯科者，便径直送了牢狱。
文玉郡主便是如此。
走过阴湿的甬道，发霉的气味钻入鼻尖，那暗沉粗重的木头，污浊的石板，霉迹点点的墙壁，伴着时而碰撞的铁链声，他不禁嘴角轻翘。
和那匆匆一面的富雅阔邸相比，说云泥之别都觉不足。
……“这是府医的脉案。”
他随意看了看，有意提醒道：“每个大夫都有自己的手艺，他若看得不准，配出来的药可不一定有用。”
刑羽微微一笑，“无妨，能治便治，治不了，也有治不了的法子。”
“治又不必治，你想做什么？”
“非也。毕竟是郡主的父亲，聊表心意罢了。”
“你引荐我入府看诊就是。”
“不可。”
刑羽少见地露出严肃之态，“你与寻常医者不同，郡主她…看人很准。”
……
他和这个女人没有打过照面，便是眼下站在面前，她脸上也不过莫名。
刑羽同样看人很准。
文玉看他面生，但如今能站在那儿的，不是与她便是与王府结仇之辈。她微微一笑，“你找本郡主何事。”
聂子谦冷眼看着她，说道：“前不久，在东临见了具尸体，依稀记得是郡主府上的账房。”
“哦？一个账房，也要本郡主记得？”
“呵，少有人能如你一般狠绝，自裁左膀还废了右臂。”
“刘峥并没有家眷才是。”
“刘峥？你要不猜猜，东临郡王是如何知晓，刘峥手里有本账簿。”
文玉蓦地瞪大双眼，“是你？可你怎么会…”
“难道，你是刑羽的人。”
一瞬的惊讶之后，她冷笑一声，“我还道山寨就活了他一个。怎么，你想为他报仇，为何不去找卫辰珏？”
“杀他的人是你。”
“卫辰珏告诉你的？”文玉的目光闪过惊讶，继而露出悲伤，“你居然会信他的话，叫刑羽在天之灵如何能安。”
她见聂子谦并无动容，又说道：“那日，我向卫辰珏提出合作，可他说起山寨之事，说我背负人命，不欲同我等共事。”
“刑羽…刑羽这才站了出来，他说愿意承担罪责，随后拔刀自刎了。”
文玉垂下头，手中紧攥着干草，声色哽咽，“他逼死了刑羽，还有什么好谈的，只可惜他手下武功高强，侍卫难以相敌，不然…”
聂子谦淡淡看着她，突然说道：“劳驾把门打开。”
那士兵一怔，立即出言反对，笑话，能被送进这儿来的，必然是要清算的罪人，哪能让他给放了。
可聂子谦又说，“我想与她说几句话，我不通拳脚，她也只是个女子。”
“…”士兵到底承过他医治的情，心想自己在这儿看着，回头上报便是，这才开了牢房，容聂子谦来到女人身边。
“你叫什么？”文玉抬起头，一脸悲伤地望着他。
聂子谦在她面前蹲下，伸手抚上她白皙的脸颊，和刑羽的苍白不同，是透着红润的嫩白色，健康的象征。
“刑羽的病，一直是由我医治。”
文玉眼中闪过惊讶，竟从不知，最为衷心的部下身边有个大夫。
“你…唔！”
他猛地捏住女人的下颚，往嘴里塞进一颗药丸，一按咽喉，强行让她吞了下去。
“聂、聂大夫，你这是…”
“唔，咳咳！”文玉狠狠掐着脖子，试图把药丸吐出来。
聂子谦冷眼看着，话音寒凉刺骨，“那药入腹即化，放心，药不致死，不过是每两个时辰，发作时疼痛难忍。”
“你…”她一把扯住男人的衣摆，目光阴狠地瞪着他。
“你并不了解他。”他一脚将人踢开，“刑羽虽然喜欢你，却并不相信你。他瞒着我回去找你，就是因为他知道你会下手。”
“你的话，有一点倒是没说错，他的确想承担所有罪责，连同我和刑朗的份一起。”
他步步向前走去，如一尊来自地狱罗刹，而女人跪在跟前，再次攀上他的腿。
初次的药效已然显现。
“我知道他的心意，我也是爱他的！你不能害我，他知道了不会原谅你的！”
“若他活着，便是你这骗鬼的话，也定能叫他高兴好几日。”他冷声道。
文玉连连摇头，“我是他的主人，是他最重要的人！他肯拿命护着我，你不能违背他的意愿，不能伤害我！”
聂子谦再次蹲下，牵住她的长发，一把扯到跟前。
“他喜欢谁不好，偏偏是一个最不把他当回事儿的人。”
那双眼睛，瞳孔中不明的意味，是她永远看不清，却本能感到惶恐的东西。
他缓缓抚摸着女人的脸颊，“我最厌恶的，就是他为了你糟蹋自己的身子。你知道的，我是个大夫，他耗费我那么多心血，到头来回报我的，却是成为我唯一的败笔。”
“不、不…求你…”
“放心，你不会死，好好活下去吧，郡主。”
“不要，我是郡主，你不能这么对我…”
文玉一把扑向牢门，将那木头攥得撇断了指甲，“来人，来人！我要见东临郡王！我要见卫辰钰！”
“我是文玉郡主！来人！”
“卫辰钰！”
…
“聂大夫…”士兵有些担忧地问道，“您这么做，王爷会不会怪罪？”
他望着湛蓝的广阔天空，那方乌云，真真是散得一片不剩了。
“没事，她不会死的。”
抱歉，刑羽。
我还是决定，让你和我一起赎罪。
那个女人会好好活下去，活得比我和大哥还久，这样，我们就能先找到你了。
无论如何，我再不会允许你去见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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