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不能再等了

她浑浊的眼睛在看到洛砚和他背上昏迷不醒、满身血污的沈伶风时，没有丝毫惊讶，只有一种阅尽沧桑的麻木和悲悯。

“阿弥陀佛……进来吧……”老尼姑的声音干涩沙哑，侧身让开一条仅容一人通过的缝隙。

洛砚微微颔首，背着沈伶风闪身而入。

殿内光线昏暗，几尊斑驳脱漆的泥塑佛像在阴影中沉默。

角落里铺着几张破草席，躺着几个气息奄奄、瘦骨嶙峋的病人，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秽气。

老尼姑引着洛砚来到殿后一个更加狭窄、堆放杂物的隔间。

这里相对干燥，也避开了前面病人的视线。

“这里……清净些。”老尼姑指了指角落里一张还算完整的破木板床，“有干净的水……和一点草药。”

洛砚小心翼翼地将沈伶风放在铺着干草的木板床上。

动作牵动了肩胛的伤口，他闷哼一声，额角渗出冷汗。

“多谢师太。”洛砚抱拳，声音带着疲惫的沙哑，“我这位朋友伤得很重，中了……奇毒，需要静养。劳烦师太照看一二。我先处理一下伤口，趁早出去办点事，很快回来。”

老尼姑浑浊的目光在沈伶风脖颈处厚厚的包裹布上停留了一瞬，又看了看洛砚肩胛处渗血的伤口，默默地点了点头，没有多问。

“后厨……有热水。”她指了指隔间后面一个更小的门，便佝偻着背，颤巍巍地退了出去，轻轻带上了门。

隔间里只剩下洛砚粗重的喘息和沈伶风微弱痛苦的**。

洛砚立刻解开自己肩胛的包扎。

布条早已被血浸透，粘连着皮肉。

他咬紧牙关，猛地撕开！

剧痛让他眼前一黑！

伤口，暴露出来，皮肉翻卷，边缘红肿发黑，隐隐散发着一股腐败的气息！

那灰衣人短刃上的毒……果然厉害！

他忍着剧痛，从怀中掏出一个小皮囊，倒出一些老鬼给的金疮药粉，狠狠按在伤口上！

药粉接触伤口的瞬间，如同无数根烧红的钢针刺入，带来一阵钻心的灼痛！

洛砚浑身肌肉绷紧，牙关咬得咯咯作响，硬生生将这剧痛扛了下来！

额头上豆大的汗珠滚滚而下。

简单处理完伤口，重新包扎好。

洛砚走到沈伶风床边。

她依旧昏迷着，眉头紧蹙，似乎在承受着巨大的痛苦。

脖颈处的包裹布下，隐约透出极其微弱的粉红光芒。

洛砚犹豫了一下，还是小心翼翼地解开了包裹布的一角。

沈伶风脖颈处，那道粉红色的蜈蚣状蛊引纹路依旧清晰，但颜色似乎黯淡了一些，不再有之前那种妖异欲滴的感觉。

纹路周围的皮肤呈现出一种不正常的青黑色，那是被蛟龙铜牌煞气侵蚀的痕迹。

皮肤下那疯狂的蠕动感也微弱了许多，仿佛被强行镇压后的蛰伏。

洛砚稍稍松了口气。

煞气压制虽然霸道，但总算暂时压住了这要命的蛊引光芒，不至于暴露行踪。

他重新将伤口附近的布条小心包扎好，避免触碰蛊引位置。

做完这一切，洛砚靠在冰冷的土墙上，疲惫如同潮水般席卷全身。

左肩的伤口在药粉的刺激下依旧火辣辣地疼。

他闭上眼睛，强迫自己调息。

脑海里，昨夜水底惊魂的一幕幕和灰衣人那声惊骇的“玉玦”反复闪现。

沈伶风身上那块墨绿碎片……到底从何而来？

是引毒丹的残留？

还是……她本身就携带着玉玦碎片？

“丁字……七……”昏迷中的沈伶风再次发出微弱的呓语，比之前清晰了一丝！

洛砚猛地睁开眼睛！

目光锐利如刀！

不能再等了！

他看了一眼依旧昏迷的沈伶风，又看了一眼紧闭的隔间门。

老尼姑虽然可靠，但此地绝非久留之所。

潜蛟帮在江南势力根深蒂固，灰衣人也不知是否尾随而至。

他必须立刻去“丁字七号”！

趁着天刚亮，人少！

洛砚从怀中掏出仅剩的几块碎银子，轻轻放在沈伶风枕边。

又拿出那块在沉船淤泥中发现的、散发着幽蓝微光的奇特铁片，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将其塞回怀中紧贴胸口的位置。

这东西，或许也是关键。

他最后深深看了一眼沈伶风苍白痛苦的脸，眼中闪过一丝复杂难明的情绪。

随即，他不再犹豫，轻轻推开隔间的后门。

后门通向一个狭窄、堆满柴禾和杂物的后院。

院墙低矮，墙外是一条更加偏僻、堆满垃圾的死水沟。

洛砚身形一闪，如同狸猫般翻过矮墙，悄无声息地落在墙外的泥地上。

他辨明方向，朝着运河码头的方向，疾行而去。

身影迅速消失在临清城清晨湿冷的薄雾和狭窄曲折的巷陌之中。

临清运河码头。

晨雾尚未完全散去，码头上却已是一片喧嚣。

巨大的漕船如同趴伏在水面的巨兽，船工们喊着粗犷的号子，将沉重的麻袋和货箱通过跳板扛上扛下。

空气中混杂着汗味、河水腥气、谷物、茶叶和劣质桐油的味道。

脚夫、商人、税吏、帮派分子……各色人等穿梭其中，构成了一幅嘈杂而充满活力的市井画卷。

洛砚混在人群中，警惕地观察着四周。

他换了一身从慈安堂顺来的破旧短褂，脸上抹了些泥灰，尽量让自己看起来像个普通的码头力夫。

左肩的伤口在动作间依旧隐隐作痛，提醒着他昨夜的凶险。

“丁字七号……”

他默念着这个地名，目光在停泊的船只和码头区域搜寻着标记。

运河码头通常按照干支编号划分区域，方便管理和装卸。

丁字区……应该是在下游。

他顺着人流，沿着湿滑的石板路向下游走去。

喧闹声渐渐远去，停泊的船只也变得稀疏破旧。

这里的河水更加浑浊，漂浮着垃圾和油污。

岸边堆积着废弃的船板和生锈的铁锚。

终于，在码头最下游一处相对僻静的河湾处，洛砚看到了一块半埋入泥地、字迹模糊的石碑。

石碑上依稀可辨——“丁字柒”。

就是这里！

洛砚的心跳骤然加速！

他警惕地扫视四周。

这片区域人迹罕至，只有几个破败的货仓歪斜地立在岸边，远处有几个懒散的船工在修补渔网。

浑浊的河水平缓地流淌着，水面漂浮着腐烂的水草。

萧聿树记忆中的沉船点！

潜蛟帮记录中沉没官银和“杂玉残片”的地方！

沈伶风呓语中的关键地点！

洛砚的目光如同探针，仔细搜寻着河岸、水面。

十年了，沧海桑田，当年的痕迹早已被河水冲刷掩埋。

如何才能找到线索？

他的目光落在河湾对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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