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沉思

月光把战场的残骸镀成银白色时，宇智波斑独自站在防御工事的顶端。

黑色披风被夜风吹得贴在背上，能清晰感觉到布料下战甲的冰冷。他刚从医疗帐篷回来，田岛依旧没有醒来，帐篷里弥漫的草药味中，混杂着浓重的血腥  ——  那是从隔壁重伤员帐篷飘过来的，今晚又添了七个新名字。

斑的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苦无的刀柄，上面还残留着柱间木遁的青涩气息。白日的战斗画面在脑海里翻滚：络腮胡上忍为了掩护同伴，被千手扉间的水遁冻穿了胸膛；那个总爱跟在泉奈身后的独眼少年，在撤退时被流矢射中咽喉，最后连句完整的话都没留下。

这些面孔在他眼前一一闪过，鲜活得仿佛下一秒就会笑着喊他  “斑大人”。

“哥。”  泉奈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少年的披风上沾着未干的血渍，大概是刚处理完阵亡族人的后事，“千手那边好像也在清点伤亡，刚才看到他们抬了不少尸体回去。”

斑没有回头，目光依旧盯着千手营地的方向。那里的灯火比往日稀疏了许多，偶尔传来的哭嚎声被夜风撕碎，像极了宇智波这边失去亲人的族人发出的呜咽。他突然想起父亲田岛曾经说过的话：“战争不是为了杀戮，是为了让族人活下去。”

以前他总觉得这话太软弱，宇智波的字典里，只有  “胜利”  和  “死亡”  两个词。可当死亡的名单越来越长，长到他能清晰叫出每个逝者的名字，长到后勤队的裹尸布都开始紧缺时，斑第一次对自己的执念产生了动摇。

“我们已经失去三十七个上忍，五十二个中忍，下忍……”  泉奈的声音低了下去，后面的数字他没说出口，但斑知道，那些刚从族地送来的少年，已经折损了近半。

斑的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他想起千手柱间那张总是带着悲悯的脸，想起对方在战斗中一次次手下留情，想起刚才撤退时，柱间的木遁明明可以刺穿他的心脏，却最终只是擦着肩膀掠过。

“他们也不好受。”  斑突然开口，声音沙哑得像被砂纸磨过，“佛间还在昏迷，扉间的左臂被加具土命灼伤，短时间内动不了重手。”

泉奈愣住了，他从未见过兄长用这种语气谈论千手。“哥，你想……”

“暂时停战。”  斑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至少，等父亲醒过来。”

这句话像块石头投入泉奈的心湖，激起层层涟漪。“可是千手……”

“千手比我们更需要喘息。”  斑打断他，目光扫过营地深处那些摇曳的灯火，每个帐篷里都藏着失去亲人的痛苦，“柱间不是个喜欢赶尽杀绝的人，他今天的拳头明明可以更重。”

泉奈沉默了。他想起白日扉间被加具土命缠住时，柱间明明可以下令追击，却只是站在原地看着他们离开。那时他以为是对方怯懦，现在想来，或许另有深意。

“通知下去。”  斑转身走向高台，黑色披风在月光下划出利落的弧线，“今晚停止一切骚扰，派三个上忍去千手营地传递消息，就说……  宇智波不打没有意义的消耗战。”

“没有意义的消耗战……”  泉奈重复着这句话，突然明白了兄长的用意。持续的厮杀只会让双方的伤亡不断攀升，最终两败俱伤，谁也得不到好处。暂时停战不是退缩，而是为了保存实力，等待更有利的时机。

斑走上高台，俯瞰着沉睡的营地。月光照在他年轻的脸上，褪去了战斗时的暴戾，多了几分与年龄不符的沉重。他知道这个决定会引来非议，那些被仇恨冲昏头脑的族人会骂他软弱，但他不在乎。

作为代理族长，他要对整个宇智波负责，而不是只图一时的痛快。

远处的千手营地突然亮起一盏孤灯，在黑暗中摇曳了几下，又很快熄灭。斑知道，那是柱间收到了消息。两个同样背负着家族命运的少年，在这一刻，通过一盏灯的明暗，达成了无声的默契。

夜风带着露水的凉意，吹得斑的披风猎猎作响。他握紧拳头，指甲深深嵌进掌心，疼痛让他保持清醒  ——  停战只是暂时的，仇恨并未消失，只是被暂时压在心底。等宇智波恢复了元气，等父亲醒过来，他会用更强大的力量，彻底解决千手这个心腹大患。

但至少今晚，让那些疲惫的族人睡个安稳觉吧。

斑走下高台时，看到流火正抱着药箱，从重伤员帐篷里出来。少年的脚步很轻，像是怕惊扰了什么，月光照在他脸上，能看到未干的泪痕  ——  大概是又有熟悉的族人没能撑过去。

斑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从他身边走过。流火下意识地低下头，直到那道黑色的身影消失在帐篷拐角，才敢抬起头，望着高台上那面在夜风中飘动的团扇旗，眼神里多了几分复杂的情绪。

营地渐渐沉入寂静，只有巡逻队的脚步声偶尔响起，比往日轻了许多。月光温柔地笼罩着这片饱经沧桑的土地，仿佛在为暂时停歇的杀戮，唱一首无声的安魂曲。

斑站在高台边缘，指尖的凉意顺着战甲纹路蔓延到心脏时，记忆突然像被风吹散的蒲公英，飘回了十年前的河岸。

那时的河水比现在清澈，能看到水底圆润的鹅卵石。他背着比自己还高的木柴，正被三个同族的孩子追打  ——  因为他不肯在训练时放水，把那几个自诩  “天才”  的家伙揍得鼻青脸肿。摔倒在河滩上的瞬间，他以为会迎来更凶狠的拳打脚踢，却听到  “砰”  的一声闷响。

抬头就看见个顶着黑色炸毛的少年，正骑在领头者的背上，拳头抡得像小铁锤。“不许欺负人！”  少年的声音清脆得像风铃，额头上还沾着泥，却挡不住那双亮得惊人的眼睛，“有本事跟我打！”

后来他才知道，这是千手一族的小儿子，千手柱间。

那晚他们躲在芦苇丛里，分享偷来的烤鱼。柱间的烤鱼糊了半边，却吃得津津有味，油汁顺着嘴角往下淌，像只偷腥的猫。“我讨厌战争。”  柱间突然开口，手里的鱼骨被捏得咯吱响，“我想建立一个村子，让孩子们不用再打仗。”

斑嗤笑一声，往火堆里添了根柴。火星溅在柱间的黑头发上，对方却没躲。“千手和宇智波是天敌，你做梦。”

“不是做梦！”  柱间猛地凑近，眼睛亮得像落满星光，“等我们当了族长，就宣布停战！让火遁和水遁一起保护村子，而不是互相残杀！”  他从怀里掏出块磨得光滑的青石板，上面用炭笔画着歪歪扭扭的图案  ——  两个小人手拉手站在圆圈里，外面围着好多小房子。

“这是我画的村子。”  柱间把石板塞给斑，掌心的温度烫得斑差点扔掉，“给你一半，以后我们就是这个村子的守护者。”

斑至今记得那块石板的触感，凉丝丝的，却带着柱间手心的温度。他当时把石板藏在了河岸的石缝里，嘴上骂柱间  “蠢得无可救药”，心里却悄悄把那个画满小房子的圆圈，刻进了最柔软的地方。

“哥？”  泉奈的声音把他从回忆里拽出来。少年不知何时又回到了高台，手里捧着件叠好的披风，“夜深了，风大。”

斑接过披风披上，布料上还残留着阳光的味道，是泉奈白天晒过的。他望着千手营地那盏重新亮起的孤灯，突然觉得眼眶有些发涩。柱间现在还会记得那块青石板吗？记得那个手拉手的小人吗？

白天柱间拳头擦过他侧脸时，他分明在对方眼里看到了挣扎。那种既想尽全力，又怕真的伤到他的犹豫，和当年在芦苇丛里，小心翼翼问他  “烤鱼糊了真的能吃吗”  的神情，几乎一模一样。

“他们为什么就不能安分点？”  泉奈的声音带着少年人的愤懑，“如果千手肯交出地盘，战争早就结束了。”

斑没有回答。他想起柱间当时在石板上画的村子，没有宇智波的团扇，也没有千手的漩涡，只有一个大大的  “家”  字。那时的柱间说：“地盘不重要，重要的是族人能活下去。”

这句话像根针，刺破了他被仇恨包裹的心脏。

这些年的战争，到底在争什么？是为了那些被鲜血浸透的土地，还是为了给死去的族人复仇？当死亡的名单长到能铺满整个战场，当活着的人越来越少，那些所谓的  “胜利”，还有意义吗？

斑突然转身，快步走下高台。泉奈愣了一下，连忙跟上去：“哥，去哪？”

“石屋。”  斑的声音里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

石屋是宇智波存放历代族长手记的地方，阴暗潮湿，只有几缕阳光从石缝里钻进来，照亮漂浮的尘埃。斑在最底层的书架前蹲下，指尖拂过积灰的木盒  ——  那是他偷偷带回来的，装着当年那块青石板。

打开木盒的瞬间，他的呼吸顿住了。

青石板上的图案已经模糊，被岁月磨得发亮，但那个手拉手的小人还能辨认。石板背面，不知何时被人刻了行小字，是柱间那笔东倒西歪的字迹：“等我们长大了，就把这里变成乐园。”

斑的指尖抚过那些刻痕，坚硬的石面竟有些发烫。

他想起白天战斗时，柱间的木遁明明可以彻底摧毁他的火遁，却总是在最后一刻收力；想起刚才那盏孤灯的摇曳，像极了当年柱间在芦苇丛里，为他点亮的那堆篝火。

原来有些东西，从来都没有变。

柱间还是那个怀揣着愚蠢理想的少年，而他，也从未真正忘记河边的约定。

斑把青石板重新藏回木盒，转身走出石屋时，天边已经泛起鱼肚白。营地的巡逻队换了岗，新上岗的族人打着哈欠，眼里却少了往日的戾气。远处的千手营地，那盏孤灯依旧亮着，像颗不肯熄灭的星。

“泉奈。”  斑突然开口，声音比清晨的露水还轻，“停战的消息，再派人去确认一次。”

泉奈愣住了，随即重重点头：“是。”

斑望着千手营地的方向，握紧了藏在袖中的木盒。他知道，暂时的停战换不来永久的和平，仇恨的种子早已深埋在两族的血脉里。但他突然想试试，试试柱间当年说的那个  “乐园”，是不是真的能长出希望的嫩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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