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八章：圣裁
何皇后认出这是皇帝殿中的内侍，想来说话比较中肯，就点了点头。
女官立刻上前：“你可听见有人诋毁公主？”
小寺人瑟瑟发抖，偏头看了看一旁的永安长公主并张贵嫔和四皇子等人，牙关抖得更加厉害。
何皇后不耐烦，开口道：“说。”
小寺人这才颤声道：“回……回皇后娘娘，是。”
“何人？”
小寺人不敢说了，只道：“奴婢……奴婢不知……”
饴沙急得一指永安长公主和四皇子：“明明就是她们——”
“没规矩的小蹄子，看我不掌你的嘴！”
饴沙话未说完便被一个媪妇打断，那媪妇还要上前掌饴沙的嘴，被饴沙抓住手腕一把甩了出去，一时都爬不起身。
“就是他们！一个说公主是天煞孤星，克死亲母，才不要叫公主阿姊。一个说公主不详，陛下真龙之身都不敢多沾，沾了晦气……声音一模一样，我们都听见了！”见小寺人抖着身子就是不开口，饴沙怒道：“你怎不敢说！还在此欺瞒皇后娘娘！”
一个丫头上前抢话，何皇后本不悦，但听她最后一句，顿时冷眼看向寺人：“可有此事？”
小寺人回也不是不回也不是，一时间都有些羡慕侍女怀中仍旧昏迷的大公主，若是他也能立刻晕倒该多好……正想着，身后忽然传出一阵脚步声，接着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尖声道：“小兔崽子，还不快说！”
这一嗓子惊了所有人，大家抬头看去，就见内官汲平与那禁军统领竟伴着皇帝站在了正殿与配殿相连的步廊里，已不知多少时候。
永安长公主并那张贵嫔俱是一怔，张贵嫔反应最大，面色都白了起来，就连一直满不在乎的四皇子穆元令也有些惴惴，只有何皇后面色不变，一直旁观的宁国大长公主更是波澜不惊，一双看贯世情的眼眸里甚至还带出了些许笑来。
众人待要行礼，俱被皇帝拦了，他只穿着一身皂色常服，要披的大氅还在汲平臂弯里垂着没来得及加身。
接触到皇帝沉沉的目光，小寺人再不敢犹豫，立时转了个方向跪地道：“回陛下，奴婢确实听见有人说这些话……”
“你可听清了，开口之人是谁？”
皇帝的一句话，顿时让小寺人颤了一下，他偷眼望向一旁的汲平，只见汲平目光晦暗，小寺人忙垂下眼，低声道：“奴婢虽听到了……但到底隔了一面墙，听不真切是谁所发。”
饴沙张嘴要说，衣角却忽被人拽了下，立时便闭了嘴。
饴露蹲在地上揽着公主，虽拦住了饴沙，却只替公主委屈。
明明是四皇子和永安长公主在背后肆无忌惮地诋毁公主，可即便皇帝来了，那小寺人都不敢直言，这天下，还有谁能为公主做主？
她悲从中来，跪向皇帝，叩头道：“陛下，大公主吐血之后一直不醒，还请陛下救救公主！”
小小侍女泪流满面眼圈通红，看着就可怜，皇帝也不能不为之动容，他看向身边的汲平，那汲平会意，立时要吩咐人去请太医，不想却被人出言拦了下来。
宁国大长公主向汲平摆了摆手，看向皇帝穆延道，安抚道：“我已叫人去了，想必人快到了。”
皇帝敬重自己的这位皇姑母，听她这么说，便点了点头，行了几步站到了宁国大长公主面前，恭敬道：“多谢皇姑母。”
宁国大长公主笑笑不说话，恰此时太医到了，皇帝也不看永安并张贵嫔四皇子等人，只叫人将大公主移入正殿之中，好叫太医医治。
皇帝未下令惩治永安长公主与那四皇子，饴露饴沙心中自是不满，但此刻亦不敢再开口，只随着太医伺候在公主身边伺候。
那太医名唤徐嗣道，虽年纪不大，却出身百年医学世家，自幼学医堪称妙手，皇帝颇为信重。
众人见他为大公主把脉，先是挑眉微微讶然，之后却越把越沉默，面色也凝重起来，最不屑的四皇子都不说话了。
良久，徐嗣道才起身回道：“陛下，大公主脉象紊乱，似郁积于心骤然爆发，伤及心脉这才吐血，不过亦非坏事，将养些时日便可恢复，只是……”
徐嗣道望着皇帝，略显迟疑。
“只是如何？”皇帝道。
徐嗣道这才道：“……大公主气血两亏，一时倒不要紧，只怕日久成患，将来为其所累，寿将不永啊。”
这话一出，皇帝顿时愣了。
他似是疑心自己听错，皱眉道：“你可诊断清楚了？”
徐嗣道对自己的医术有信心，便点了点头，道：“确实如此。”
皇帝半晌不语，面色却越发紧绷，何皇后见他不语，忽放下茶盅，开口道：“陛下，妾送大公主回静斋，叫她好生修养。”
这本愿斋正殿毕竟不是个清净所在，但何皇后去送……皇帝看看昏睡的女孩，顿了顿，转而望向宁国大长公主，道：“皇姑母可有事？”
宁国大长公主过来自是有事要说，但见一旁噤声的永安等人，还有那个晕得好不及时的大公主，起身笑道：“我的事不要紧，陛下今日事忙，就改天再说吧。我就先告退了，正好，顺道可将大公主送回。”
皇帝见宁国大长公主会对了意，从皇后手里揽下送人的事，点头笑道：“有劳皇姑母，朕如今无心别事，待有暇亲去领皇姑母教诲。”
宁国大长公主亦笑着点了点头，她这回来，为的正是看看这个大公主，皇帝的意思正合她意。
皇帝又吩咐徐嗣道跟着，另拨了宫女寺人，都叫跟去静斋伺候。
何皇后甚为不悦，她不耐烦在这里浪费时间，本想借机告退，却又被宁国大长公主抢了先，宁国大长公主身份特殊，她张了口，自己这个皇后也只有听从的份儿。
既没了借口，她就起身自去，却就听皇帝道：“皇后，这件事，依你所见，当如何处置？”
事涉后妃，皇帝问问皇后也是应该，从某种角度来看，这还是无上的殊荣。
可惜何皇后不稀罕。
“陛下英明，自有决断，妾还是不多嘴了。”
何皇后说完微微一礼，也不看皇帝的反应，转身便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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