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坏女人
“真是好官！”
荆月仿佛很开心地笑起来。
笑容被鹤羽扇遮住，双眸之中倒是可见，只是眼中的笑意带着两团寒冰，“你是官，怎么说都行，正反都在你们手里，奴家是一介草民，官大压死民，奴家自然要听话...”
她款步前移，贴近秦怀之:“奴家只是少公子派来守宅的弱女子，手无缚鸡之力，至于你说的什么刺杀，奴家自然不知，更与奴家无关，既然你要搜，奴家必定要遵从，请便...”
说话间，她将扇尖轻点秦怀之腰间的符节：“这东西不错，听说叫玄鸟符节…”她忽然轻笑，“可惜，再尊贵雀儿，也飞不出铜铸的笼，这座府邸不寻常，我劝你…”
张蓁气不过，不等荆月说完，上前一步:“你今天就逃不出...”
话音未落，庭院四角的铜灯盏突然无火自燃，齐齐冒出幽蓝火焰。
“小心！”
张蓁的警示与变故同时发生。
地面震颤，五具身披秦甲的“尸体”破土而出。
秦怀之瞳孔骤缩。
眼前的青铜俑，赫然就是陨石坑内那五具刻有“骊山徒”烙印的尸俑，它们的关节正发出令人心悸的金属摩擦声，纵目跃动着与铜灯盏同色的幽蓝鬼火，即便在正午阳光下，依旧显得格外阴寒。
“秦怀之，我劝你莫要逞强。”
荆月的声音飘忽如叹，竟带着几分怜悯，“现在走，还来得及...”
秦怀之稳住心神，厉声喝道:“拿下！”
几名甲士挺戟前冲，却在触及青铜俑的瞬间发出凄厉惨叫。
令人毛骨悚然的是，他们的皮肤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泛起青铜锈斑，仿佛正在被某种诡异的力量同化成青铜傀儡。
“退后！别碰它们！”
张蓁飞身而出，纤指翻飞间结出一道金光法印。
随着一声清叱，金光如利刃般劈向最近那具青铜俑，俑身在金光的打击下，剧烈震颤起来，竟发出类似人类惨叫的嗡鸣声。
荆月蹙眉：“破煞诀？你是鬼谷传人？”
话音未落，张蓁的短剑已挟着劲风逼向她雪白的咽喉。
“说，徐福在何处？”
“哼，竟敢在我面前使剑！”
剑锋将至，羽扇坠地。
一道寒芒凌空而起，只见荆月手腕轻转，那柄原本插在台阶下的长剑已在手中，三尺青锋如灵蛇吐信，不仅轻易挑开袭来的短剑，逼退张蓁，更在电光火石间，将剑尖精准抵在秦怀之的喉结处。
“怀之！”
张蓁见状，惊呼一声，不敢出手。
那些甲士也是如此。
跟随而来的郡府官员更是心急如焚，大声警告荆月不要乱来。
“刚才没听清，她是问徐福吗？”
“徐福在何处？”
秦怀之倒是不惧，厉声喝问。
荆月未答，突然笑了起来，笑得花枝乱颤，像是听到天底下最好笑的笑话，偏偏眼中却无半分笑意。
“奴家…真是被问得莫名其妙呢！”剑锋微颤之下，秦怀之喉结旁的皮肤上显现一道细细的血线。
“你以为...我是他的人？”
她的声音骤然转冷:“你错了，错得非常离谱！”
秦怀之额角渗出冷汗。
他既震惊于荆月出神入化的剑术，也错愕于她话中深意。
“那...到底是何人在施此邪术？”
“是何人，只能是你自己去查喽！”
荆月倏然收剑，伸出染着丹蔻的指尖，似挑逗般在秦怀之脖子上轻轻划了一下，抹去那条血线，语气突然转柔。
“秦怀之，你并不是每次都会幸运地遇到我，我也并不是每次都会有好心情，或许下一次...”她贴近秦怀之耳畔，吐气如兰，“我真的会杀了你！”
说话间，她将右手手掌朝向五具青铜俑。
五具青铜俑的动作骤止，又如同被无形巨力击中，陡然间崩解成满地碎片，幽蓝火焰也在这一瞬倏然熄灭。
庭院重归死寂，唯有荆月消失前留下的余音袅袅。
“秦怀之，你若活着，下次见面...我依旧不会取你性命，但一定会取走你的眼睛，我不喜欢你望着我！”
“你等等！”
秦怀之想追，却不知方向，只能对空大喊:“荆月，你知道青鸾吗？还记得房阿吗？”
没有回应，只有风吹过枯枝的沙沙声。
仿佛方才的一切都只是幻影。
府邸内空荡死寂。
每一处角落都被翻检过，却寻不到半点与异化铜俑有关的蛛丝马迹，唯有隐蔽的地牢确凿存在，两副断裂的镣铐静静躺在霉烂的草堆中，变成铜俑的黄诚也不知踪迹。
“蓁儿，看荆月的反应...”
秦怀之拾起一副镣铐，在掌心掂了掂，金属碰撞声在幽闭空间显得格外刺耳，“此事似乎与徐福无关，你猜测的那个高人也不像是徐福。”
他皱眉将镣铐掷回草堆，扬起一片尘埃。
张蓁静立如画。
待俯身时，裙裾纹丝不动，纤白的手指轻触另一副镣铐，抬眸的瞬间，声音里带着一丝几不可察的紧绷：“刚才，荆月...若她当真配合，愿助你...”日光透过狭小的气窗，在她睫毛上投下细碎的金影，“你真的会...放过她？”
“不会！”
秦怀之几乎是下意识地脱口而出，“我那样说，只是权宜之计！你也知她剑术超绝，少有人能敌，若能智取...”话到一半忽觉不妥，声音渐渐低了下去。
“说谎！”
张蓁的指尖骤然收紧，镣铐在她掌心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她背对着秦怀之，肩线绷得笔直：“我听得出来...毕竟青鸾是为你而死，她又是青鸾转世...”声音轻得像一声叹息，“所以你忘不了她，更舍不得伤她...你说过的！”
“啊？”秦怀之错愕，“我...何时说过这样的话？”
随即，他苦笑道：“蓁儿，我跟你说的那些只是梦境，我不是房阿，我是秦怀之，她也不是青鸾，而是一个要取我性命、还想剜我眼睛的坏女人，我们都清醒着，不在梦中，何苦要如此冤枉我？”
斑驳的光影中，张蓁忽然转身，一缕阳光恰巧掠过她唇角，照亮那个压不住的弧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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