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别样的情感
一片落叶在半空缓缓打着旋儿。
最终，飘落在荆月的膝头。
“啪！”
于此同时，一声极轻的足音落在屋顶，几乎不可闻。
然而，荆月眼神一凛，右手再次按上剑柄，却未起身。
“出来！”
冰冷的声音向屋顶传去。
回应她的是一声低笑，带着几分慵懒的沙哑。
随后，一道身影如离枝的夜枭，自檐角轻盈旋落，衣袂翻飞间竟未惊动一丝尘埃，足尖点地，悄无声息。
来人一身紧束的墨黑夜行衣，勾勒出修长而劲瘦的轮廓，月光流过利落的下颌线，乍看确似英挺少年。
然而，来人抬起脸，分明是女子，眉峰如剑，双眸似寒潭深涧，蕴着能将人溺毙的幽光，唇角噙着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
“你还是这么警觉。”
女子抱臂而立，声音低沉微哑，像砂纸磨过丝绸。
“离朱，你来做什么？”
荆月收回目光，指尖捻起膝头落叶，透过叶脉望向来人。
离朱上前一步，隔着那柄长剑，目光缠绕着荆月的清冷，带着一种玩味的探究：“你方才……走神了。”她顿了顿，声音压低，如同情人间的耳语，“这可不像你。”
荆月神色骤冷：“与你无关。”
“让我猜猜…”
离朱绕过长剑，坐到荆月身侧，身体有意无意地贴近，带着夜露的寒气与一种极具侵略性的暖意。
她伸手拈走那片落叶，放在自己掌心，指尖暧昧地揉搓着，发出细碎的声响：“你是在想那个秦怀之，对吗？他已经是死人，何须劳神？不如多想想我！”
“铮！”
剑鸣裂空。
冰冷的锋刃已紧贴离朱的咽喉，再进少许，便可饮血。
离朱非但不惧，反而仰起脖颈，将那片脆弱的肌肤更贴近剑锋，喉间溢出低哑愉悦的笑声，眼中燃起近乎癫狂的火焰：“哈…看，被我说中了，你真的被他给迷了…”
“闭嘴。”
荆月的声音比浸过寒泉的剑更冷。
“你来，到底做什么？”
虽然问，但荆月心中已有答案。
离朱现身，便是宣告她任务的终结。
那句“已经是死人”，便是离朱前来的目的。
“荆月，你在犯错！”
离朱伸出食指，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痴迷，缓缓地、坚定地沿着冰凉的刃口向外推，“剑奴绝不能犯错，更不能爱上男人，尤其是你！”
“嗤...”
锋锐的剑刃割破指尖肌肤，一滴浓稠、艳丽的血珠瞬间涌出，顺着银亮的剑身蜿蜒爬行，在清冷的月光下拖出一道刺目的红痕。
离朱仿佛感受不到疼痛，眼中只有荆月寒潭般的眸子，声音陡然变得破碎而哀怨，带着一种被深深刺伤的、扭曲的渴求：“你不杀他，却把剑横在我的颈上…”
她喘息着，目光死死锁住荆月，那哀怨里翻滚着浓烈的不甘与嫉妒，如同藤蔓缠绕着冰冷的石柱，渴求着不可能的温度，“难道...我竟不如一个死人？”
这声诘问，赤裸裸地袒露出一种绝望、不容于世的占有欲，那是一个女人对另一个女人，最深沉也最畸形的索求。
月光下，那滴血珠在剑锋上凝滞，像一颗破碎的心。
“你不该比较…陪我喝酒！”
荆月的剑尖微微一颤。
那滴血珠突然断裂，坠落在青石板上，绽开一朵暗色梅花。
……
翌日，早饭的时候，蒙逊来见秦怀之。
“陛下从荆楚之地迁三万户去北河和榆中，今日会有一批人先行抵达东郡，要登记造册，有的忙了，你今天离开东郡吗？如果离开，我派人送你。”
蒙逊不想再留秦怀之在东郡，想让他早些离开。
“蒙兄，可否借我一些人手，我想去一趟昨晚那所府邸。”
秦怀之确实想见一次荆月，是为幻境之中的“青鸾”，但这并非是主因。
当时在地牢，张蓁说必定有人操控，才会让青铜化的速度加快，所以秦怀之想去搜一下，看看那个人到底是谁？是不是徐福？
另外，他也想探究那座府邸里到底藏着什么，跟军卒异变到底有没有关系，能不能找到有关那截青铜树的线索。
“你…？”
蒙逊眉头紧锁：“怀之，昨夜能逃出，已是万幸...”
他是替秦怀之担心，更怕牵扯过多。
不是不相信多年的兄弟情分。
他是不相信人性。
“我有上查官，下查民的权利，这是陛下的恩赐！”
秦怀之晃了晃手中的玄鸟符节，又摩挲了几下，冰冷的触感让他想起梦中那棵青树的纹理:“就算是少公子的府邸，我也有权走一趟，公事公办，他们不敢对我如何。”
玄鸟符节如同圣旨。
蒙逊不便拒绝，点了点头:“那好吧，我给你一百甲士，再让郡府衙派人跟着你，如此更稳妥一些，就算有人告刁状，也可以有理上奏。”
窗外，东郡的晨雾中隐约传来铜器碰撞的嗡鸣，像是某种古老的召唤，又像是跨越千年的回响。
正午时分，东郡城郊，一百甲士列阵于那座府邸之外，黑压压的玄甲映着晨光，肃杀之气逼得周围鸦雀无声。
“叩门！”
秦怀之立于阶前，正了一下悬于腰间玄鸟符节，轻声吩咐。
“御史，当真要搜？”
郡府衙的属吏低声问道，额角渗出细汗，“这可是…”
“搜！”
秦怀之抬步迈上石阶，甲士轰然列阵紧随。
府门无人把守。
然而，在他指尖触及门环的刹那，“吱呀”一声自行开启。
看来，有人早就在等他。
庭院深深，枯叶铺地，昨夜厮杀的痕迹已被抹去，唯有几处未洗净的血迹渗入石缝，像一朵朵狰狞的暗花。 另外还有一柄长剑立在石阶前，无鞘，剑寒压过了正午烈阳的暖。
“秦御史，好大的阵仗！”
清冷的女声自廊下传来。
荆月斜倚朱柱，绛色裙裾如凝固的血，手中轻摇的依旧是那柄鹤羽扇，此时可看清，那扇骨竟是铜制，雕着与奇怪的纹路。
“此间是少公子的别院，秦御史领兵前来，不知所为何事？”
“荆月，你三番五次刺杀我…”
秦怀之没想到荆月如此胆大，竟然还敢留在这里，“今日你只要说出幕后指使之人，交出施邪法之人，我便…”
“便怎样？”
荆月红唇微勾，露出一抹笑，“饶我不死？恕我无罪？”
笑得很美，却能割喉。
就像喝一碗桂花酿，咽下去才发现，喉头泛着铁锈腥气。
秦怀之想摇头，却在念间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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