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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二章 琼州迷雾


琼州的风带着咸腥和硫磺混合的怪味,吹在脸上像被粗糙的砂纸打磨。马蹄铁踏在一种坚硬的、带有奇异空洞回响的黑色火山岩上,发出沉闷诡异的“笃笃”声。凌云伏在汗津津的马背上,感觉不到自己的腿脚存在,只有心脏在干涩的胸腔里擂鼓般重击,每一次搏动都牵扯着肋下的伤口隐隐作痛。三天三夜,马歇人不歇,硬是从被海盐浸透的船坞杀到了这南天尽头熔岩流泻的凶地。

他身后是二十余骑,清一色苏记商行最彪悍的水手和几个曾在黑水洋刀口舔血、如今金盆洗手又被他生生拖下水的旧部。人人脸上都像蒙了一层火山灰烬,疲惫浸透骨髓,眼神却凶得像是淬了火的刀子。

“头儿!前面!烟!”黑胡子干裂的嘴唇翕动,声音嘶哑得几乎只剩气声,马鞭指向远处如恶龙般在昏暗天幕下盘踞的山峦。

果然有烟。不止是火山口飘散出的永不停歇的硫磺烟雾。在其中一个低矮些的、形如破碎巨碗的火山口附近,几缕新鲜、浓黑、带着木头燃烧气味的人间烟火,正肆无忌惮地撕扯着沉甸甸的硫磺雾障。更瘆人的是那里隐约透出的光芒——不是篝火的暖黄,而是熔岩流淌自身发出的、冷酷妖异的金红。

“操他祖宗的红毛鬼,真会挑地方!”独眼汉子啐出一口混合着泥沙和血沫的浓痰,痰液在半空就被热风烤干了。他那只好眼死死盯着那处黑烟翻滚的山坳,眼神里燃烧着刻骨的怨毒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忧惧。太行山的红娘子,那是出了名的疯。

“她掳走苏老板,就为了那捞什子珊瑚金?”一个水手忍不住喘着粗气问,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那玩意儿传说比命还硬,还烫手!”

凌云没回答,只是猛地一夹马腹。战马发出一声低低的痛苦嘶鸣,再次发力,朝着那熔岩流淌、黑烟弥漫的山坳冲去。他用行动回答了所有人——苏月白的命,才是真他的比那劳什子金子烫手千万倍!谁碰,他就剁了谁的爪子!

越靠近,空气便愈发的炽热粘稠,每一次呼吸都如同吞咽滚烫的沙子。硫磺的呛味混杂着皮肉被高温炙烤的微焦气息,令人作呕。马匹不安地嘶鸣着,打着响鼻,蹄下的黑色岩石变得滚烫。山坳的入口处,两具穿着破烂皮袄、精壮彪悍的尸体以一种怪异的姿势仰天躺着。咽喉被一刀贯穿,伤口边缘黑红焦糊,竟是被高温瞬间灼烧封闭!伤口处散发着一股古怪的金属腥甜味。

“这是太行‘铁鹞子’,好手!被烧喉刀宰了!”黑胡子蹲下去探了探,脸色更加难看,“红娘子对自己人也下这种死手?”

“她只想让金子流出来,管是谁的血!”凌云的声音冷得像冰锥,一脚踢开那碍事的尸首,反手拔出腰间的横刀——那还是凌泉被贬离汴梁前,托人从格物院“试验品”里顺出来的“淬血锋”,刀身隐隐泛着冰冷的蓝色微芒,对高温有着异乎寻常的抗性。

山坳内,如同地狱的胃袋在蠕动。

一口用巨大的深色玄武岩粗粝堆砌的石炉正蹲在中央,炉膛内部翻滚着黏稠刺目的金红液体,不断向上鼓着炽热的泡泡,如同地狱岩浆的心脏!炉火蒸腾起的热浪扭曲了空气,视野里的一切都像在晃动流淌。围绕石炉散乱堆放着断裂的铁锤、扭曲的凿子、焦黑的坩埚碎片……几具穿着明显不同(太行土匪和矿工装束)的尸体扭曲地倒在炉旁,有的和入口死法一样咽喉焦黑,有的被钝器砸碎了颅骨,猩红的血和凝固的金红色浆液混在一起,格外刺目。

就在这熔炉地狱的边缘,一个孤零零的身影站在一片相对平整、尚能落脚的黑岩上。苏月白!

她身上那件本应华贵的云锦长衫此时被撕破了几道口子,沾染着黑灰和血迹。脸色在炉火的映照下透出一种病态的白,嘴唇却干裂起皮,一缕被汗水粘在额角的发丝因为高温而微微卷曲。然而她的背脊依旧挺直,眼神冷锐得像淬了冰的琉璃,毫不退缩地迎着一个女人的目光。

那个女人,是这地狱中心唯一站着的支配者。

一身火红如血的劲装皮甲紧裹着她曲线惊人的身躯,勾勒出的不是柔美,而是毒蛇般致命的、蓄满力量的线条。腰间盘着一根奇特的、闪烁着七彩珠光的链子,末端是一柄寒光四射的尖锥,那材质,赫然正是传说中的珊瑚金!她右手拎着一把同样闪烁着诡异七彩流光的长柄铁锤,锤头奇形怪状,像是把几把刀锋强行扭结锻造在一起。此刻,锤头正随意地垂在地面,尖端因为触碰了残余熔岩,发出细微的滋滋声。

红娘子。

她一手叉腰,一手随意地把玩着那柄七彩金锤,锐利如鹰隼的目光带着赤裸裸的审视和一丝恼火的不耐,落在苏月白身上:“苏大掌柜,这都第三天了!你那娇贵的舌头是被熔岩烫哑了不成?琼州火山口遍地是宝,炼那点珊瑚金出来,对你苏家秘术不是小菜一碟?”她声音不高,却穿透了熔岩的翻滚轰鸣,清晰地刺入每个人耳膜,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蛮横。

苏月白冷冷抬眸,眼神扫过红娘子腰间盘绕的珊瑚金锁链尖锥,嘴角牵起一丝嘲讽的弧度:“红大当家这‘链子锥’倒是精巧,把劫掠自苏记商船的‘金缕玉腰牌’熔了、掺了海底秘银、又裹了层火山精铁吧?这般粗制滥造的仿品,也配叫珊瑚金?”她微微扬了扬下巴,指向炉火,“就凭这些破烂石头疙瘩搭的炉子?温度不到,熔炼出来的只是带着杂质的岩浆玻璃!离真正的珊瑚金,差了十万八千里!”  那语气里的轻蔑,如同看着不懂事的孩童拿着烧火棍当宝剑。

红娘子的脸,在那熔岩跳跃的火光中,瞬间阴沉得能滴出水。那握着七彩金锤的手指骤然收紧,指关节泛白,锤柄发出细微的呻吟。“你……找死!”  森然的语调像淬了冰碴。她的耐心显然已被彻底耗尽,眼中凶光毕露,但听到不远处有打斗声,让手下急忙带苏月白藏起来,她自己又带几个冲了过去。

坳口方向传来一声惊天动地的暴喝:

“红毛鬼!找死的是你!”

如同飓风卷过灼热的礁石!凌云的身影裹挟着一股凶戾无匹的杀气,踏过滚烫的火山岩,横刀“淬血锋”化作一道撕裂高温迷雾的冰蓝匹练,带着凄厉刺耳的破风声,直刺红娘子扬起的手臂!刀锋未至,那冰冷的杀意已先一步刺穿了灼热的空气!

红娘子反应奇快!那扬起的七彩大锤硬生生在半空变向!七彩的金属流光猛地扭曲成一个令人心悸的角度,如同活的毒蟒摆尾,“铛!”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

刀锤相撞!金铁交鸣的爆响震得整个坳口嗡嗡作响!刀身上淬炼的微蓝光芒骤然暴涨,红娘子那七彩金锤竟在这硬碰硬的撞击下,锤头上诡异扭曲的尖角崩飞了一小块!碎片打着旋儿飞入一旁滚烫的熔岩泡中,“嗤”地一声化为一缕青烟!

巨大的反冲力让红娘子噔噔噔连退数步,踩踏在滚烫的岩石上,皮靴竟冒起一丝白烟!她脸上首次露出真正的惊诧和难以置信——她那曾砸碎过无数精钢头盔、无坚不摧的“七彩龙首锤”,竟然被磕飞了一块?!

“凌云?!”红娘子稳住身形,死死盯住横刀而立、挡在苏月白身前的青年。看着他汗湿粘在脸颊的乱发,看着他那被烟熏火燎、血污浸染依旧掩不住凶狠戾气的脸庞,再看到他手中那把在熔炉火光下幽幽泛着蓝焰的横刀。她眼中闪过一丝恍然,随即是更为狰狞的凶悍:“嗬!苏大掌柜的小姘头?!我道是谁这么急着送死!”

“送你奶奶个腿!”黑胡子已经带人从侧面包抄过来,人未到声先至,手中的连枷带着呼啸的风声,“弟兄们,宰了这群不开眼的土贼!”

“杀!”早就憋足了一口气的苏记水手和凌云旧部如同下山的猛虎,红着眼杀向山坳里还站着的几个太行山悍匪!兵刃撞击声、惨叫声、火山熔岩气泡破裂的噗嗤声瞬间交织成一曲死亡交响!

凌云根本不屑废话。那柄淬血锋仿佛粘在了他手上,翻飞吞吐,每一次劈斩都带着冰冷的蓝芒,刁钻狠辣,完全是不要命的打法!他只有一个念头,剁碎这红毛鬼!

“小娃娃倒有股狠劲!”红娘子眼神阴戾,七彩金锤在她手中却展现出了与其巨大体型完全不符的诡异灵巧!重锤时而如同攻城巨槌直轰而来,时而又如毒蛇探头,带着尖锐的破空声疾点要害!每一次格挡,凌云握刀的手臂都感到一阵阵难言的酸麻和灼痛——不仅仅是巨力,那诡异的七彩光芒似乎还能透刃传递一种奇异的震荡热流!

“呯!”凌云的刀斜撩,硬生生架开一次迅猛的下砸,脚下被巨力推得再次滑退半步,粗糙的火山岩烫得脚底板生疼。他一脚踢飞地上半截还在燃烧的木料,火星四溅!红娘子冷笑侧身躲开,七彩金锤趁隙横扫!凌云拧身险险避开,那带着灼热罡风的锤尖擦着他的后背掠过,衣料瞬间焦卷!

机会!

“——!”凌云的刀,在这一刻才真正显出“淬血”二字的阴狠!他根本不在乎什么风度规则,机会就是机会!那柄幽蓝的横刀如毒龙出洞,借着苏月白创造出的破绽,不砍不劈,诡异地反握在手,如同刺客的匕首,带着撕裂一切的速度,无声无息却狠辣无比地刺向红娘子因剧痛和失衡而暴露出的左侧软肋!

噗嗤!

淬血锋冰蓝的刀锋轻易撕开了那身火红的皮甲,深深没入血肉之中!一股滚烫的血液喷溅而出,落在旁边滚烫的熔岩泡上,瞬间化为暗红色的烟雾!

红娘子踉跄后退,腿上插着短锥,肋下钉着横刀!那柄沉重的七彩金锤终于“哐当”一声脱手砸在地上,滚烫的岩石烫得锤柄滋滋作响!她捂着流血不止的伤处,靠在一块灼热的石壁上,脸色因剧痛和失血而变得惨白,但眼中那份野性的凶悍却并未完全熄灭,反而燃烧着一种更疯狂的光芒。

凌云“唰”地拔出淬血锋,刀尖抵住红娘子的喉咙,冰冷的刀锋立刻沁出一线血珠。“人呢?”他的声音比淬血锋更冷。

红娘子惨然咧嘴一笑,露出一口染血的牙齿,她费劲地抬起没受伤的手,指着那滚沸翻腾、如同金红色眼珠的熔炉:“金汁里……给你泡着呢!哈哈……”她笑声癫狂。

“放你x屁!”黑胡子怒吼一声冲过去,一脚狠狠踹在红娘子受伤的小腿上!红娘子发出一声惨哼,身体剧烈抽搐。

“她在哪?”凌云手腕微动,刀尖往肉里又刺进半分,血线变粗,蜿蜒而下。

红娘子扭曲着脸,剧痛和死亡的威胁终于彻底压制住了那份疯狂。她急促地喘息着,眼神在凌云刀锋下的绝对冰冷和熔炉那毁灭性的金红之间快速游移,最后定格在凌云布满血丝、如同恶鬼深渊的眼睛里。那冰寒彻骨的杀意让她毫不怀疑,下一秒她就会被一刀枭首,丢进那个她精心准备的熔金炉。

“……没……没在炉里!”她几乎是嘶喊出来,声音因为惊恐和剧痛而变调,“关……关在……后面矿洞……”

凌云眼神冰封依旧,刀锋纹丝不动:“带路!”

山坳入口附近的碎石被迅速清理开,露出了一个仅容一人弯腰进入的漆黑洞口,一股冰冷潮湿、混合着铁锈和硫磺的霉味从中喷涌而出,与外面灼热的岩浆地狱形成诡异的反差。凌云反手一刀割断红娘子绑腿的皮绳,粗暴地将她两条手腕反绑在身后,扯住绳索,像拖一条死狗般将她推向洞口。

“进去!”

洞内一片漆黑,伸手不见五指。只有红娘子急促的呼吸和拖动身体的摩擦声回荡在狭窄的空间里,显得格外瘆人。红娘子被粗暴地推到洞壁死角,嘴里被塞进一块满是汗臭的破布。冰冷粗糙的石壁紧贴着她的脊背,腿伤和肋下的剧痛阵阵袭来,但她此刻最冷的却是心。

因为她看到凌云并未立刻跟进来找人。他沉默地在洞口,面对着外面那末日般翻滚的金红岩浆站了一会儿。背对着所有人,肩膀似乎微不可察地耸动了一下,极其轻微,极其短暂。

然后他才转过身,那双在幽暗中显得格外慑人的眼睛,如同两枚烧红的炭火,钉在了红娘子脸上:“你最好祈祷她没事。”声音不高,却让洞内本就稀薄的空气都凝滞了。

黑胡子点燃了一支气味刺鼻的松油火把,跳跃的火焰勉强照亮了潮湿的坑壁和满是碎石的地面。一个水手已经迫不及待地钻了进去,很快,里面传来带着狂喜的呼喝:“找到了!苏老板!谢天谢地!活着!”

几个人连拖带拽地从狭窄的矿洞深处扶出一个几乎无法独立行走的身影。苏月白被从矿洞深处搀扶出来时,浑身都在止不住地颤栗,嘴唇呈现出一种不正常的青紫色。她紧紧蜷缩着身体,牙关咬得咯咯作响,仿佛刚从万载冰窟里被捞出来。但当她看到洞口那如同铁塔般矗立、满身血污的凌云时,那被冻得几乎僵硬的眼中猛地爆出一束鲜活的光!想要开口,牙关却磕碰到一起说不出话。

“冷……”她终于从颤抖的牙缝里挤出一个含糊的字,带着浓重的鼻腔和劫后余生的委屈。

凌云眼底那一直凝固的冰层,在她这一个字出口的瞬间,如同被投入巨石的寒潭水面,骤然碎裂,弥漫开深不见底的痛楚和几乎要将他烧穿的暴烈杀意!他猛地解下自己同样被汗水浸透、黏腻厚重的外袍,不顾上面的血污尘土,几步冲上前,用几乎是裹粽子般的方式,将那件散发着汗味、血腥味却带着他体温的袍子,狠狠裹在苏月白冰柱似的身体上!动作粗暴得甚至扯掉了她一缕头发。

然后他猛地扭头,充血的眼睛如同锁定了猎物的凶兽,一步跨到瘫在角落的红娘子面前!

没有丝毫废话。甚至没有停顿。

“砰!!”

铁钳般的手掌死死扼住了红娘子的喉咙!巨大的力量掐得她的颈椎骨都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窒息感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她!她能清晰地感觉到那五指嵌入皮肉的力道,感觉自己的气管在可怕的挤压下正变成细小的管道!死亡冰冷的触角瞬间攥紧了她的心脏!

“唔!!!”红娘子双腿疯狂地蹬踢着地面,碎石摩擦着靴底发出刺耳的噪音,被反绑的双手徒劳地在背后抓挠着粗糙的石壁。她试图甩头挣扎,但那只手如同生根的铁爪!绝望的恐惧终于彻底冲垮了她作为一方悍匪的所有虚张声势。

就在她眼前阵阵发黑,意识如同风中残烛即将熄灭的瞬间,扼住她喉咙的力量陡然一松!

空气!带着硫磺味的炽热空气猛地灌入她火烧火燎的肺叶!她像条离水的鱼,蜷缩在地上,剧烈地、贪婪地、撕心裂肺地咳嗽、干呕。

凌云的手,慢慢从她的喉咙处挪开,随意地在她肩头那还算干净的衣服上擦了擦手指,仿佛刚才掐住的只是一截肮脏的木头。他居高临下地看着她,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比那熔岩更甚的毁灭欲望在眼中无声燃烧。那一松一弛,像最精明的屠夫玩弄待宰的猎物,彻底碾碎了红娘子所有心理防线。

“等等……咳咳!”红娘子拼命喘息,眼睛死死盯住凌云,那眼神里再无半分狂傲,只剩下溺水者抓住浮木的乞求,“别杀我!我有东西……要命的东西换命!”

凌云毫无反应,甚至弯下腰,似乎想去捡一块旁边颇为尖锐的、被熔火灼烤过的玄武岩。

红娘子魂飞魄散!她猛地用额头狠狠撞了两下冰冷的石头地面,发出闷响:“汴梁!我知道汴梁城里那些衣冠禽兽的勾当!”

凌云的指尖在距离那块棱角锋利、足以开膛破肚的石块毫厘之处停住。

“吕夷简的人!礼部的张侍郎!还有司天监姓赵的老棺材瓤子!他们……他们通辽通夏!”红娘子语速极快,像是怕说慢了一秒就没了机会,声音带着濒死边缘的嘶哑,“证据!我有证据!”

这石破天惊的一句,像一块骤然投入死水潭的巨石!连正小心给苏月白搓着冻僵手脚的黑胡子都惊愕地抬起了头!独眼汉子独眼圆睁,满脸的刀疤都扭曲起来。几个守在洞口的苏记水手下意识地握紧了兵刃,紧张地扫视着外面。

汴梁?通辽?通夏?朝廷里最大的蛀虫,竟然直指吕党高层和余孽?!

凌云终于缓缓直起了腰。他没有看向红娘子,反而微微侧身,目光投向洞口外那片如同地狱熔炉般金红流淌的恐怖景象。翻滚的熔岩泡破裂,迸溅出星星点点短暂而刺目的光芒。他那张在阴影里线条冷硬如同石刻的脸上,神色没有任何明显的波动,眼瞳深处只有如同那熔岩核心处绝对黑暗般的沉寂。

过了漫长的几息。在红娘子几乎又要被这死寂的恐惧逼疯的时候。

“东西。”凌云的声音终于响起,平板的两个字,听不出任何情绪。

红娘子身体猛地一松,死亡的阴影似乎暂时退却。她急促地喘息着,被反绑的手腕在背后拼命扭动:“藏……在我……在我发髻里!贴着头皮!一个蜡丸!”

一个水手迟疑地看了一眼凌云。凌云几不可察地点了下下巴。

水手这才小心翼翼地凑上去,忍着红娘子身上浓重的血腥和硫磺味,在她因刚才剧烈挣扎早已散乱如鸡窝的火红头发里摸索。很快,他脸色古怪地抽出手,指间捻着一个比指甲盖略大、沾满污垢血渍的滚圆蜡丸。蜡丸外层已经有些软化变形。

“大哥……这……”黑胡子拿着那枚油腻腻的蜡丸,走到凌云身边,声音带着迟疑和难以言喻的凝重。这东西要是真的,那可是能把整个大宋朝堂都掀翻的惊天霹雳!他不敢想下去。

熔岩的光映照在凌云脸上,将一半映得金红如熔,另一半却沉入深邃的暗影。他没有去接那枚可能引爆滔天巨浪的蜡丸,视线越过黑胡子,落在了矿洞里。

那里,苏月白裹在他的袍子里,身体仍在微微颤抖,但那双清冷的眼睛,却正一瞬不瞬地望着他,看着他在洞口这熔金地狱与矿洞死寂黑暗交界的狭窄地带。那眼神里没有了方才获救时近乎本能的依赖,也没有任何虚弱的恳求,只有一种极度的冷静和了然,如同冰雪覆盖的深潭。她知道他此刻手中的重量。

凌云的目光在苏月白脸上停留了短短一瞬。然后,他看向黑胡子手里那枚小小的、肮脏的蜡丸。那东西现在烫手得厉害。

“用油布裹紧,”凌云的声音终于响起,低沉而冰冷,“封进‘淬血锋’刀柄的夹层暗格里。这件事,这里所有人,”他的目光如同带着倒钩的铁刷,缓缓扫过洞里每一个人的脸,“咽进肚子里,烂掉!胆敢漏半个字出去……”他伸手,指向洞口外那翻滚吞噬一切的金红,“那就是口粮!”

黑胡子一个激灵,立刻应诺,小心翼翼地用几层油布将那枚蜡丸层层包裹起来。苏记的水手们和几个旧部也纷纷低声应和,大气都不敢喘。矿洞内只剩下熔岩翻滚的“咕嘟”声、红娘子劫后余生压抑的抽气和众人狂跳的心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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