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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三章 海贼王


海浪像慵懒巨兽的呼吸,轻轻推涌着庞大的船队,锚链在黑暗里发出有节奏的低沉闷响。赤道的空气粘稠湿热,吸入肺里像堵了一层刚出锅的糯米糍。椰林稀疏的黑影在惨淡的月光下随风摇摆,发出如同巨人低语的“沙沙”声。脚下的沙滩滚烫未退,隔着湿透又再次捂热的薄靴底,依然能感受到白昼烈阳最后的余威。

“就这鸟不拉屎的沙窝子,真能藏金子?”黑胡子挠着脖子上被毒蚊子叮出的连串大包,借着月光瞄着远处那一片依着岩壁而建的简陋棚屋村寨。几只歪歪扭扭的木质哨塔杵在几个关键位置,塔楼上挂着几盏昏黄如豆的防风鲸油灯,火苗有气无力地摇曳着,勉强照亮下面几个抱着弯刀、头裹肮脏布巾、正倚着栏杆打盹的身影。空气里弥漫着海腥、牲畜粪便、还有……一种浓烈到刺鼻的、属于丁香和肉豆蔻混合的香料气味。

红娘子被捆得像个肉粽,嘴里塞着破布,丢在一棵歪脖子椰子树底下,两把苏记水手常用的分水刺就钉在她脑袋两侧的树干上,微微晃动。她身上的伤没好利索,腿上还裹着纱布,脸上、脖子上新添了好几道渗血的鞭痕,那是上船后被几个看押水手“不小心”用缆绳梢头抽的——他们对差点把苏大掌柜做成熔炉金像的红毛鬼婆娘,可没什么好脸色。她恨恨地瞪着不远处沙丘上,那个如同融入夜色的挺拔身影。

凌云根本没回头看她。他赤着精壮的上身,只着一条便于行动的漆黑水靠裤,站在沙丘高处,如同一杆挺直标枪插在柔软的沙地中。汗水顺着他紧实的肌肉沟壑蜿蜒流淌,在昏沉月光下闪着细碎的光。他手里捏着个半青不熟的椰果,那还是独眼汉子下午爬树“搞侦察”时顺手摔下来的。凌云面无表情地用“淬血锋”锋利的刀尖撬开果壳一个缺口,仰头灌了几口带着青涩微酸味的椰汁,喉结滚动间,眼神却鹰隼般扫过整个简陋的海盗巢穴,从摇摇欲坠的寨门,到村寨后方几个用巨大棕榈叶顶棚盖着、散发着浓郁香料味的仓库棚屋,再到远处滩涂上横七竖八躺着的、几十艘大小不一的破旧海船。

“看那几个仓库,”他的声音压得极低,带着椰汁浸润后的微微沙哑,却清晰传入蹲在沙丘下方阴影里的黑胡子、独眼等人耳中,“比寨墙结实多了,盖的也是防火的棕榈叶子。值钱的玩意儿肯定都在里头堆着。”他随手扔掉喝空的椰壳,那玩意儿骨碌碌滚下沙丘,在寂静的夜里声音大得吓人,惊得寨门口一个打盹的海盗猛地惊醒,紧张兮兮地左右张望,发现没什么异常才骂骂咧咧地重新靠回去。“寨墙?拿脚踹三下都能倒的破篱笆。人么……”他嘴角扯出一个讥诮的弧度,下巴朝那几个昏昏欲睡的哨塔点了点,“睡得比咱们还香。”

黑胡子用脏兮兮的指头刮掉脸上被汗水黏住的沙子,嘿嘿低笑两声,带着一股子痞气:“老大英明!这帮黑杂毛大概以为这爪哇海屁股后面就是天王老爷罩着的地盘,谁还敢来摸虎须?”  他搓了搓粗大的骨节,“咱们这趟招来的那帮‘饿红眼的兄弟’(指临时招揽的海盗),可都憋着劲儿要开开荤呢!您一声令下,保管把这儿洗成个溜光的地蛋!”

旁边一个脸上留着刀疤、瞎了一只眼的海盗头子(绰号“独龙”,是凌云在苏记船坞附近用重金临时招募的,据说当年在占城海面也是狠角色),用仅剩的一只独眼冷冷地扫过村寨,语气低沉却透着一股老练:“寨子破不怕,关键是那些龟儿子船多!狗急跳墙放把火把船点了,咱捞不着啥不说,闹不好还得惹一身骚。”  他粗糙的手指习惯性地摸着腰间的弯刀柄,“要么等天亮,要么……”  他那只独眼在月光下泛着凶光,“直接上!动手就得快!把他们摁死在床上!”

几个凑得近些的、刚被招募来的海盗头子们也都下意识地舔了舔干裂的嘴唇,眼睛里闪烁着贪婪和跃跃欲试的光芒。他们是被那传说中的“海盗王沙赫巴的爪哇藏金谷”勾过来的。现在,金子还没摸着,但“云老大”肯带他们干这笔买卖,还能以雷霆之势打掉沙赫巴的爪牙,这笔履历就够响亮了!干了!

“等天亮?”凌云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轻哼一声,从后腰皮带上抽出三截黑沉沉的、泛着暗哑冷光的圆管——正是格物院在江南秘密打造、苏记船坞改良强化的“水连珠”管状手弩,射程虽然一般,但在近距夜袭中就是无声的收割机。他将弩机前端带有倒钩的精钢棱箭,一根根卡进箭槽,动作流畅得如同呼吸。咔哒一声轻响,箭矢归位完毕,他反手将三柄收起的“水连珠”重新插回腰间皮带,那位置刚好在“淬血锋”刀柄下方。“现在,就是最好的时辰。”他的声音像夜风拂过冰冷的铁器,“告诉弟兄们,别惦记船上那点破油破米。盯着寨子后面那几个大草棚!那才是流油的金口袋!”

“明白!”黑胡子脸上凶光毕露,重重一点头。

“老规矩,摸掉哨子(哨兵),动作轻点。”凌云补充道,眼神扫过那几个贪婪的面孔,声音里透出一股不加掩饰的血腥味,“寨子里的,一个不留。留了活口,就是给你们自己留阎王爷的帖子!清楚了没?!”

“喏!云老大!”低沉的应诺声在潮湿闷热的空气中压抑地响起。

被丢在椰子树下的红娘子,身体微微发抖。不是因为害怕,而是剧烈的愤怒和一种彻骨的、被彻底利用的冰冷。她看着那个身影沉稳地滑下沙丘,融入黑暗,牙齿死死咬住嘴里的破布。早知道这凌云是一匹比他哥还要狠、还要疯的恶狼……

没有火把,没有号角。只有海浪有节奏的低语和椰林的沙沙声。

几道比影子更黑的人影贴着地面,如同灵活的壁虎,悄无声息地摸到一处哨塔底下。哨塔的柱子是湿滑的椰木,两个哨兵靠着柱子睡得口水直流。一个负责摸哨的海盗头子拿出早准备好的短竹管,对着上面轻轻一吹。一股几乎看不见的细粉被海风卷起些许,悄无声息地钻进了那两个倒霉鬼的鼻孔——这是黑水洋传下来的迷蟹粉,沾上一点能让人睡得像死猪。几息之后,上面的鼾声似乎更沉了。

一个瘦小的身影,猴子般灵巧地攀上湿滑的椰木柱。几乎在他翻上护栏的同时,黑胡子在另一处也动了手!他猛地将一根带着活绳套的钩索抛上哨塔护栏!绳套精准地套住一个刚迷迷糊糊揉眼的哨兵脖子!黑胡子和他身边一个独眼壮汉同时发力往下一拽!

咔嚓!极其细微、但令人心悸的一声闷响!哨塔上那个身影脑袋猛地朝一个诡异的角度一歪,整个人像个破麻袋般被硬生生从哨塔上拖了下来!噗通一声砸进沙地,扬起一片飞灰!另一个刚被迷粉放倒的家伙还没来得及反应,一把锋利的鱼叉尖就从其背后穿透了胸膛!另一个负责的海盗头子咧嘴露出一口黄牙,麻利地拔出鱼叉,在倒地的尸体上蹭了蹭血迹。整个过程干净利落,没有一声能传出二十步外的惨叫。

另一边,独龙亲自带的几个狠角色摸到了寨门口。守门的四个海盗正围着一个小火堆,火上烤着什么东西,香气四溢,几人哈欠连天。独龙打个手势,几名手下如同鬼魅般骤然暴起!没有呼喊,只有几道冰冷的刀光在昏黄的火光映照下划破黑暗!

割喉!刺心!捂嘴捅腰眼!动作快如闪电!一个海盗手里还捏着半块烤得焦香的鱼干,人已经被抹了脖子,直挺挺朝火堆栽去,眼看要引起火焰窜动!一只穿着铁头靴的大脚猛地踹在他肩膀上,尸体歪斜着倒在火堆旁,只烧着了半边头发和衣服,没发出更大的动静。

寨门,如同向死神敞开的怀抱,无声无息地打开了。

月光穿过洞开的寨门,在地上铺出一条幽深的小路。无数条黑影沉默而迅捷地涌入,像决堤的潮水,沿着寨内的泥土小路和棚屋间的缝隙,精准而贪婪地扑向后方那几个被特殊标记的、散发着浓郁香料气息的大型仓库棚屋。几个海盗头子如同嗅到血腥味的鲨鱼,率先带人踹开了几间棚屋简陋的木门!

棚屋里堆积如山的景象,在昏暗的光线下足以让任何亡命徒发狂!成捆带着辛辣香气的肉桂棒!麻袋堆叠如山裂开的缝隙里露出饱满的丁香颗粒!巨大的陶罐里塞满了黑褐色的肉豆蔻!空气里那浓郁到化不开的香料气味几乎成了实体,熏得人头晕目眩!还有成箱码放整齐的、尚未经过精细加工的苏木,赤红的木料散发着另一种古朴厚重的芳香!黑暗中,响起一片被拼命压抑、却抑制不住贪婪的粗重喘息和窃笑。这简直是香料的天堂!沙赫巴的藏金窟!

一个脸上刺着毒蝎图案的海盗头目(黑蝎),眼珠都被那堆积如山的香料映成了红色,他几乎是扑在一袋裂口的丁香麻袋上,抓起一大把颗粒饱满的豆蔻往怀里猛塞,边塞边低吼:“搬!快搬!都是金豆子啊!”几个手下也如梦初醒,掏出早已准备好的结实布袋,开始疯狂扫荡。

就在这一片被财富冲昏头脑的混乱伊始!

一间相对低矮、靠后一些,顶上盖着厚厚棕榈叶、连月光都几乎透不进去的古怪棚屋里,突然传出剧烈的骚动!沉闷的撞击声!木头断裂声!还有压抑不住的、尖利恐惧的女人哭叫和男人含混不清的怒骂!

这声音在寂静的寨子里显得如此突兀!

“马的!什么鬼动静!”黑胡子正一刀劈开一罐密封的蜂蜜罐(附带劫掠的副产品),闻声眉头一拧,提着刀就朝那发出骚动的棚屋冲去!几个苏记的水手也紧随其后。

独龙已经一刀将门板劈开一大块!棚屋里的景象瞬间暴露在涌入的惨淡月光下!

里面没有香料!没有金银!

是密密麻麻的人!

地上胡乱铺着厚厚的、沾满污渍的干草。几十个瘦骨嶙峋的身影蜷缩在草堆里,脚踝上全拴着沉重的生锈铁链!昏暗的光线下,看不清所有人面貌,但能分辨出有男有女,都很年轻,皮肤黝黑,有的穿着破烂短衫,更多的是几乎衣不蔽体!几个看守的阿拉伯海盗显然也被这突如其来的袭击打懵了,他们手里拿着皮鞭和刀,脸上带着惊惶的怒意,对突然破门而入的不速之客咆哮着听不懂的脏话,挥刀劈砍那些因恐惧而蜷缩的人质!

而引发骚动的中心,一个看起来顶多十五六岁的精瘦男孩(脸上刺着部落图腾),正怒吼着,用身体死死顶住一个比他高大得多的海盗!他脖子上套着一个断裂的木枷——显然刚才是他趁着混乱,挣断了或者撞断了木枷,并用自己的身体撞倒了看守,才造成了这么大动静!他身后角落里,几个惊恐万分的年轻女子抱作一团,瑟瑟发抖。

“他马!这群黑杂毛还圈牲口呢!”黑胡子看清情况,瞬间眼睛就红了!这一幕勾起了他心底深处一些极其糟糕、甚至不愿回忆的画面。他手中的刀比脑子快,怒吼一声:“剁了他们!”

他身后几个同样怒火中烧的苏记水手咆哮着冲入!刀光如匹练般斩向那几个还试图挥刀抵抗的看守!铛铛几声兵刃交击的脆响!惨叫声响起!

看守仓促抵抗了片刻便被乱刀砍翻在地!尸体扑倒在湿冷发霉的干草上,污血迅速洇开。

战斗来得快,结束得更快。

那个精瘦的少年也力竭倒地,胸口剧烈起伏,被断裂的木枷碎茬划破的肩膀流着血,他却不看伤口,只是紧张地回头,死死护住角落里那几个抱在一起的年轻女子。

黑胡子冲过去,想扶起少年:“小子,好样的!”  语气带着一种激赏的血性。

那少年却猛地弹开,像只受惊的刺猬,警惕地瞪着黑胡子和他手中的刀!他喉咙里发出低低的、如同野兽护食般的呜呜声,身体紧绷,毫不领情。他身后那几个女子也紧紧抱在一起,眼神里全是惊恐和茫然,仿佛刚从狼窝出来,又掉进了虎穴。

“嘿!小兔崽子还挺犟!”黑胡子被这反应弄得一愣,有些尴尬地收回手。旁边的几个刚加入的海盗(包括“黑蝎”)也被这骚动惊动围了过来,其中一个脸上带着猥琐笑意,盯着角落里那几个肤色较深的年轻女子,搓着手对黑胡子嘿嘿道:“胡子哥,这几个土丫头模样倒还周正……”

话音未落!

一道冰冷刺骨的声音,如同地狱吹来的阴风,骤然在所有人头顶炸开!

“剁了他的爪子。”

那几个刚围拢过来的海盗头子(包括黑蝎)浑身一激灵!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他们猛地抬头!

只见凌云不知何时已经如同鬼魅般出现在仓库入口那简陋的茅草棚顶上!月光从他背后倾泻而下,将他染成一道冰冷的剪影。他半张脸隐在阴影里,唯有那双眼睛,锐利如刀,冷漠得不带一丝人类情感,就那么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下方仓库内刚刚发生的骚乱,如同主宰生死的阎罗!他手里没拿任何兵器,但那无形的威压,让下方所有手上沾血、亡命求财的海盗,瞬间噤若寒蝉。

那个刚才说话的猥琐海盗,对上凌云那双在黑暗中仿佛燃烧着鬼火的眼睛,双腿一软,差点当场跪下!他脸色惨白,屁也不敢再放一个,恨不得自己抽自己两嘴巴,连滚带爬地退了出去。黑蝎和他的人也下意识地避开几步。

混乱瞬间被无形的力量冻结。

凌云的目光扫过那个像小豹子一样护着同伴的刺面少年,扫过角落里那几个惊弓之鸟般的女子,最后落在黑胡子身上,眉头微不可察地皱了一下:“清点人数,弄点水给他们。解开链子。”他的声音依旧冰冷平直,没有任何情绪起伏,却像律条般刻进每个海盗耳朵里。

“是!老大!”黑胡子立刻应道,不敢有丝毫怠慢,朝旁边的水手吩咐,“快!弄水来!找斧头,把这些狗链子砍断!”

凌云身影一晃,从矮棚顶上轻盈跃下,直接落在那个刺面少年面前几步远。他没有靠近,只是微微俯身,平视着少年那双警惕的眼睛,用带着江南口音的官话(他能辨识出这些俘虏大多是被劫掠的岛民或海民)缓缓开口:“我杀那些人,”他指了指草堆里那几个看守还在抽搐的尸体,“是为被他们钉在桅杆上的宋人报仇。不是为了奴役你们。以后,这里,”他环视了一圈这片混乱破败的寨子,语气带着一种理所当然的掌控,“我说了算。你们是走是留,自便。”

他用的是陈述句,而非询问句。说完,再不看那眼神复杂的少年和其他惊疑不定的俘虏,转身,大步流星地朝仓库外走去。黑胡子等人赶紧让开道路。

刚走到门口,一个负责搜索头目房间的苏记水手(绰号“瘦猴”)捧着一个沉甸甸的小木箱,一脸古怪地冲了过来:“老大!在那帮杂毛头子床底下找到的!还热乎着!”他压低声音,充满了一种难以置信的诡异感。

瘦猴说着打开箱盖。

外面投进来的月光有限,但足以让凌云看清箱子里的东西——不是黄金,不是宝石。

是一个人头!

一个皮肤黝黑、头发卷曲、脸上刻着奇异纹路的中年男人头颅!头颅的断颈处甚至还有尚未完全凝固的暗色血块!

箱子里散落着几卷莎草纸(被油浸过防潮),上面的文字扭曲如蝌蚪,旁边还放着一卷绘制精细的羊皮卷海图——那图上的岛屿标记、航路标识,比宋人常用的海图更加详细深入!图上几处隐蔽岛屿的位置还被用刺眼的红色颜料圈了出来,旁边标注着蝌蚪般的文字!其中最大的一个红圈,赫然圈住了他们脚下这片海湾!

凌云瞳孔微微一缩。这颗人头的主人,他并不认识。但看那头部的特征和卷曲的头发,更像是本地某个较大的、与阿拉伯海盗对抗失败被杀的首领。而这张海图,尤其是那些被特别圈出的点……他伸手,指尖沾了一下头颅断颈处的暗色血块。温热,粘腻。

“马的,好大的胃口!”不知何时凑过来的独龙,用仅剩的独眼瞥了一眼箱子里的海图,倒吸一口凉气,“这画红圈的地方……是沙赫巴那老鬼给自己准备的狗窝吧?!”

一股极淡极淡的、若有若无的甜腥味钻入鼻腔。那味道被浓郁的香料和血腥味掩盖着,但凌云的嗅觉何其敏锐。他猛地抬眼,锐利如刀的目光穿透棚屋间的缝隙,刺向寨子深处那黑黢黢的岩壁方向!

几乎同时!轰隆!!!!

一声天崩地裂般的巨响,猛地撕碎了短暂的沉寂!仿佛脚下的海岛都剧烈颤抖了一下!

冲天的火光!!!

不是他们占领的香料仓库!而是来自……靠近后面岩壁方向一个事先并未引起重视的巨大窝棚!烈焰如同被压抑了千年的恶魔,瞬间冲破了被刻意加厚过的棕榈顶棚!无数燃烧着的碎片被爆炸的冲击波甩向高空,带着凄厉的尖啸,如同最绚丽的死亡烟花!那火焰的色泽……竟泛着一股妖异的蓝绿幽光!

“猛火油柜!”黑胡子失声惊呼!脸色瞬间煞白!这是阿拉伯人从大宋流出的技术,制造出的希腊火喷射器!这东西爆开来,烧到哪里毁哪里!用水根本浇不灭!

浓烟滚滚!

剧烈的爆炸声中,夹杂着无数惊恐绝望到极致的尖叫!惨嚎!那是未被发现的最后海盗据点!显然有人趁乱溜了进去,不顾一切点燃了这最后的毁灭武器,准备同归于尽!

热浪带着摧枯拉朽的毁灭力量扑面而来!空气中那种甜腻又危险的腥膻气味瞬间浓郁到令人作呕!

轰隆!又是一声恐怖的爆炸!离他们最近的一个香料仓库的棕榈叶顶棚被飞射的碎片引燃!赤红的火舌贪婪地舔舐着干燥的茅草!堆积如山的丁香瞬间被点燃!浓烈的香料气味被烈火催化,变成一种辛辣刺鼻的烟柱冲天而起!整座仓库瞬间化作炼狱火海!

刚刚被解开脚镣、还茫然站在草仓里的俘虏们发出惊恐到极点的哭喊!混乱再次爆发!

独龙的脸在跳跃的火光下变得狰狞:“操X祖宗的!是沙赫巴的死士!狗急跳墙了!老大!仓库!”他看着自己刚刚踹开的、里面堆满珍贵肉桂和苏木的仓库正被火星侵袭,眼睛都红了!那些可都是他的财路!

凌云站在火光与混乱爆发的中心,炽热的气流掀起他湿漉漉的额发。他脸上没有恐惧,没有愤怒,只有一种冷酷到了极致的平静。他猛地抬手!

“吼!吼!吼!”

三声短促有力如同兽吼般的号令!

这是苏记水手最原始也最高效的召集信号!代表着最极端的危险和最直接的服从命令!

混乱中,所有苏记水手如同被按下了开关!没有任何犹豫!他们不再去管那些香料财宝,不再去管那些尖叫奔逃的俘虏,甚至不再理会那些被烧得鬼哭狼嚎的海盗头子招募来的炮灰!他们以最快速度,不顾一切地朝着凌云的信号位置收缩!如同一盘散沙瞬间凝聚!

凌云冰冷的目光如同实质的刀锋,扫过那些还在疯狂扑打自己身上火星、或者试图从燃烧仓库里抢搬东西的海盗炮灰们,扫过几个站在火焰边缘犹豫进退的俘虏(包括那个刺面少年和他的女伴),最后投向通往海边码头的方向!那里,几十艘大小不一的海盗船被码头的大火映照得一片通红!一艘相对轻便、但明显做过加固、被几个苏记水手特意用湿泥糊过部分易燃部位的双桅纵帆船已经被解开缆绳,挣扎着开始脱离被火焰吞噬的码头!

“上船!”凌云的声音穿透了爆炸声和火焰燃烧的咆哮!只有一个词!斩钉截铁!

他第一个冲向那艘在火海中劈出逃生之路的纵帆船!身后的苏记水手如同一支骤然凝聚的钢铁楔子,紧随其后,冲破混乱与尖叫的人流!黑胡子、独眼汉子护在两侧!就连那个刺面少年,在短暂一瞬的犹豫后,一咬牙,拖着身边几个女伴,也混入了这逃向生机的人流!

大火映红的海面上,纵帆船的帆影奋力向黑暗深处撞去。

甲板上,独龙扶着被爆炸碎片擦伤渗血的手臂,气喘吁吁地看向火焰渐远但越发清晰的那个巨大海岛轮廓,心有余悸:“娘的,好险!差点交代在这香料堆里!”他看着船上几乎空荡荡的船舱,除了抢出来几张关键的羊皮海图和缴获的战船,那堆积如山的香料几乎是丁点未带出来,脸上满是肉痛。

“塞翁失马。”凌云的声音从船头传来,语气平静得如同在谈论天气。他负手而立,背对着众人。海风吹拂着他微微飘动的发梢,火光在他身后的海天之间跳跃燃烧,映照着那片刚刚被他们点燃、如今被失控的希腊火彻底吞噬的香料天堂与人间地狱。他伸出手,指尖随意地拂过粗砺的船舷木,感受着脚下战船撕裂浪涛、逃离火海的勃勃生机。那枚从断头箱里取出的、详细标注着多个红圈岛屿的羊皮卷轴,此刻正紧紧贴在他胸口的水靠内侧。

财宝会烧成灰。但海图不会。沙赫巴给自己备好的巢穴坐标,此刻全在他手中。

“传话下去,”凌云没有回头,声音清晰地回荡在甲板上每一个水手的耳边,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意志,“从今天起,爪哇以东直到麻逸(指菲律宾群岛),‘云纹旗’所指,便是无主之地的王法。”他的侧脸被远去的火光映照出一半清晰的轮廓,眼神深邃如同吞噬了星光的海渊,“通知我们在泉州、明州的旧部点。告诉那条瘸腿的红皮狼——该带她去找‘下一个’沙赫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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