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进深山
晒谷场上的血腥味散了，取而代之的是清晨的炊烟和草木灰的味道。
杏花村不再是以前那个懒散的村子。
十几个精壮汉子在赵虎的吼声下，在场子中央练着陆轩教的简单刺杀动作。他们动作笨拙，可吼声很有力气。
另一头，分到粮食的妇人们在淘洗，准备做一顿结结实实的早饭。
柳如烟带着几个姐妹，坐在屋檐下。她们的手指上下翻飞，把从黑风寨缴获来的粗布和皮料，变成一件件结实的短褂和裤子。
陆轩站在自己那间石屋的门口，手里拿着鬼头大刀，用一块软布慢慢擦拭。
安小柒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肉粥走过来。
“大哥，吃饭了。”
陆轩没有停下动作。
“咱们的存粮还能吃多久？”
安小柒掰着手指头算了一下，小脸有点发愁。
“省着点吃，最多一个半月。咱们人多了，消耗也大，而且天马上就要冷了。”
陆轩把刀插回腰间。
他看向院子里那些正在操练的汉子，又看了看柳如烟她们。
“不够啊。”
他转身，大步走向晒谷场。
“赵虎。”
赵虎听见声音，立刻停下操练，一路小跑到陆轩跟前。
“陆轩兄弟，啥事？”
陆轩抬手指了指远处那片连绵不绝的深山。
“明天组织一次大狩猎吧，问问都谁想去。”
赵虎的眼睛亮了。
“好嘞！进深山？”
“对，进深山。”
陆轩的回答很干脆。
“这次要打够整个冬天吃的肉。皮子也要多剥些，给柳如烟她们做冬衣。”
“交给我！我带人打头阵！”赵虎拍着胸脯，把这活儿揽了下来。
安小柒从后面跟上来，急急地说：“大哥，进深山危险多，我得多准备些伤药。特别是解蛇毒的草药。”
柳如烟也听到了，她站起身，对着陆轩的方向说：“陆猎户，我们姐妹几个连夜赶工，能把你们的皮水囊和绳索都加固一遍，结实的工具不容易出事。”
整个村子，因为陆轩一句话，又都动了起来。
第二天，天边刚泛起鱼肚白。
一支十多人的队伍在村口站好了队。
人人都换上了柳如烟她们赶出来的结实短褂，背着皮水囊，手里的刀枪都磨得发亮。
赵虎扛着开山斧，把胸脯挺得老高，咧着嘴站在队伍最前头。
陆轩最后检查了一遍东西。
安小柒把一个个油纸包塞到每个人手里。
“这个止血，这个防虫，这个解毒，怎么用都记住了！”
她把最大的一个药包塞给陆轩。
“大哥，你这个最全。”
陆轩点了下头，没有多话。
“走。”
他只说了一个字，队伍就动了，一句话不说，钻进了雾蒙蒙的山林里。
山路越走越深，林子里的光也越来越暗。
一路上，拖在队伍后面的几个人已经扛上了猎物。
陆轩只用几个手势，就让队伍把一头三百多斤的野猪给围了，几根长矛扎下去，那野猪哼都没哼几声就倒了地。
几只狍子刚从林子里钻出来，就被几支箭射穿了脖子。
扛着猎物的汉子们脸都红了，脚底下也轻快。
他们正找地方歇脚。
“白鹿！”一个年轻猎户嗓子压得紧紧的，指着不远处。
溪水边上，一头浑身雪白的公鹿正在低头喝水，头上的角跟玉石一样。
那鹿一身的皮毛雪白，头上的角像块白玉。
赵虎的眼珠子一下就直了，呼吸都粗了。
“都别动！”他嗓子压得紧紧的，“这畜生是我的！”
他把开山斧往地上一扔，抽出腰里的短刀，猫着腰就朝那片灌木丛摸了过去。
陆轩的眉毛拧了一下，刚要开口。
那头白鹿耳朵一动，猛地抬起头，四条腿一蹬，扭头就扎进了林子深处。
“想跑！”
赵虎也从灌木丛里头扑了出来，脚底下踩进了一堆厚厚的烂叶子里。
“咔哒。”
一声很轻的枯枝断裂声。
紧跟着，就是一道金属机括弹开的冷响。
“噗！”
“啊——！”
赵虎的喊声变成了一声惨叫，整个人扑倒在地，左边小腿上，一个黑色的东西扎了进去，血一下就把裤腿给浸透了。
队伍里的人都站住了，一个个瞪着眼，张着嘴。
陆轩几步冲到赵虎跟前。
他蹲下身，看清了那东西。
不是猎户用的竹签子，是一根三棱的铁刺，上面带着倒钩和血槽。
铁刺整个穿透了赵虎的小腿肚子，伤口周围的肉，已经变成了黑紫色。
“都别过去！”
安小柒尖着嗓子喊，她背着大药箱，跑得踉踉跄跄。
“快！把他按住！死死按住！别让他乱动，毒会走得更快！”
几个汉子这才反应过来，一拥而上，手忙脚乱地把在地上疼得打滚的赵虎按得死死的。
安小柒跪在地上，小脸发白，手却不抖。
她拿出一把小刀，在火上燎了燎。
“虎哥！忍着！”
她一咬牙，一刀就划开了赵虎伤口边上的肉。
一股腥臭的黑血冒了出来。
赵虎疼得浑身是汗，牙齿咬得咯吱响。
安小柒又拿出一根银针，小心地往伤口里探，一边探，一边用手挤。
一滴滴黑血顺着针掉在地上，地上的青草都烧黄了。
过了好一阵，流出来的血才慢慢见了红色。
安小柒这才把手松开，拿出药粉，厚厚地盖在伤口上，又用布条一圈圈扎紧。
她一屁股坐在地上，整个人都软了，额头上的汗珠子直往下掉。
“大哥，我只能把毒逼出来一点，先保住命。”
她大口喘着气，说话断断续续的。
“这个毒太凶，不是山里的东西。想全解了，还得找到药引。”
赵虎脸色白得和纸一样，嘴唇都发青，眼睛已经闭上了。
陆轩的注意力，却不在赵虎的伤口上。
他一直盯着那个被安小柒拔出来，扔在一旁的铁刺。
他走过去，用两根手指把它捻了起来。
铁刺很重，入手冰凉。
做工很精良，棱角分明，倒钩锋利。
这不是山野猎户能造出来的东西。
他翻过铁刺，在底部看到了一个很小的印记。
一个“乾”字。
这是大乾王朝边军斥候才会配备的制式铁蒺藜。专门用来布置警戒哨，对付敌方的探子和战马。
他松开手，任由铁蒺藜掉在地上。
他又走到那个陷阱旁边，拨开上面的苔藓和落叶。
下面是一个结构精密的弹簧装置，用桐油保养得很好，没有一点锈迹。
手法很专业。
陆轩站起身，脑子里闪过黑风寨后山那个独臂老者，和石壁上那个新刻的鱼钩。
钓鱼的。
他留下了钩子。
现在，他又看到了饵。
这片他们赖以为生的大山里，不止有猎物和山匪。
还有第三方势力。
一群受过严格军事训练，装备着大乾军械的敌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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