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你血口喷人！
狩猎队进村的时候，没人出声。
扛着猎物的汉子们低着头，一句话不说。
村里人也都堵在路两边，直勾勾地盯着队伍中间的担架。
担架上躺着赵虎，嘴唇乌青，脸上一点血色都没有，眼睛闭着不动。他小腿上的布条子，黑红的血都浸透了。
村里的空气又冷又沉。
几个汉子把担架放到地上。
陆轩走到担架边上，只看了一眼赵虎的腿。
“村口，后山，找人盯着点。”
“让开！都给我让开！好狗不挡道！”
村口那边突然吵了起来，一个嗓门又高又尖。
看热闹的人群让开一条道。
三个人从村口挤了进来。
头一个是个穿绸衫的壮汉，脸上拖着一道疤，走路一晃一晃的。
他旁边一男一女。
男的是刘大壮，一只胳膊用布条吊在脖子上，另一只手指着前面。
女的是刘氏。
她换了身干净衣裳，眉毛也画了，胸脯挺着，下巴颏抬得老高，走到晒谷场正中间才站住。
刀疤脸壮汉停下脚，拿小拇指抠了抠耳朵，拿眼角瞥着陆轩。
“你就是陆轩？”
刘大壮抢着说话，用那只好手点着陆轩的鼻子。
“陆轩！我告诉你，别给脸不要脸！我妹子好歹跟你过一场，你现在有本事了，就想把人踢开？门儿都没有！”
刘氏也开了口，声音又尖又细。
“按大乾的王法，你休了我，就得拿钱出来！你在黑风寨弄到的东西，粮食，布，还有银子，我要一半！”
她把腰一叉，话说得理直气壮。
刀疤脸壮汉笑了，一口黄牙露了出来。
“我叫王麻子，这镇上，谁不给点面子。我劝你啊，放明白点，把东西拿出来。要不然，我就带你们去衙门里说道说道。”
他拍了拍腰间的钱袋子。
“县太爷，可是我表舅。”
“见官”两个字一出来，围观的村民们脸上都露出了惧色，窃窃私语声也小了下去。
在这个地方，官府就是天。
陆轩的手，搭上了腰间的刀柄。
他往前走了一步。
一股冰冷的杀气，让王麻子的笑容僵在了脸上。
“大哥。”
一个很小的声音，从陆轩身后传来。
安小柒从他身后走了出来，拦在了他身前。
她没有去看那几个耀武扬威的男人，而是径直走到了刘氏面前。
她摊开手掌。
掌心里，静静地躺着一枚铜钱。
那枚铜钱被摩挲得光滑发亮，边缘都薄了。
刘氏皱起眉毛，一脸嫌恶。
“你拿个破铜板出来干什么？滚开！”
安小柒没有退。
她抬起头，看着刘氏的眼睛。
“刘姐姐，你还认得它吗？”
她的声音不大，却清清楚楚地传到了每个人的耳朵里。
“去年冬天，雪下得最大的时候。陆大哥的娘病了，咳得喘不过气，一口饭都吃不下。”
晒谷场上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听着。
“他身上一分钱都没有，只能去求你。他跪在你面前，求你把这枚家里最后的铜钱拿去，给娘抓一副最便宜的草药。”
安小柒的声音很平，像是在说一件别人的事。
“你拿了钱，站了起来。”
“他以为你心软了，要去药铺。可你拿着这枚救命钱，转身就走到了货郎的担子前。”
“你给自己买了一根红头绳。”
安小柒伸出手指，指向刘氏头上那根已经洗得发白的红色头绳。
“他就在雪地里看着你，看着你把那根头绳戴在头上，高高兴兴地回了屋。”
“三天后，他娘就断了气。到死，都没喝上一口药。”
故事说完了。
整个晒谷场，死一样的寂静。
村民们看刘氏的表情，变了。
那不再是看一个不守妇道的女人。
那是一种看畜生，看毒蛇的鄙夷和痛恨。
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婆子，朝着地上狠狠啐了一口。
“我呸！毒妇！那可是你婆婆啊！”
“为了根破头绳，眼睁睁看着长辈病死！你还是不是人！”
“天杀的！这种不孝的东西，要遭天打雷劈的！”
“小柒不说我还把这事忘了，还有脸来要钱！”
咒骂声，像潮水一样涌向刘氏。
之前因为通奸那事，大家只是在背后指指点点。
可这件“一文钱杀婆母”的事，彻底捅破了所有村民的底线。
刘氏的脸，瞬间没了血色。
她浑身发抖，指着安小柒，嘴唇哆嗦着。
“你……你胡说！你血口喷人！我没有！”
她的辩解，苍白无力。
没有一个人相信她。
王麻子一看情况不对，脸上横肉一抖。
“跟他们废什么话！给我打！”
他怒吼一声，砂锅大的拳头，朝着陆轩的脸就挥了过来。
陆轩动都没动。
他只是抬起脚，往前一踹。
动作简单，直接。
“咔嚓！”
一声让人牙酸的骨头断裂声。
王麻子两百斤的身子，像个破沙袋一样倒飞出去，重重砸在地上。他抱着自己的胸口，发出一声杀猪般的惨叫，疼得在地上来回打滚。
陆轩收回脚，看都没再看他一眼。
刘大壮吓得腿都软了，拖着还在尖叫的刘氏，连滚带爬地往村外跑。
王麻子也顾不上疼了，手脚并用地爬起来，狼狈逃窜。
身后，是全村人毫不掩饰的唾骂和鄙夷。
一场闹剧，就这么收了场。
晒谷场上，重新恢复了安静。
陆轩转过身，看着安小柒。
小姑娘正弯着腰，把那枚掉在地上的铜钱，小心翼翼地捡起来，放回自己的口袋里。
她察觉到陆轩在看她，抬起头，有些不安地绞着衣角。
这个女孩，不只是会采药，会包扎。
她更懂得，什么时候该用刀，什么时候，该用比刀更锋利的东西。
陆轩收回视线。
他走到担架旁，赵虎的呼吸已经很微弱了。
他不能再等了。
陆轩一言不发，转身走回自己的石屋。
他从墙角的一个破木箱里，拿出那张从黑风寨搜出来的，粗糙的兽皮地图。
他的手指，划过地图上那些潦草的标记。
最后，停在了一处画着三座并排山峰的峡谷上。
峡谷旁边，用血写着三个歪歪扭扭的字。
龙眠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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