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每样都给我来一份
那声咆哮在山谷里滚了三滚，才慢慢消停。
安小柒吓得往后退了两步，一脚踩空，差点又摔个屁股墩。她死死抓着陆轩的胳膊，手心全是冷汗。
眼前的大红，已经不是之前那头只知道吃和睡的红毛畜生了。
它站在那儿，身躯投下一大片阴影，把陆轩和安小柒都罩了进去。它身上那股子气，又野又横，压得人喘不过气。
大红低头，那双恢复了清明的铜铃大眼，直勾勾地看着陆轩。
陆轩没动。
他跟那头巨猿对视着。
过了足有十来息的工夫，陆轩抬起手，朝着身后漆黑的山林指了指。
然后，他又指了指自己，最后把手指竖在嘴边，做了个“嘘”的动作。
大红歪了歪它那颗巨大的脑袋，喉咙里发出一声低沉的“咕噜”声。
它好像听懂了。
它又看了陆轩一眼，那眼神里头，情绪复杂得很。最后，它转过庞大的身躯，四肢着地，没发出一点声音，就那么悄无声息地，融进了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林子里。
“陆大哥……”安小柒的声音还有点抖，“它……”
“它活了。”陆轩打断她的话，转过身往回走。“回去睡觉。”
安小柒赶紧跟上。
第二天，日头刚从山尖上露个头。
陆轩就起了。
他自个儿从院子角落里拖出几根粗壮的竹子。
“唰！”
他手里的砍刀一挥，一根竹子就被劈成了两半。
他又挥了几刀，竹子被劈成了一根根宽度差不多的竹条。他找了块石头坐下，拿起一根竹条，用小刀慢慢削着上面的竹节，动作不快，但很有章法。
“嘿，陆哥，天没亮就起来了？”赵龙顶着俩黑眼圈，打着哈欠晃悠过来，“这鼓捣啥呢？”
“编帘子。”陆轩眼皮都没抬一下，手里的刀“唰”地一下，又劈开一根竹子。
“帘子？”赵龙挠了挠后脑勺，更迷糊了，“咱这木头疙瘩屋，要那玩意儿挡风还是挡光啊？”
陆轩懒得理他。
人陆陆续续地都起来了，院子里也热闹了起来。
柳如烟领着几个姑娘从厢房出来，瞧见陆轩在削竹条，她什么话都没说，转身就带人去院子外头，找那种柔韧的干草去了。
“哎？大红呢？”一个汉子忽然扯着嗓子嚎了一句。
这一嗓子，跟往油锅里泼了瓢凉水，院子“刺啦”一下就炸了。
“对啊！那大家伙呢？”
“昨儿不是跟那肉瘤子干了一架？伤得都快见骨头了。”
“该不会是……伤太重，夜里头嗝屁了吧？”
“你放屁！老子早上还特地去那坑边瞅了，连根红毛都没见着！那么大个儿，死了还能飞了？”
“那能上哪儿？难不成自个儿跑回山里头养伤去了？”
汉子们你一嘴我一嘴，吵吵嚷嚷的，跟一窝炸了窝的鸭子似的。
赵龙也急得抓耳挠腮，又跑回陆轩跟前：“陆哥，大红它……它真跑没影了？”
陆轩手腕一抖，把一根削得溜光的竹条扔在脚边，又抄起一根新的，这才不咸不淡地回了句。
“它长了腿，想去哪儿，拦得住？”
说完，他就跟个闷葫芦似的，再也不吭声了，专心致志地对付手里的竹条。
赵龙碰了一鼻子灰，屁都不敢再多放一个，只能跑回去跟那帮人一块儿瞎琢磨。
陆轩听着他们在那儿你推我搡地瞎吵吵，手上的活计，稳得一批。
谣言这东西，堵不如疏。让他们自个儿去猜，猜着猜着，这事儿也就过去了。
到了晌午，山壁那边，安小柒专用的菜棚已经建好了。
土坯墙砌得又高又厚，顶上盖着茅草，只留了几个通风的小口。从外头看，活像个土碉堡，结实得很。
陆轩把削好的竹条在地上拼了个框，拿麻绳一圈圈捆结实。
廊下，柳如烟带着几个姑娘，正低着头拿干草编席子，手指头动得飞快。
陆轩抬头看了眼山壁下那座新盖的土棚，又低头瞧了瞧脚边这堆竹条。他把手里的刀往地上一插，站了起来。
太阳刚下山，汉子们都散了。
陆轩走到灶台边，安小柒正在那儿刷锅。
“陆大哥，有事？”她停下手里的活，拿袖子擦了擦手。
“我去县城，走一趟。”陆轩说，“这院子，你多看顾着。”
他说话的时候，眼睛往菜地的方向扫了一下。
安小柒拿着锅刷的手紧了一下，她重重点头：“你放心去。”
陆轩回屋抓了个布袋，揣上几块碎银子，趁着天色还没全黑，就下了山。
赶到县城，城门正“嘎吱吱”地关，眼看就要合拢。陆轩脚下加快，从最后那道门缝里挤了进去，身后“哐当”一声巨响。
城里头一片漆黑，除了他自个儿的脚步声，啥也听不见。
他在黑巷子里拐了几个弯，摸到一家大种铺的后门。
后门钉着木板，他抬手敲了三下。
“谁啊！大半夜的敲丧呢！关门了！”里头有人吼。
陆轩没答话，从布袋里摸出块碎银，从门板底下塞了进去。
“叮当。”
里头的声音没了。
门“吱呀”一声开了条缝，探出个睡眼惺忪的伙计，脸上全是笑：“客官，您要点啥？”
“种子。”陆轩开口，“你们铺子里有啥，每样都给我来一份。”
那伙计的眼睛一下子睁圆了，腰立马弯了下去，手忙脚乱地把门拉开：“您里边请！里边请！”
他点上灯，青菜、萝卜、豆角的种子包，一包一包地往柜台上拿，很快就摆满了一大片。
“客官，都在这儿了。”
陆轩的目光在柜台上一扫，手指在木头上敲了敲：“就这些？有没有从外地来的，稀罕点的？”
伙计一听，凑了过来，把声音放低：“有！有两样，叫‘朝天椒’和‘番柿’，南边来的货，咱们这儿没人种过！”
“拿来。”
伙计跑进后头库房，拿出两个小布包。
陆轩打开一个闻了闻，又打开另一个看了看，直接把布包往桌上一扔：“都要了。”
他丢下银子，把柜台上几十个种子包全扫进布袋里，扛上肩就走出了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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