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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闷罐子炸了


这天裹珍蹲在菜园子里拔草,她的指甲缝里塞满了黑泥。五月的太阳已经毒得很,晒得她后颈火辣辣地疼。她直起腰,用手背抹了把额头的汗,看见李老蔫在远处的麦田里弓着腰除草,那身影小得像只蚂蚁。

"裹珍!死哪儿去了?"婆婆的尖嗓门从灶房传来,"缸里没水了,眼瞎啊?"

裹珍拍拍手上的土,小跑着去井边打水。木桶沉甸甸的,井绳勒得她手心发红。她一趟趟往返于井台和灶房,汗水浸透了后背的粗布衣裳。

"慢得跟老牛拉破车似的,"婆婆站在灶台边搅着一锅糊糊,"老蔫晌午回来吃饭不?"

裹珍摇摇头:"他说要赶着把东头那块地的草除完。"

婆婆"啧"了一声:"死心眼,那点破草晚一天能咋地?"她突然压低声音,"你俩......还那样?"

裹珍的手一抖,水瓢里的水洒出来些。她知道婆婆问的是什么——自从那个雪夜后,李老蔫再没碰过她。三个月了,她的肚子依然平坦如初。

"问你话呢!"婆婆的勺子敲在锅沿上,铛铛响。

裹珍低着头,声音细如蚊蚋:"他......他累......"

"放屁!"婆婆一勺子糊糊甩进碗里,溅到裹珍手上,烫得她一哆嗦,"哪个男人不累?就他金贵?我看是你不会伺候!"

裹珍咬着嘴唇不说话。灶房里弥漫着玉米糊的甜腻气味,混着柴火的烟味,熏得她眼睛发酸。

"今儿个晚上,"婆婆把饭碗重重放在裹珍面前,"你主动点。再怀不上,看我不......"

后面的话被院门"吱呀"的声响打断了。李老蔫拖着步子走进来,裤腿上沾满泥点,脸色比平时更阴沉。他看都没看裹珍一眼,径直走到水缸前,舀起一瓢水咕咚咕咚灌下去,喉结上下滚动,水顺着下巴流到衣襟上。

"吃饭。"婆婆把一碗糊糊推给他,"东头的草除完了?"

李老蔫摇摇头,抓起馍馍就往嘴里塞,嚼得腮帮子一鼓一鼓的。裹珍偷偷看他,发现他右手虎口处裂了道口子,血混着泥,已经结成了黑红色的痂。

"手咋了?"她忍不住问。

李老蔫愣了一下,似乎没想到她会注意到。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轻描淡写地说:"锄头把磨的。"

裹珍起身去炕柜里翻找,摸出一个小布包,里面是她从王婆子那儿讨来的药粉。"上点药吧,"她小声说,"天热,容易化脓。"

李老蔫盯着那个布包看了几秒,突然一把推开:"不用。"

裹珍的手僵在半空。婆婆在一旁冷笑:"瞧瞧,热脸贴冷屁股。"

李老蔫的筷子"啪"地拍在桌上,碗里的糊糊溅出来几滴。他站起来,凳子腿在地上刮出刺耳的声响,然后头也不回地出了门。

"反了天了!"婆婆冲着门口骂,"有本事别回来吃饭!"

裹珍默默收拾着碗筷,把李老蔫没吃完的半个馍馍用布包好,塞进怀里。她知道他晌午没吃饱,下午干活肯定会饿。

太阳偏西时,裹珍拎着篮子去给李老蔫送饭。田里的麦子已经抽穗,绿浪翻滚,远处传来布谷鸟的叫声,一声声催着"割麦插禾"。她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在田埂上,不时有蚂蚱从脚边蹦开。

李老蔫不在东头那块地里。裹珍转了一圈,最后在自家最远的那块豆子地里找到了他。他正挥舞着锄头,一下一下砸在已经松软的土上,动作机械得像台不知疲倦的机器。汗水浸透了他的后背,衣服紧贴在身上,勾勒出嶙峋的脊梁骨。

"老蔫,"裹珍站在田埂上喊,"吃饭了。"

李老蔫好像没听见,继续埋头干活。锄头砸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咚、咚"声。

裹珍提高嗓门:"老蔫!"

这次李老蔫停下来了,慢慢直起腰。他的脸被太阳晒得通红,眼睛里布满血丝,看向裹珍的眼神陌生得让她心头发紧。

"放着吧。"他哑着嗓子说,然后继续挥动锄头。

裹珍把篮子放在田头的树荫下,却没有走。她看着李老蔫的背影,突然发现他瘦了很多,肩胛骨像两把刀,几乎要刺破那件破旧的蓝布褂子。

"你......"裹珍鼓起勇气,"你手上的伤,还是上点药吧。"

李老蔫的动作顿了一下,但没回头。

"我放篮子里了,"裹珍继续说,"还有水......"

"烦不烦?"李老蔫突然转身,声音像砂纸一样粗糙,"回去!"

裹珍被吼得后退一步,眼眶一下子热了。她转身就走,不敢让李老蔫看见自己的眼泪。走出老远,身后又传来那单调的"咚、咚"声,像一记记砸在她心上的重锤。

傍晚,裹珍正在灶台前烧火,院门被猛地踹开。李老蔫摇摇晃晃地走进来,身上散发着浓烈的酒气,眼睛红得像要滴血。他手里拎着一个空酒瓶,看到裹珍就直勾勾地瞪着她。

"你......"裹珍刚开口,李老蔫就把酒瓶狠狠摔在地上,玻璃碎片四溅,有一块擦过裹珍的小腿,立刻划出一道血痕。

"满意了?"李老蔫的声音嘶哑得不成样子,"全村人都知道我李老蔫不是男人,连个婆娘都伺候不好,连个种都留不下!"

裹珍僵在原地,小腿上的伤口火辣辣地疼,但比起李老蔫的话,这疼简直微不足道。

"老蔫!"公公从屋里冲出来,"你发什么酒疯!"

李老蔫充耳不闻,继续盯着裹珍:"你知道他们在背后咋说我的吗?说我是个阉货,说我李家要绝后!"他突然大笑起来,笑声比哭还难听,"他们说得对,我就是个废物,连个女人都......"

"闭嘴!"公公一个耳光扇过去,李老蔫被打得踉跄几步,靠在墙上才没摔倒。他的嘴角渗出血丝,但眼神依然死死钉在裹珍身上,像要把她烧出两个洞来。

裹珍浑身发抖,眼泪模糊了视线。她想说不是这样的,想说她从来没有看不起他,但喉咙像被什么堵住了,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滚进屋去!"公公拽着李老蔫的胳膊,"别在这丢人现眼!"

李老蔫被拖进里屋,门"砰"地关上。裹珍听见里面传来扭打声、咒骂声,最后归于沉寂。她蹲下来,一片片捡起地上的玻璃碎片,手指被割破了好几处,但她感觉不到疼。

婆婆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了她身后:"看见了吧?这就是没孩子的下场。男人心里憋着火,迟早要炸。"

裹珍没吭声,继续捡着碎片。血滴在地上,像一朵朵小小的梅花。

"今晚上,"婆婆的声音从头顶传来,"你就是哭就是求,也得把他伺候舒坦了。再怀不上,我就让老蔫休了你。"

夜深了,裹珍躺在炕上,听着身旁李老蔫粗重的呼吸声。他醉得不省人事,浑身散发着劣质烧酒的臭味。月光从窗户缝漏进来,照在他红肿的脸上,那道被公公打出的伤痕已经结了一层薄薄的痂。

裹珍轻轻翻了个身,面向李老蔫。她鼓起勇气,伸手碰了碰他的脸。李老蔫在睡梦中皱了皱眉,但没有醒。裹珍的指尖沿着那道伤痕轻轻描摹,心里酸胀得难受。

"老蔫......"她小声唤道,"我知道你心里苦......"

李老蔫突然睁开眼睛,吓得裹珍赶紧缩回手。两人在黑暗中对视,谁都没有说话。裹珍能闻到他呼吸里的酒气,能看到他眼睛里闪烁的微光,像两簇即将熄灭的火苗。

"对不起......"裹珍哽咽着说,"都是我不好......"

李老蔫没说话,只是翻了个身,背对着她。裹珍看着他的背影,肩膀的线条在月光下显得格外锋利。她慢慢靠过去,从背后抱住他,脸颊贴在他嶙峋的脊背上。

李老蔫浑身一僵,但没有推开她。裹珍感觉到他的心跳透过单薄的衣衫传来,又快又重,像头被困住的小兽。

"我不在乎别人怎么说,"她轻声说,"真的......"

李老蔫的肩膀微微发抖。裹珍收紧手臂,把他抱得更紧些。她不知道该说什么才能安慰这个受伤的男人,只能用自己温热的身体告诉他:你不是一个人。

不知过了多久,李老蔫慢慢转过身来。月光下,他的眼睛亮得惊人,里面有裹珍读不懂的情绪在翻涌。他抬起手,粗糙的指尖轻轻擦过裹珍脸上的泪痕,动作笨拙又温柔。

"睡吧。"他哑着嗓子说,然后第一次主动把裹珍搂进怀里。

裹珍把脸埋在他胸前,闻着汗味、酒味和泥土混合的气息,突然觉得无比安心。窗外,一只夜莺在歌唱,声音清亮悠远,像是要把黑夜唱破,迎来黎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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