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金镯子被盯上了
裹珍从昏迷中醒来时,天已经大亮。灶膛里的灰烬早已冷却,地上散落的纸片不见了踪影。她挣扎着爬起来,后脑勺传来一阵剧痛,伸手一摸,结了一层薄薄的血痂。
手腕上空荡荡的,那个沉甸甸的金镯子不见了。裹珍跪在地上摸索,终于在灶台缝隙里找到了它——镯子已经变形了,内侧999"三个数字被灶灰染得模糊不清。
院门外突然传来脚步声,裹珍慌忙把镯子塞进衣兜。会计风风火火闯了进来,脸上堆着夸张的笑容:"郑主任!工作组叫你去村部呢!"
裹珍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衣兜里的断镯,硌得掌心发疼。会计的眼睛滴溜溜地转,突然压低声音:"听说...查出来不少问题呢..."
村部会议室外排着长队,几个妇女正窃窃私语。裹珍低着头站在最后,听见前面传来断断续续的哭声和辩解声。会计从里面出来时,脸色煞白,额头上一层细密的汗珠。
"郑裹珍同志。"一个年轻的工作组人员在门口喊她的名字。
会议室里烟雾缭绕,三个穿深色夹克的男人坐在长桌后。裹珍认出其中一个是昨天来她家的黑框眼镜。他面前摊开着厚厚的账本,旁边放着一个录音笔,红灯一闪一闪。
"坐。"黑框眼镜指了指对面的椅子。
裹珍小心翼翼地坐下,双手交叠放在腿上,变形的金镯子在衣兜里硌着大腿。黑框眼镜推过来一张表格:"这是你去年签字的妇女健康检查补助发放表,你自己看看,领款人签字都是你代签的!"
裹珍的指尖在表格上方悬停,那上面歪歪扭扭的"郑裹珍"三个字像三条僵死的蚯蚓。她突然注意到黑框眼镜的目光落在她的手腕上——那里有一圈明显的白痕,是常年戴镯子留下的印记。
"我...我不识字..."裹珍下意识把袖子往下拉了拉,"赵书记让我在哪签...我就在哪签..."
黑框眼镜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在本子上记了几笔。裹珍瞥见上面写着"金镯子?"后面打了个问号。她的心猛地一沉,手指不自觉地攥紧了衣兜里变形的镯子。
"这些专项资金,"黑框眼镜翻着账本,"按规定必须由受助人本人签字并按手印。作为妇女主任,你应该清楚这一点。"
裹珍的喉咙发紧。她想起张婆子粗糙的手指和冻疮,想起那个被冻死的婴儿青紫的小脸。衣兜里的镯子突然变得滚烫,烫得她大腿生疼。
"我...我..."
会议室的门突然被推开,赵德贵满脸堆笑地走进来,手里端着一个茶盘:"领导们辛苦了!喝点茶歇歇!"他的金牙在阳光下闪闪发亮,眼睛却死死盯着裹珍。
黑框眼镜摆摆手:"不用了,我们在工作。"
"那是那是!"赵德贵把茶盘往桌上一放,顺势站在裹珍身后,手重重地按在她肩上,"我家这口子没文化,啥也不懂..."
他的手指像铁钳一样掐进裹珍的肩胛骨,疼得她直冒冷汗。黑框眼镜的目光在两人之间扫了个来回,突然问:"郑裹珍同志,你手腕上的金镯子呢?"
裹珍的身体猛地一僵。赵德贵的手也顿了一下,随即笑得更灿烂了:"领导好眼力!那镯子是我给她买的,镀金的,不值几个钱!"他故作亲昵地摸了摸裹珍的头发,"这不,昨儿干活弄坏了,收起来了。"
黑框眼镜没说话,只是在本子上又记了几笔。赵德贵的掌心渗出冷汗,湿透了裹珍的后衣领。
"今天就到这里吧。"黑框眼镜合上账本,"郑裹珍同志,想起什么随时可以找我们。"
走出会议室,赵德贵一把拽住裹珍的手腕,拖着她往家走。他的步子又急又快,裹珍踉踉跄跄地跟着,膝盖一阵阵发软。
"镯子呢?"一进院门,赵德贵就厉声问道。
裹珍颤抖着从衣兜里掏出已经变形的金镯子。赵德贵的脸色瞬间变得铁青,金牙咬得咯咯响:"好啊...长本事了...敢弄坏老子的东西!"
"不...不是..."裹珍往后退了两步,"是你昨晚..."
赵德贵一把抢过镯子,狠狠掼在地上:"工作组盯上这个了!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他的声音因为恐惧而扭曲,"两万多的镯子!老子一个月工资才多少钱?!"
裹珍盯着地上严重变形的金镯子,内侧的"999"沾满了泥土。赵德贵突然揪住她的头发:"听着!有人问起,就说镯子是假的!镀金的!值不了几个钱!听见没有?!"
裹珍被他晃得头晕目眩,只能机械地点头。赵德贵松开手,烦躁地在院子里踱步:"妈的...妈的...郭进才这个王八蛋,电话都不接了..."
傍晚时分,村里突然传出消息:会计被工作组叫去谈话后,直接带走了。赵德贵听到后,脸色瞬间惨白,金牙不住地打颤。他翻箱倒柜地找出几沓现金,塞进贴身的衣袋里。
"听着,"他恶狠狠地瞪着裹珍,"老子出去一趟。有人来问,就说我去县里看病了。"他顿了顿,眼神变得阴鸷,"敢乱说一个字,老子弄死你。"
裹珍站在门口,看着赵德贵的背影消失在暮色中。她慢慢蹲下身,捡起地上变形的金镯子,用衣角仔细擦干净上面的泥土。
夜深了,裹珍躺在冰冷的炕上,镯子握在手心里,硌得生疼。远处传来几声狗吠,接着是汽车引擎的声响。她轻手轻脚地爬起来,躲在窗边往外看。
月光下,几个黑影站在"德贵楼"前,手电筒的光柱在黑暗中划来划去。裹珍认出其中一个身影是黑框眼镜,他正指挥着另外两个人往车上搬东西——是赵德贵藏在办公室的那些烟酒和礼品。
裹珍的心砰砰直跳,手心沁出冷汗,镯子变得滑腻腻的。突然,黑框眼镜似乎察觉到了什么,转头朝她这个方向看来。裹珍慌忙蹲下,后背紧贴着冰冷的墙壁。
等汽车声远去,她才敢重新站起来。"德贵楼"的霓虹灯不知何时被关掉了,只剩下黑漆漆的轮廓,像头蛰伏的野兽。
第二天一早,村里就炸开了锅。会计家被查封了,据说从他家搜出十几万现金。裹珍去井台打水时,听见几个妇女在议论:
"听说是他老婆举报的..."
"早该查了!那些钱..."
"嘘...小点声..."
裹珍低着头快步走过,手腕上那圈白痕在晨光中格外显眼。她突然想起张婆子,想起那个冻死的婴儿,想起账本上被冒领的贫困母亲救助金...
回到家,裹珍从床底下拖那个小木箱。里面是她仅有的几件旧衣服,冯老三的照片,还有那张泛黄的药方。她小心翼翼地把变形的金镯子放在了一件旧衣服的内兜里。
这时"德贵楼"方向突然传来一阵喧哗。裹珍扒着窗户往外看,只见几个穿制服的人正往楼上贴封条。领头的正是黑框眼镜,他手里拿着一个文件夹,不时低头记录什么。
裹珍的手不自觉地抚上手腕上的白痕。那里空荡荡的,却比任何时候都轻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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