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绝处逢生
晨光微熹时,郑裹珍抱着那只瘦骨嶙峋的黄花猫,站在村口的土路上。她身上背着个蓝布包袱,里面装着仅有的几件衣物和半块香皂。村里给的期限到了,她必须离开这个生活了几年的地方。
"走吧,小黄。"她轻声对怀里的猫说,猫儿似乎听懂了她的话,轻轻"喵"了一声。
通往县城的班车每天只有一班。郑裹珍花了两块钱买了票,坐在最后一排。车上几个同村的妇女看见她,立刻换到前排去了,还时不时回头看她一眼,窃窃私语着什么。
车窗外的景色飞快后退,郑裹珍想起昨晚做的梦。梦里她又回到了赵德贵被判刑的那天,法官的法槌落下时,整个法庭都在欢呼。她站在人群最后面,看着赵德贵被法警拖走,裤裆湿了一片。
"终点站到了!"售票员的喊声把她拉回现实。
县汽车站比郑裹珍想象中还要嘈杂。到处都是提着大包小包的农民工,吆喝声、喇叭声、小孩的哭闹声混成一片。她紧紧抱着猫,生怕被人群冲散。
"大姐,住店吗?一晚上十块钱。"一个满脸皱纹的老太太拉住她。
郑裹珍摇摇头。她兜里只有二十五块三毛钱,能不能找到活还不知道,还要吃饭,连最便宜的旅馆都不敢住。
"你是来找活的吧,你去劳务市场看看吧,就在前面拐角。"老太太指了指方向,"早上活多。"
劳务市场是一块用铁栅栏围起来的空地。天还没大亮,这里已经挤满了人。男人们三三两两聚在一起抽烟,女人们则蹲在墙根下,面前摆着写着"保姆""保洁"的纸牌。
郑裹珍学着她们的样子,找了个角落蹲下。她没有纸牌,只能眼巴巴地看着来来往往的人。
"会做饭吗?"一个烫着卷发的中年妇女问她。
"会...会一点。"郑裹珍紧张地回答。
"一个月三百,包吃住,干不干?"
郑裹珍刚要答应,那妇女突然看见她怀里的猫:"你还带着猫?那不行!"说完扭头就走。
太阳越升越高,劳务市场上的人越来越少。郑裹珍的肚子"咕咕"叫了起来,她已经一天没吃东西了。小黄似乎也饿了,在她怀里不安地扭动着。
"大姐,擦玻璃干不干?"一个穿着花衬衫的男人站在她面前。
"干!"郑裹珍赶紧站起来。
"一天十五,管中午一顿饭。"男人打量着她,"不过你这猫..."
"它很乖的,不会捣乱。"郑裹珍急忙保证。
男人犹豫了一下:"行吧,你跟我来。"
郑裹珍跟着男人来到一栋五层的居民楼。她的工作是擦洗整栋楼的楼梯间窗户。男人给了她一个水桶、一块抹布和一瓶清洁剂。
"下午五点我来检查,合格就给钱。"说完就走了。
郑裹珍把阿黄拴在楼梯拐角,开始干活。她都好些年没干过这种活了,擦了几下就发现玻璃越擦越花。汗水顺着额头流进眼睛,火辣辣的疼。她的手臂酸得抬不起来,手指被铁窗框划了好几道口子。
中午,看门的大爷给了她一个馒头和一碗白菜汤。郑裹珍分了一半馒头给阿黄,自己狼吞虎咽地吃完了剩下的。
下午三点多,她终于擦完了最后一扇窗户。累得直接坐在了楼梯上,手指已经不听使唤了。小黄蹭过来,轻轻舔着她手上的伤口。
五点整,花衬衫男人准时出现。他随便看了几眼,皱起眉头:"这擦的什么玩意?玻璃上全是印子!"说着从兜里掏出十块钱扔在地上,"就这水平还想拿全工钱?"
郑裹珍想争辩,但看到男人凶神恶煞的样子,只好默默捡起钱,抱起猫离开了。
夜幕降临,县城华灯初上。郑裹珍抱着猫,漫无目的地在街上走着。兜里仅有的那点钱不能住店,她得找个地方过夜。
最后,她在公园的长椅上躺下了。小黄蜷缩在她怀里,像个小小的暖炉。夜空中繁星点点,郑裹珍想起村里的老人说过,人死了会变成星星。不知道赵德贵现在变成了哪一颗...
第二天天刚亮,郑裹珍就被公园管理员赶走了。她回到劳务市场,这次运气更差,直到中午都没找到活干。
"大姐,我看你在这蹲两天了。"一个满脸雀斑的姑娘凑过来,"新来的吧?"
郑裹珍点点头。
"你这样不行。"姑娘压低声音,"你得主动去问,还得会说。就说你干过多少年,经验丰富。"
"可我..."
"别可是了。"姑娘打断她,"这样,下午有个家政公司的来招人,我带你过去试试。"
下午两点,一个穿着职业套装的女人来到劳务市场。雀斑姑娘拉着郑裹珍挤到最前面。
"这是我们公司的王经理。"雀斑姑娘热情地介绍,"这是我表姐,干活可利索了。"
王经理上下打量着郑裹珍:"以前做过家政吗?"
"做过...做过两年。"郑裹珍结结巴巴地回答。
"会用吸尘器吗?知道怎么保养木地板吗?"
郑裹珍额头冒出冷汗。她这辈子都没用过吸尘器,在村里都是拿扫帚扫地。
雀斑姑娘赶紧插话:"王经理,我表姐刚从乡下来,可能没用过最新款的机器,但她学得快啊!"
王经理叹了口气:"行吧,明天有个试工,去给一户人家做保洁。工钱二十,干得好以后长期合作。"她递给郑裹珍一张纸条,"这是地址,早上八点准时到。"
郑裹珍千恩万谢地接过纸条。等王经理走远后,雀斑姑娘得意地说:"怎么样?要不是我,你这辈子都接不到这么好的活!"
"谢谢你..."郑裹珍感激地说。
"别光嘴上谢啊。"雀斑姑娘伸出手,"介绍费二十,不过分吧?"
郑裹珍咬了咬嘴唇,掏出兜里皱巴巴的十块钱:"我只剩这些...还有几块零钱"
"穷鬼!"雀斑姑娘一把抢过钱,气呼呼地走了。
那天晚上,郑裹珍还是在公园长椅上过的夜。半夜下起了小雨,她和阿黄只能躲到公共厕所的屋檐下。雨水顺着她的脸颊流下,分不清是雨水还是泪水。
第二天一早,郑裹珍按地址找到了那户人家。开门的是个打扮时髦的年轻女人,身上喷着浓重的香水味。
"你就是家政公司派来的?"女人皱着眉,"怎么还带着猫?"
"它很乖的,我..."
"行了行了,赶紧进来吧。"女人不耐烦地打断她,"今天要把整个房子彻底打扫一遍,特别是厨房,油烟机都要拆下来洗。"
郑裹珍战战兢兢地走进这个装修豪华的公寓。光可鉴人的大理石地面让她不敢下脚,客厅的水晶吊灯晃得她眼花。
女人扔给她一堆清洁工具:"中午我回来检查。"说完就踩着高跟鞋"哒哒哒"地走了。
郑裹珍看着那些陌生的清洁剂和工具,完全不知道从何下手。她试着按瓶身上的说明操作,却不小心把漂白剂溅到了真皮沙发上,立刻留下一个难看的白斑。
"完了..."郑裹珍腿一软,差点跪在地上。小黄似乎察觉到她的恐慌,轻轻蹭着她的脚踝。
中午,女主人回来时,看到的是满屋狼藉:地板被擦得花里胡哨,厨房的抽油烟机拆下来后装不回去了,更可怕的是沙发上的白斑。
"你...你..."女主人气得浑身发抖,"我要投诉你们公司!滚!马上滚!"
郑裹珍抱着猫落荒而逃。她知道,这份工作肯定没了,说不定还会连累那个王经理。
接下来的几天,郑裹珍在劳务市场彻底没了机会。每当有人来招工,雀斑姑娘就会大声说:"就是她,把客户家的真皮沙发毁了!"
一周后的傍晚,郑裹珍蹲在市场角落,看着最后一缕阳光消失在高楼后面。她兜里只剩三块钱,小黄已经两天没吃东西了。
"有个活你能不能干?"一个沙哑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郑裹珍回头,看见一个佝偻着背的老太太。
"我观察你好几天了。"老太太说,"我开了个小饭馆,缺个洗碗工。包吃住,一个月四百,干不干?"
郑裹珍的眼睛一下子亮了:"干!我干!"
"不过..."老太太看了看她怀里的猫。
"它很乖的,我..."
"带着吧。"老太太叹了口气,"后院有老鼠,正好让它抓。"
就这样,郑裹珍跟着老太太来到了城郊的一家小饭馆。店面不大,但很干净。后院有间小屋子,虽然简陋,但总算有了遮风挡雨的地方。
那天晚上,郑裹珍躺在硬板床上,阿黄蜷在她脚边。虽然前路依然艰难,但至少今晚不用露宿街头了。
月光透过窗户照进来,在地上画出一个方形的光斑。郑裹珍突然想起宣布撤销她妇女主任职务的那天,也是这样一个月光明亮的夜晚。
一滴泪水悄悄滑落,但她的嘴角却微微上扬。明天开始,她要靠自己的双手活下去,再也不用看任何人的脸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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