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章第一单纹银一两
“苏渺……阴魂不散的贱人……”她喃喃自语,眼中恐惧与怨毒交织,“死了都不安生!还想用那些破规矩翻身?做梦!”
她猛地攥紧衣角, “侯爷……侯爷快回来了……必须在侯爷回来前……把这事抹干净……抹得干干净净……”
她猛地站起身,眼中闪烁着孤注一掷的疯狂光芒。
“来人!备车!去……去镇国公府京中别院西角门!”
夜色是最好的掩护。
一辆不起眼的青篷小车悄无声息地驶出永宁侯府后门,七拐八绕,最终停在镇国公府京中别院西侧一条僻静无人的巷弄深处。
一个裹着黑色斗篷的窈窕身影匆匆下车,在早已等候在此的一个管事模样的人引领下,从一扇不起眼的角门闪入府中。
书房内,只点了一盏昏黄的烛火。
镇国公已经过世。
如今谢珩已经不是世子。
谢珩并未穿国公常服,只着一身玄色常衣,坐在宽大的紫檀木书案后,指尖无意识地捻动着一枚温润的白玉扳指。
烛光在他棱角分明的脸上投下深深浅浅的阴影,愈发显得他眉骨高耸,鼻梁挺直,薄唇紧抿,整个人如同一柄收入鞘中的古剑,沉静内敛,却散发着令人心悸的威压。
柳如眉摘下兜帽,露出那张此刻写满惊惶与怨毒的脸,未语泪先流:“国公爷……您要为妾身做主啊!”
她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声音凄切,“府里……府里出了妖孽!”
“一个叫小满的贱婢,不知使了什么妖法,竟……竟与那死了多年的苏渺有关!”
“她……她还藏着一个要命的铁盒子!里面……里面全是当年那些大逆不道的账册规矩!”
“如今人不见了,盒子也不见了……”
“金翎卫……金翎卫拿到翠微身上的铁盒子是假的,金翎卫已经盯上侯府了!妾身……妾身实在是走投无路了啊!”
她哭诉着,巧妙地将“苏渺余孽”与“威胁侯府”、“惊动金翎卫”捆绑在一起。
谢珩捻动扳指的动作微微一顿。
昏黄的烛光下,他深邃的眼眸如同两口深不见底的寒潭,映着柳如眉梨花带雨却难掩算计的脸。
苏渺……这个名字,如同一根沉寂多年的毒刺,再次被触动。
铁盒子……账册规矩……那个试图用规则挑战权力、以为成功摆脱他谢家控制、最终被他亲手碾碎的女人……
他缓缓抬起眼,目光平静无波地落在柳如眉身上,声音低沉,听不出喜怒:“苏渺已死,挫骨扬灰。些许余孽,翻不起风浪。”
“本公不经常在京中,京中之事由弟子衿管理。”
“子衿明白是非,金翎卫行事,自有法度。”
“柳姨娘……”
他微微一顿,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冰冷,“管好你的侯府内宅,约束好你那些‘得力’的下人。莫要捕风捉影,自乱阵脚,徒惹……不必要的麻烦。”
“可是国公爷!那盒子……”柳如眉急了,还想再言。
“够了。”
谢珩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如同山岳般的威压,瞬间让柳如眉噤若寒蝉。
“此事,本公自有分寸。你,回吧。”
他挥了挥手,如同拂去一粒尘埃。
柳如眉脸色煞白,满腹的算计和怨毒被这冰冷的威压死死堵了回去。
她不敢再多言,只能强忍着屈辱和恐惧,颤巍巍地起身告退。
走出书房,夜风一吹,她才惊觉后背已被冷汗浸透,一片冰凉。
谢珩的态度……他到底信了没有?
他说的“自有分寸”……又是什么意思?
巨大的不安如同毒蛇,死死缠紧了她的心脏。
书房内,烛火跳跃了一下。
谢珩依旧坐在案后,指尖的玉扳指停止了捻动。
他深邃的目光投向窗外沉沉的夜色,如同穿透了重重屋宇,落在不知名的远方。
“子衿。”他低沉的声音在寂静的书房响起。
一道玄色的身影如同融入阴影的鬼魅,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书房角落。
正是金翎卫卫率谢子衿。
他面容冷峻依旧,微微躬身:“兄长。”
“回春堂那边……”谢珩的声音听不出情绪,“玉髓的感应,彻底消失了?”
“是。”谢子衿的声音如同冰珠落地,“最后一次清晰感应,就在回春堂后院。随后被某种力量彻底隔绝。萧暮渊……他身边有能人,用了隔绝玉髓感应的秘法器物。”
他顿了顿,补充道,“那铺子里,有顾九针徒弟的气息。医术或许能解释她为何未死,但那份账册和令牌……绝非一个丫鬟能持有。”
“萧暮渊……”
谢珩缓缓念出这个名字,深邃的眼眸中掠过一丝冰冷的锐芒。
“海上巨鲨……也想上岸搅动漕运的浑水了么?”
他指尖轻轻敲击着光滑的紫檀木桌面,发出笃笃的轻响,如同敲打在人心上。
“盯着萧家。尤其是……那只‘蜂鸟’。”
他嘴角勾起一丝极淡、极冷的弧度,“规矩?火种?本公倒要看看,这点残火,能在本公眼皮底下……烧出几分亮光。”
——
回春堂密室深处,药气氤氲。
苏渺再次从昏沉中挣扎醒来时,左手腕的剧痛已缓解许多,被一种清凉中带着丝丝麻痒感的药膏包裹。
身体依旧沉重如铅,但那股濒死的冰冷已悄然退去。
她艰难地转动眼珠。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张凑得极近的、放大的、写满专注与狂热的少年脸庞——时惊云。
他一手捏着银针,另一只手竟拿着一把细小的、闪着寒光的柳叶薄刃!
刀尖距离苏渺裸露的、包扎好的手腕仅寸许!
眼神亮得惊人,如同饿狼盯着一块稀世璞玉,嘴里还念念有词:“不可思议!生机勃发远超常理!这愈合速度……这筋脉韧性……简直违背了《素问》!不行!必须取一点点腐肉边缘的组织看看……”
刀尖带着冰冷的寒意,就要落下!
“时惊云!”
一声冰冷压抑着怒火的低喝在门口炸响!
萧暮渊不知何时已站在那里,脸色阴沉如水。
他身后跟着端着一碗浓黑药汁的石岩。
时惊云的手猛地一僵,刀尖停在半空。
他悻悻然地收回手,撇了撇嘴,小声嘟囔:“小气!就取芝麻粒大小都不行!暴殄天物!这简直是医学史上的奇迹……”
“滚出去。”
萧暮渊的声音冷得像冰。
“再碰她一下,我让你师父把你锁在药庐里,一辈子别想出来解剖活物。”
时惊云缩了缩脖子,显然对师父顾九针的威慑力心有余悸。
他恋恋不舍地又看了苏渺手腕的伤处一眼,那眼神如同看一个即将离去的绝世珍宝,最终在萧暮渊冰冷的目光下,一步三回头、唉声叹气地挪出了密室。
密室内只剩下萧暮渊、石岩和病榻上的苏渺。
萧暮渊走到床边,目光落在苏渺苍白却已恢复一丝清明的脸上,眼底的冰寒稍褪,但审视的意味更浓。
他示意石岩将药碗递到苏渺唇边。
浓烈的苦涩药气冲入鼻腔。
苏渺没有抗拒,用尽力气小口吞咽。
温热的药汁滑过喉咙,带来一丝滋养的暖流。
“柳如眉去找了谢珩。”
萧暮渊的声音恢复了平日的温润,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凝重。
“黑虎帮的疤脸刘,悬赏五千两,买你的人头和铁盒。满城的暗桩都动起来了,像嗅到血腥的鬣狗。”
苏渺咽下最后一口药汁,眼中没有丝毫意外,只有冰冷的了然。
她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目光已是一片沉凝的决绝:“鬣狗……需要……头狼……震慑。”
萧暮渊唇角微扬,露出一丝欣赏的弧度:“不错。蜂鸟虽小,欲速飞,也需利爪撕开第一道网。”
他微微侧首,“石岩。”
石岩无声上前,将一卷用桑皮纸包裹的东西放在苏渺枕边。
展开,里面是一套崭新的、细棉布质地的靛蓝色短打衣裤,布料结实耐磨,针脚细密。
衣襟和袖口处,用稍深一色的靛蓝丝线,绣着一个极其简洁却充满力与速感的图案——一只收拢翅膀、如同子弹般向下俯冲的……蜂鸟!
线条凌厉,带着一种蓄势待发的冲击力!
而在衣裤旁边,静静躺着一面折叠整齐的靛蓝色三角小旗,同样用金线绣着那只俯冲的蜂鸟。
旗帜虽小,却透着一股锐不可当的精气神!
“蜂鸟速达的皮。”萧暮渊的声音带着一种创业者初次亮出招牌的锐气,“第一单生意,也替你接好了。”
他取出一张薄薄的笺纸,放在苏渺眼前。
笺纸抬头,是几个飘逸却带着清贵之气的字——“听雪小筑”。
内容简洁:“烦请贵号,于明晨卯时正,将‘回春堂’代煎之‘冰魄安神饮’三剂,送至城西‘落梅山庄’。酬金:纹银一两。落款:梅。”
“听雪小筑?落梅山庄?”苏渺嘶哑地念出这两个名字,眼中闪过一丝疑惑。
这名字透着风雅,却并非京中她所知的显贵府邸。
“京城新贵,清流中的异类。”
萧暮渊眼中带着一丝玩味。
“主人姓梅,名疏狂。三年前二甲头名进士及第,却放着翰林清贵不做,自请外放做了个七品县令。”
“半年前刚被召回京,擢升吏部考功清吏司郎中,虽只是五品,却是握着实打实考察官吏权柄的要职。”
“为人……狷介孤高,不结党羽,只爱梅与雪,偏偏圣眷正隆。”
他点了点笺纸,“这是他府上管事送来的。指名要‘蜂鸟速达’,显然是听说了回春堂的动静,石岩宣传得也不错,或是……有人故意将这新名号递到了他眼前。”
是试探?
是好奇?
还是……陷阱?
苏渺的目光落在那靛蓝的衣袍和蜂鸟旗上。
第一单。
纹银一两。
目标:落梅山庄。
路线:需横穿小半个京城,途经西市、永宁坊……以及,黑虎帮盘踞最深的“泥鳅巷”边缘!
风险与机遇,如同双刃剑,悬在头顶。
她深吸一口气,冰冷的药气混合着靛蓝新布的气息涌入肺腑。
她伸出那只尚能活动的右手,颤抖着,却无比坚定地,抚上那套靛蓝色的衣袍,抚摸着那只俯冲的蜂鸟绣纹。
粗糙的布料,带着新生与磨砺的质感。
“这皮……”她嘶哑的声音带着一种沉甸甸的力量,“我披了。”
卯时初刻,天色将明未明,东方天际泛着一抹冰冷的蟹壳青。
凛冽的寒风卷着细碎的雪沫,刀子般刮过空旷的街巷。
回春堂后院角门悄无声息地打开一道缝隙。
一个瘦小的身影闪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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