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章天下第一商
没有金银珠宝。
没有武功秘籍。
只有厚厚一叠折叠得整整齐齐、边角已经磨损泛黄的……桑皮纸!
最上面一张纸的抬头,一行力透纸背、带着铁血与风霜气息的熟悉字迹,如同烧红的烙铁,狠狠烫进苏渺的眼底,也烫进了萧暮渊和时惊云的眼中——
《安身契•利民驿•平安旗三柱规制详录暨江宁府首年施行总账》
署名:苏渺
在桑皮纸的下方,压着一块折叠起来的靛蓝色粗布。
上面用暗淡的金线,绣着半面残缺却依旧能辨认出振翅欲飞姿态的……蜂鸟图案!
正是“锦绣速达”的平安旗残片!
而在铁盒最底层,与账册和旗布紧贴着的,赫然是一块巴掌大小、非金非玉、通体漆黑、触手温润又沉重、表面用极其繁复精密的线条蚀刻着一座微型立体城池图案的令牌!
城池中心,一座九层高塔巍然耸立。
塔尖指向令牌顶端一个微小的、内嵌的北斗七星图案!
令牌背面,是四个古朴遒劲、如同刀劈斧凿的篆字:
“漕运总制”!
静室内,死一般的寂静。
空气仿佛凝固了。
药香、血腥味、铁锈气、陈年纸张的气息……
所有味道都在这绝对的死寂中失去了意义。
萧暮渊温润如玉的面具彻底碎裂!
他深邃的瞳孔骤然收缩到极致,如同看到了世间最不可思议的幻象!
捏着盒盖的手指因过度用力而骨节泛白,微微颤抖。
饶是他见惯天下奇珍、掌控亿万财富,此刻也被这铁盒中承载的东西冲击得心神剧震!
安身契!
利民驿!
平安旗!
那是数年前震动江南、席卷漕运,最终却随着那位传奇女子苏渺以身殉规而烟消云散的惊世之规!
其核心账册和施行细则,竟藏于此?!
那枚“漕运总制”令牌……
更是传说中代天巡狩、节制天下漕运的至高权柄!
早已随着苏渺的陨落而成为禁忌!
它怎么会在这里?!
时惊云更是张大了嘴巴,足以塞进一个鸡蛋。
什么脉象什么毒理全抛到了九霄云外。
他死死盯着那令牌和账册,眼中只剩下纯粹的、近乎眩晕的震惊!
“苏……苏渺?!那个……那个死了好几年的皇商、漕运总制?!开……开什么玩笑?!”
苏渺靠在枕上。
身体因极致的激动和巨大的悲怆而剧烈颤抖。
深陷的眼窝里,泪水混合着血污无声滚落。
她看着那熟悉的字迹。
看着那残破的平安旗。
看着那象征着她用命换来、最终又被权力碾碎的规则令牌……
无数画面在眼前破碎又重组。
她猛地抬起头。
迎上萧暮渊震惊到失语的目光。
用尽全身残存的气力,嘶哑的声音如同泣血的杜鹃,在死寂的静室中炸响,每一个字都带着血与火的重量:
“规矩……没死!”
“萧暮渊!”
“你敢不敢……”
“和我一起……”
“把它拿回来?!”
她的目光死死锁住萧暮渊。
燃烧着焚尽一切的炽白火焰。
虚弱残破的身体里爆发出一种令人灵魂震颤的、近乎神魔般的意志!
“用这‘锦绣速达’的旧骨为薪,燃起‘蜂鸟速达’的新火!”
“让这‘安身契’,成为万千飘零者的脊梁!”
“让这‘利民驿’,遍布天下州县,通达每一处穷乡僻壤!”
“让这‘平安旗’,不再是裹尸布,而是……悬在每一个骑手头顶,护其平安、予其尊严的……不灭明灯!”
“你——敢不敢?!”
“规矩……没死!”
嘶哑的宣告如同淬火的陨铁,狠狠砸在静室凝固的空气里,溅起无形的火星。
苏渺深陷的眼窝中燃烧的炽白火焰,几乎要将萧暮渊温润如玉的表象彻底熔穿。
死寂。
连药炉炭火细微的噼啪声都消失了。
时惊云呆若木鸡,眼珠几乎要瞪出眼眶,在“苏渺”和“漕运总制令牌”之间来回扫视,大脑彻底宕机。
萧暮渊捏着铁盒盖的手指,骨节因过度用力而泛出青白。
他深邃的眼底,惊涛骇浪般翻涌着难以置信、疯狂的算计、巨大的风险评估,以及一丝……被这惊世狂言点燃的、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野火!
他猛地合上铁盒盖!
“咔嚓”一声轻响,如同惊雷,将死寂打破。
“石岩!”
萧暮渊的声音失去了惯有的温润,带着一种斩钉截铁的冷硬。
“封锁静室!任何人不得靠近!调‘墨羽’两队,隐于回春堂内外,十二时辰轮守!擅闯者,无论身份,格杀勿论!”
他口中的“墨羽”,正是萧家不为人知的精锐私卫,如墨色幽灵,只效忠家主。
“是!”石岩眼神一凛,瞬间消失在门口,行动迅疾如风。
萧暮渊的目光这才重新落回苏渺脸上,那温润的假面彻底剥落,只剩下商人最核心的锐利与冰冷:“苏渺?”
现在的易容术这么发达么?
“你是锦绣速达东家?”
他刻意加重了那个早已成为禁忌的称呼,语气带着淬毒的试探,“好一个金蝉脱壳!好一个……置之死地而后生!”
他踱步到窗边,背对着苏渺,望向窗外沉沉的暮色,声音低沉下去,带着金石交击般的重量。
“你可知,重启此规,触碰的不仅是柳如眉之流,更是当年默许你立规、又在你死后亲手将其碾碎的……那座金銮殿!是谢珩!是盘踞在帝国漕运血脉上的所有既得巨鳄!你是在拉整个萧家,为你陪葬!”
他猛地转身,目光如电,直刺苏渺:“告诉我,凭什么?!”
“凭你这具油尽灯枯的残躯?”
“凭这盒早已过时的旧账?”
“还是凭你那……‘蜂鸟速达’的痴梦?!”
巨大的压力如同实质的山岳,轰然压向病榻上的苏渺!
空气粘稠得令人窒息。
苏渺的呼吸因压迫而更加艰难,脸色灰败如纸,但眼底的火焰却燃烧得更加疯狂、更加纯粹!
她没有闪避萧暮渊冰冷的逼视,反而挣扎着,用那只尚能动弹的右手,死死指向铁盒,嘶哑的声音如同砂轮磨铁:“凭它……是火种!”
她每一个字都咬出血腥气,“凭它……能烧穿……压榨的血肉!”
“凭它……能点燃……万千飘零者的……脊梁!”
她目光死死钉在萧暮渊脸上,带着一种近乎偏执的洞察。
“萧暮渊……你萧家……富可敌国……海船千帆……却……始终被……漕运掣肘……被盐铁转运使……卡住咽喉……被……谢家……压着一头!”
“你……甘心吗?!”
“蜂鸟……飞得……比漕船快……织的网……比官驿密……它……能绕过……那些……卡脖子的手……把货物……把消息……把命脉……攥在……你自己手里!”
“这……就是……我给你的……凭仗!”
“也是……你萧家……挣脱枷锁……登顶……真正的……天下第一商……的……通天梯!”
“轰!”
苏渺的话,如同最精准的投枪,狠狠扎进了萧暮渊内心最深处、连他自己都未曾完全厘清的野望!
不甘!
被漕运卡住命脉的不甘!
被谢家压过一头的不甘!
富可敌国却始终差那登顶一步的不甘!
他挺拔的身躯几不可察地一震!
温润的面具彻底粉碎,眼底深处,属于掠食者的凶光第一次毫无保留地迸出来!
通天梯!
挣脱枷锁!
天下第一商!
每一个词都带着致命的诱惑,点燃了他血液里蛰伏的、属于海上巨鲨的贪婪与野心!
静室内只剩下苏渺粗重艰难的喘息和萧暮渊胸膛中血液奔涌的轰鸣。
良久。
萧暮渊缓缓抬起手,修长的指尖拂过冰冷的铁盒表面,如同抚摸着绝世利刃的锋刃。
他再开口时,声音已恢复了一种极致的、冰封般的冷静,却蕴含着滔天的暗流:“蜂鸟速达……好名字。”
他唇角勾起一丝冰冷的、近乎残酷的弧度,“火种,我收下了。梯子,我看到了。”
他目光转向苏渺,深邃如渊:“但苏渺,记住,从现在起,你的命,你的‘规矩’,你的‘蜂鸟’,都属于萧家。”
“若它飞不起来,或者……”
他眼底寒光一闪。
“烧错了方向……我会亲手,掐灭这团火,连同……你这点残魂。”
这是承诺,更是最冷酷的契约。
苏渺闭上眼,紧绷的神经骤然一松,巨大的疲惫和黑暗瞬间将她吞没。
身体软倒下去,唯有嘴角,残留着一丝如释重负又冰冷决绝的弧度。
第一步,成了。
——
永宁侯府西跨院,灯火通明,却驱不散笼罩的阴霾。
“废物!一群没用的废物!”柳如眉尖利的声音带着破音的嘶哑,精美的珐琅彩茶盏再次粉身碎骨,滚烫的茶水溅湿了她华丽的裙裾也浑然不觉。
她脸色惨白,精心描画的妆容被冷汗和愤怒冲刷得一片狼藉,眼中是噬人的怨毒和……深入骨髓的恐惧。
“三天了!金翎卫的期限到了!人呢?!那个小贱人到底钻到哪个老鼠洞里去了?!还有那个铁盒子!那是催命符!是催命符啊!”
“这贱婢和翠微绝对是一伙的!”
“都是那个厉鬼苏渺的余孽!”
李嬷嬷抖如筛糠,额头早已磕破,鲜血混着冷汗糊了一脸:“姨、姨娘息怒……老奴、老奴把府里能翻的犄角旮旯都翻遍了……连、连枯井都让人下去摸了……真、真没有啊……黑虎帮那边……疤脸刘也撒出人手满城……像、像人间蒸发了……”
“人间蒸发?!”
柳如眉猛地抓起桌上的一个白玉镇纸,狠狠砸向李嬷嬷!
“废物!给我继续找!挖地三尺!悬赏!悬赏一千两!不!五千两!买那小贱人的脑袋和铁盒子。”
“告诉疤脸刘,活要见人,死要见尸!东西必须拿回来!否则……”
她眼中闪过疯狂的厉色,“他黑虎帮这些年干的那些脏事,足够他和他那帮杂碎在诏狱里烂成泥!”
“是!是!”李嬷嬷连滚爬爬地逃了出去。
柳如眉瘫坐在太师椅上。
金镶玉的禁步叮当作响,如同她狂乱的心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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