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算了!由他去吧。
【当萧辰在京郊大营拔出长剑的那一刻,他赌上的是自己的未来。
他将自己最冲动的一面,当成赌注,押在了父兄的帝王心术之上。
这是一场豪赌,赌桌的两端,
是新生的“道理”与腐朽的“皇权”。】
【然而,无论是萧辰,还是高高在上的父兄们,都未曾预料到。
真正决定这场赌局胜负的,并非是他们的智谋或算计。
而是来自千里之外的……狼嚎。】
【当京城的权谋之网想将初生的玄鸟绞杀时,
一股更野蛮的历史洪流,已经冲垮了大雍王朝北疆那看似坚固的堤坝。
这股洪流,将冲毁旧的秩序,也将淹没无数的生命。
但它,也恰恰在最关键的时刻,
为那只被困的玄鸟,撕开了一道通往广阔天空的唯一裂隙。】
【有时候,所谓“天命”,并非是神明在高天之上的垂青。】
【它只是在王朝崩塌的废墟之上,
为那个唯一看清了方向的人,留下的一条……生路。】
【天幕的画面适时切换到了御书房。
泰和帝下意识地看向墙上那幅巨大的疆域图,脑子里已经不是愤怒,而是令人窒息的恐惧。
云州一失,意味着幽州前线那十几万大军,立刻就要断粮!
意味着北狄的铁蹄,可以毫无阻碍地直扑并州,威胁整个黄河防线!
意味着他整个北疆的防御体系,已经从“主动防御”变成了“随时可能被分割包围”的“被动挨打”!
这一刻,相较于这足以动摇国本的亡国之危,
他的九儿子在京郊大营搞出来的那点“兵变”,那点“拔剑相向”,瞬间变得……
那么的无足轻重,
甚至,有些可笑。】
【他知道,现在,必须立刻调动全国所有的力量,去堵住这个致命的窟窿。
京畿大营不能动,那是看家护院的最后本钱。
唯一能动的,只有老三那支即将北上的大军。
追击老九?拿什么追?又有何意义?】
【良久,他才缓缓抬起头,对着早已吓得不知所措的太子,也像是在对自己说道:
“传朕旨意……命萧景琰部,即刻改道,火速驰援云州!
告诉他,太原府若是丢了,让他提头来见!”
“户部、兵部,倾尽所有,给朕把粮草运上去!谁敢延误,满门抄斩!”】
【他挥了挥手,仿佛耗尽了所有力气。
“至于老九……”
“……他不是要去凉州吗?就让他去吧。”
“一个不成器的东西,带着一群老弱病残,还有两个废物监军……
他能在凉州那片沙土地上翻出什么浪来?”
他顿了顿,目光再次落在了地图上,那眼神,变得极其复杂。
“更何况,凉州与并州唇齿相依,他去了,或许……还能替并州分担一丝压力。
让他……自生自灭吧。”】
天幕下。
御书房,死一般的寂静。
如今的兵部尚书,已非当年的李德林,而是卫国公,徐骁。
他看着天幕,额头冷汗涔涔,
庆幸自己不是那个被九皇子在朝堂上当众威胁的前任。
太子萧承嗣的脸色则极为难看。
天幕无情地揭示了,三年前那场几乎动摇国本的大败,其根源与他东宫门生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他能感受到,御座之上,那道看似平静的目光,正变得越来越冷。
而泰和帝,没有说话。
他只是缓缓地站起身,走到那幅巨大的疆域图前。
他的手指,轻轻地拂过“云州”和“并州”的名字,
最终,停留在了那片他三年来未曾过多关注的土地——“凉州”。
他在想什么?
所有人都以为,他是在回味三年前那场惊心动魄的国难,是在庆幸自己当年的决断。
但只有泰和帝自己知道,他在后悔。
不是后悔放走了老九。
而是后悔,他三年前,看错了自己的这个儿子,也看错了这盘棋。
“三年前,朕以为,云州失守,是心腹大患;老九离京,不过是疥癣之疾。”
“朕以为,朕是在弃车保帅,是在用一个无足轻重的儿子,去为岌岌可危的北疆,争取一丝喘息之机。”
他缓缓转过身,目光扫过下方噤若寒蝉的太子和百官,自嘲一笑。
“现在看来,朕错了。”
他的目光,落在了御案一角,
那里放着一份刚刚被他用朱笔批了“愚不可及,发回重议”的奏折。
那是太子联合兵部,耗时半年,提出的所谓“京畿大营武备革新方案”。
方案里,画着各种华而不实的仪仗兵器,和一套繁琐到连他都看不下去的“将官选拔恩荫条例”。
他看着那份奏折,再看看天幕上,他那个九儿子三年前用最廉价的材料造出的神弩,
和那套简单粗暴却能让乌合之众令行禁止的“标准化”练兵法。
“云州的脓疮,朕用三年的时间,花了无数的钱粮,杀了上百个官员,总算是勉强缝合上了。”
“可朕亲手放出去的那只‘疥癣’……”
“他只用了三年,就在那片不毛之地,练出了一支能让李敢都心悦诚服的军队,造出了无数能让景琰都为之侧目的神兵。”
“他甚至……还在给那里的百姓,用他那套奇怪的规矩画着‘未来’的图纸。”
泰和帝的眼中,不再是审视和猜忌,
而是棋手在发现自己下了一步惊天臭棋之后,混杂着懊恼、忌惮,以及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欣赏。
朕错了。
一支能撕开重甲、百步穿杨的神弩,若交由兵部,我大雍的军威何至于被北狄一再羞辱?
一套能让乌合之众令行禁止的‘标准化’练兵之法,若推行于京畿大营,朕又何须夜夜担忧边关烽火?
朕……竟然将一座取之不尽的宝山,当成了一块碍手碍脚的顽石,亲手……扔了出去。
想到这里,一阵强烈的懊恼,狠狠地刺痛了他的心脏。
但,这还不是最让他难以忍受的。
一个更冰冷的念头,缠上了他的心。
他再有心机,再有本事,那又如何?
他终究是朕的儿子,是朕看着长大的。
他的那点小聪明,那点隐忍,朕当年……不是没有察觉。
朕只是不屑,只是懒得去管一只自以为藏得很好的蝼蚁。
只要他还在京城,还在朕的眼皮子底下,他就是一条可以被随时收紧缰绳的猎犬!
他就是一把可以被随时锁入鞘中的利刃!
只要他还在朕的身边,朕就还能控制住他!
他帝王生涯中前所未有的巨大追悔,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将他淹没!
他终于明白了。
他三年前犯下的,不是一个简单的“识人不明”的错误。
他是在自己最引以为傲的“帝王术”上,犯下了一个不可饶恕的、极度傲慢的……错误!
他亲手,将一把本可以被他牢牢握在手中的、最锋利的刀,扔进了他再也无法触及的凉州。
朕错了……
他喃喃自语。
“三年前,朕或许不是‘弃车保帅’。”
“朕是……把能决定这盘棋最终胜负的‘帅’,当成了一个无足轻重的‘车’,
然后亲手,把它扔出了棋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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