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突施冷箭
天还没亮，红旗沟大队部前的晒谷场上，已经再次聚集了黑压压的人群。
比上一次杀猪庆功时人更多，气氛也更紧张！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场中央。在那里，三个人被几个民兵模样的大汉粗暴地按在雪地上，冻得瑟瑟发抖，脸色惨白。
这三人，正是村中有名的“二流子”——张癞子、刘豁牙和陈麻杆！
而在他们面前，堆着几样“赃物”，一把锈迹斑斑的斧头，几件破旧的农具，还有……几块被啃得乱七八糟、明显是煮熟后又被偷出来的猪骨头！
老支书李顺才背着手，脸色铁青地站在一旁，凌厉的目光如同刀子一般扫过全场。大队会计和几个队委干部也是一脸严肃。
“乡亲们！同志们！”李顺才的声音如同腊月的寒风，冰冷而严厉，“把大家伙儿叫来，是想让你们都看看！看看这几个败类！咱们全大队勒紧裤腰带，好不容易才攒下点东西，准备大干一场，盖新房、过好日子！可就是有这么些个不学好、不走正道的懒骨头，不想着出力流汗，就惦记着偷鸡摸狗！”
他一脚踢在那些破铜烂铁上，发出“哐当”一声脆响。
“昨天夜里，队里的工具房被撬了！这几个畜生，偷了队里仅有的几件工具，还……还摸进了伙房，偷了准备给工程队加餐的骨头汤！”李顺才越说越气，胸膛剧烈地起伏，“要不是被起夜的保管员老王头及时发现，大声呼救，恐怕损失更大！这种行为，是什么性质？这是破坏集体生产！是挖我们红旗沟的墙角！是跟我们全大队社员作对！”
底下的人群顿时炸开了锅！
“真是这几个挨千刀的干的？”
“打死他们！这帮懒汉！”
“咱们辛辛苦苦干活，他们倒好，想着偷东西！”
“不能轻饶了他们！”
群情激愤！要知道，工具和食物，在这年头，就是命！尤其是在大家满怀希望、准备大干一场的节骨眼上，发生这种事，无异于在所有人的心头浇了一盆冷水！
顾建业和李文秀、王大力等人也站在人群中，脸色同样难看。
这个消息对他们来说，无异于晴天霹雳！工程刚刚有点起色，工具本就捉襟见肘，现在又被偷了！这简直是要釜底抽薪啊！
“李支书！”人群中，一个尖利的声音忽然响起，显得格外突兀，“偷东西固然不对！可我怎么听说，是知青点的那个顾建业，把队里的工具都搜罗到他们那边去了，说要盖什么新房子！队里工具房空了，才让这张癞子他们钻了空子？”
这声音不大，却像一根毒针，精准地刺向了顾建业！
所有人的目光，“唰”地一下，全都转向了顾建业！
顾建业眉头一凛，循声望去。只见说话的是一个尖嘴猴腮的男人，名叫钱有根，是村里有名的碎嘴子和“墙头草”，平时就游手好闲，跟张癞子他们也有些不清不楚的关系。
“钱有根！你放什么屁！”王大力第一个急了，红着眼睛就要冲上去，“建业哥用工具是为了给咱们知青点盖房，那是李支书批准的！跟张癞子他们偷东西有屁的关系！”
“批准了？批准了就能把队里所有好工具都拿走吗？”钱有根缩了缩脖子，但依旧梗着脖子犟道，“我可听说了，他不仅拿了队里的，还让知青点的女娃娃去县里找关系、走后门，想弄更多好东西！我看啊，这哪里是为集体着想？分明就是假公济私，中饱私囊！”
这话，更加恶毒！
不仅将“工具被盗”的责任引向顾建业，还把他派沈若雪去县城寻求帮助的行为，歪曲成了“走后门”、“中饱私囊”，这在当前这个政治敏感的年代，是极其严重、甚至能毁掉一个人的指控！
人群中，原本对顾建业充满敬佩和信赖的目光，开始变得复杂起来。一些不明真相的村民，脸上露出了怀疑和动摇的神色。
是啊……知青点盖房固然是好事，可凭什么把队里本就不多的资源都倾斜给他们？那个顾建业，年纪轻轻就当上了“总指挥”，风头正劲，会不会真像钱有根说的，存了私心？
一时间，舆论的风向，似乎在悄然逆转！
李顺才的脸色也变得更加难看。他没想到，一场简单的抓贼批斗会，竟然会演变成对顾建业的攻击！钱有根这番话，不仅是针对顾建业，更是在质疑他这个老支书的决策！
“你……你胡说！”李文秀气得脸都白了，指着钱有根，却不知道该如何辩解。
顾建业却异常冷静。他伸手拦住了暴跳如雷的王大力，目光冷冷地扫过挑拨离间的钱有根，又看了看底下议论纷纷、神色各异的村民。
他知道，这是有人在暗中搞鬼！张癞子偷东西是事实，但钱有根借题发挥，煽动人心，绝对是早有预谋！其目的，就是要搞臭他，破坏他刚刚建立起来的威望，进而搅黄整个知青点的改造工程！
是谁？是单纯嫉妒他风头太盛的村民？还是……有别的什么原因？
他甚至在人群的角落里，看到了几个之前被他拒绝了“优先改炕”请求的、刺头知青的身影，他们正交头接耳，脸上带着幸灾乐祸的表情。
在这关键时刻，任何苍白的辩解都显得无力。必须用事实，用雷霆手段，才能击碎谣言，稳住人心！
“钱有根是吧？”顾建业缓缓走出人群，站到场中央，“你说我假公济私，中饱私囊，可有证据？”
钱有根被顾建业平静却锐利的目光看得有些心虚，但还是硬着头皮说道：“证据？大家都看着呢！队里的好工具是不是都在你们知青点工地上？你是不是让那个姓沈的女知青去县里‘找关系’了？”
“没错。”顾建业竟然坦然承认了！
这一下，连李顺才都有些意外。
“工具确实在我那里，因为工程需要，而且是经过李支书和队委会批准的！每一件工具的领用，都有记录！”顾建业说着，转向沈若雪。
沈若雪立刻会意，从随身的布包里，拿出那个她亲手制作的、记录得清清楚楚的《工具领用登记册》，递了上去。
“大家可以看！”顾建业将登记册高高举起，展示给众人，“从队里领用了几把斧头，几把铁锹，借用了李师傅和张师傅家的几把私家工具，上面都写得明明白白！时间、经手人、用途，一清二楚！这叫‘中饱私囊’吗？”
他又看向沈若雪：“至于沈若雪同志去县城，确实是去找关系，但不是‘走后门’！而是去联系她父亲以前工作过的农机修造厂，想看看能不能用我们的劳力，或者帮他们解决一些技术难题，来换取一些他们淘汰的、或者废旧的工具零件！这是为了给咱们红旗沟解决困难，是为了让大家伙儿将来能有更趁手的家伙什干活！这难道也错了？”
他的话，铿锵有力，有理有据！
那本记录清晰的登记册，就像一记响亮的耳光，狠狠地打在了钱有根的脸上！
人群中的议论声逐渐小了许多。
“至于工具被盗的责任……”顾建业的目光猛地转向被按在地上的张癞子三人，声音骤然变得冰冷，“你们三个，自己说！撬门偷东西的时候，有没有看到我们知青点的人在附近晃悠？有没有人给你们通风报信，告诉你们队部工具房空虚了？”
他这番话，问得极有技巧！直接将矛头指向了“内外勾结”的可能性！
被他冰冷的目光一扫，张癞子三人吓得浑身一哆嗦。
“没……没有……”刘豁牙结结巴巴地说道，“我……我们就是看天黑，想着去弄点东西换酒喝……”
“真的没人指使你们？”顾建业的声音如同重锤，狠狠敲击着他们的心理防线，“想清楚了再说！偷窃是小事，要是被人当枪使，破坏集体生产，那罪过可就大了！到时候送到公社去，可就不是关几天那么简单了！”
“公社”两个字，是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一直低着头的陈麻杆忽然抬起头，指着人群中的钱有根，尖叫道：“是……是他！是钱有根前两天跟我们喝酒的时候说，说队里的好东西都被知青点拿走了，库房现在没人管，是个下手的好机会！还说……还说事后会分我们点好处！”
哗——！
全场哗然！
真相大白！原来是这个钱有根在背后捣鬼！
钱有根的脸瞬间变得惨白，双腿一软，差点瘫在地上：“你……你血口喷人！我没有！我什么时候说过！”
“就是你说的！”陈麻杆豁出去了，“你还说，只要把事情闹大了，把那个姓顾的知青搞臭了，他那个‘总指挥’就干不长了！到时候工程黄了，咱们该怎么过还怎么过！”
这一下，钱有根所有的辩解都变得苍白无力！
“你个王八羔子！吃里扒外的东西！”李顺才气得浑身发抖，指着钱有根，怒吼道，“把他给我抓起来！跟这三个贼一起绑了！”
几个民兵立刻冲上去，将吓得屁滚尿流的钱有根也按倒在地！
一场突如其来的风波，在顾建业冷静果断的反击下，不仅被迅速平息，还挖出了幕后黑手，揪出了队伍里的“蛀虫”！
“乡亲们！”顾建业趁热打铁，高声说道，“我知道，大家对我们知青点占用集体资源有疑虑！但我可以向大家保证，我们建的不仅仅是知青的房子，更是为咱们红旗沟未来建房立个标杆、探个路！等试点成功了，总结出经验了，将来全村推广，家家户户都能住上比这更好的房子！”
“至于工具，”他顿了顿，声音愈发洪亮，“我们不仅不会白白占用，我们还会想办法，为队里创造更多的工具！沈若雪同志去县城，就是为了这个目标！我们不仅要自己动手，丰衣足食，还要让咱们红旗沟的家底，越来越厚实！”
这番话，掷地有声，充满了担当和对未来的承诺！
“好！”
“说得好！”
“我们信你，建业！”
人群中爆发出比之前任何一次都更加热烈的掌声和欢呼声！所有的疑虑，在这一刻烟消云散！
顾建业知道，这只是开始，未来的路上一定还会有无数的明枪暗箭。但这一世的他可不是小白兔！
而在人群的边缘，沈若雪那双乌黑的大眼睛，正一瞬不瞬地注视着他。看着他在危急时刻沉着应对、扭转乾坤的样子，看着他站在阳光下自信承诺、光芒万丈的样子，她的心，第一次泛起了不同寻常的、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躁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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