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一章：怎么个柿？
人祸！
这两个字，让所有人的心都沉到了谷底。天灾，尚可归咎于时运不济；技术失误，尚可通过学习改进。但人祸，则意味着阴谋，意味着来自暗处的、最卑劣的攻击！
“是谁？！是哪个王八羔子干的？！”王铁锤双目赤红，如同暴怒的雄狮，“我要把他揪出来，活剥了他！”
李顺才更是气得浑身发抖，他想不通，到底是谁，会对红旗沟这刚刚燃起的希望，怀有如此深仇大恨！
整个红旗沟，都陷入了一种被背叛的愤怒和对未知的恐惧之中。
顾建业却表现的十分冷静，对于上辈子看过无数次这种场景的他来说，没觉得什么大不了，他深知人性的恶，他制止了众人的骚动，“现在不是愤怒的时候。对方既然敢动手，就一定抹掉了大部分痕迹。我们现在要做的，第一，安抚好受伤的社员和他们的家属，所有医药费、误工费，我们工程队全包了！第二，立刻组织人手，在保证安全的前提下，清理滑坡现场，看看设备还能不能修复。第三……”
他正准备布置下一步的调查计划，一阵巨大沉闷的引擎轰鸣声，忽然从村口的方向传来，由远及近，迅速碾碎了山村的宁静。
这声音，不同于拖拉机的咆哮，也不同于卡车的粗犷。它平稳、低沉，带着属于权力的韵律。
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吸引，纷纷朝着村口望去。
只见在尘土飞扬的山路上，一个由三辆车组成的车队，正缓缓驶入红旗沟。
打头和押后的，是两辆草绿色的军用吉普。而中间，是一辆车身漆黑如墨、线条庄重典雅的“红旗”牌轿车！
当这辆在当时只有最高级别领导才能乘坐的“红旗”轿车，出现在这个贫瘠的小山村时，所有人都被彻底镇住了。
车队在大队部前的空地上停稳。
两辆吉普车上，立刻跳下来八名穿着笔挺军装、身姿挺拔、眼神锐利如鹰的警卫员！他们迅速散开，在“红旗”轿车周围，拉起了一道无形的、令人不敢靠近的警戒线！
李顺才吓了一跳，连忙整理了一下衣襟，带着几个村干部，诚惶诚恐地迎了上去。
然而，还没等他靠近，一个穿着中山装、戴着金丝眼镜、神情严肃的中年秘书，已经从副驾驶位上下来，抬手将他拦住，语气客气却疏离：“请留步。我们夫人，只想见顾建业同志一人。”
夫人？
李顺才愣住了。
就在这时，后排的车门被警卫员恭敬地拉开。
一只穿着纤尘不染的黑色小羊皮鞋的脚，先探了出来。紧接着，一个身着剪裁得体的藏蓝色毛呢大衣的妇人，缓缓地走下车。
她约莫四五十岁的年纪，头发在脑后梳成一个一丝不苟的发髻，她的面容清瘦，五官精致，皮肤保养得极好，看不出太多皱纹。脸上没有任何表情，那双沉静眼睛，只是淡淡地扫过眼前这片黄土和那些好奇而敬畏的村民，眼神深处，带着一种与生俱来的、对周遭一切的漠然与疏离。
她就那么静静地站在那里，却仿佛自带一个强大的气场，让周围的空气都变得冰冷而稀薄。
这位神秘的“夫人”，无视了所有人，她的目光在人群中扫视，最后，精准地，落在了那个刚刚从技术中心走出来、身上还沾着泥土的、清瘦的年轻人身上。
在看到顾建业的瞬间，那座冰冷了千年的冰山，仿佛……终于出现了一丝裂痕。
她那双冰冷的眸子里，第一次，泛起了一丝难以言喻的、复杂的情绪。有心疼，有欣慰，有埋怨，还有……一种深藏在冰层之下的、滚烫的暖意。
“建业。”
她开口了，声音清冷如玉石相击，却带着一丝颤音。
顾建业看着眼前这位既熟悉又陌生的妇人，看着她那与记忆中几乎没有变化的、只是添了几分风霜的容颜，心中百感交集。
“……妈。”
他艰难地，从喉咙里，挤出了这个阔别了两世的称呼。
是的，眼前这位气场强大的妇人，正是他的母亲——苏沁。
苏沁快步走到顾建业面前，她没有拥抱，也没有流泪。她只是伸出戴着洁白手套的手，轻轻地、拂去顾建业脸颊上的一点灰尘，又看了看他那双因为长期劳动而变得粗糙、甚至还带着伤痕的手。
她的眼圈，瞬间就红了。
“瘦了。”她的声音里，带着浓浓的心疼和一丝压抑不住的怒气，“也黑了。看看这手，哪里还有半点读书人的样子？”
她转过头，冰冷的目光扫向旁边的李顺才，语气里不带丝毫的情感：“你就是这里的负责人？就是你们，让我儿子在这种地方，受这种苦？”
李顺才被她那一眼看得浑身一哆嗦，差点没站稳，结结巴巴地说道：“夫……夫人，您误会了，建业……建业他是我们这儿的副主任，是……”
“我不管他是什么主任。”苏沁冷冷地打断他，“我只知道，他是我儿子。他本该在京城最好的研究室里，做这个国家最顶尖的研究，而不是在你们这种穷山沟里，跟泥巴石块打交道！”
她这番话，充满了高高在上的、不容置疑的霸道！
顾建业心中一暖，却又有些哭笑不得。他知道，母亲这是心疼自己，但他还是拉了拉她的衣袖：“妈，不关李支书的事，这些，都是我自愿的。”
苏沁回头看着儿子，眼神里的冰冷瞬间融化，变回了心疼和无奈：“你啊，就跟你那个犟脾气的爹一模一样！放着好好的阳关大道不走，偏要来趟这浑水！”
她顿了顿，又问道：“我听说了，项目出了事，还伤了人？怎么回事？”
顾建业简单地将事情的经过说了一遍，并提到了自己关于“人祸”的猜测。
苏沁听完，脸上没有任何惊讶的表情，仿佛早已料到。
她只是冷哼一声，眼神中闪过一丝骇人的寒芒。
“跳梁小丑，不知死活。”
她转过身，对身后那位一直默不作声的秘书吩咐道：“小陈，通知下去。让省里地质、水利、爆破、刑侦方面的专家，组成联合调查组，十二小时之内，必须赶到这里！给我把这座山，从里到外，翻个底朝天！”
“告诉他们，我不管他们用什么方法，三天之内，我不仅要知道是谁干的，我还要看到一份万无一失的、可以立刻恢复施工的排险和加固方案！”
“另外，”她的声音，变得愈发冰冷，“给我查！从平安县，到省里，所有跟这个项目有过节、使过绊子的人，一个都不要放过！我倒要看看到底怎么个事，是谁给他们的胆子，敢动我苏沁的儿子！”
她这番话，既不是怒吼，也没有咆哮，只是带着一种言出法随的的绝对权威！
在场的所有人，包括顾建业，都被她这雷霆万钧的手段给吓到了，这哪里是来解决问题的？
这分明是马皇后要给朱标找回场子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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