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被打碎的士绅世界与密谋
在米脂县城,那颇具名气的聚福楼内,气氛略显凝重又夹杂着几分隐秘的躁动。
三位捕头——张光、高捕头和马捕头,刚踏入聚福楼的包间,便不禁一愣。
他们原本以为,此次不过是一场寻常的小型聚会,至多也就几个人聚在一起聊聊家常。
可眼前的景象却大大出乎他们的意料,包间里满满当当坐了十几个人,仔细一看,几乎全是米脂县有头有脸的地主士绅家族成员。
贺人俊作为这场聚会的主持人,面带微笑地站起身来,向三位捕头介绍道:“这三位便是我们米脂县赫赫有名的捕头。这位是张光张捕头,经验丰富,断案如神;这位是高捕头,身手不凡,守护一方安宁;这位则是马捕头,为人豪爽仗义。”
这些平日里养尊处优的地主士绅们,纷纷起身,满脸堆笑地向三位捕头拱手行礼,这倒是让三人有的受宠若惊了,这些大族什么时候给过他们如此好的脸色看。
一番客气之后,众人按照主客之序纷纷落座。紧接着,便是一阵你来我往的寒暄,桌上的美酒佳肴不断被端上桌,大家表面上谈笑风生,可实际上每个人心里都各有盘算。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众人渐渐放下了起初的客套。贺人俊轻咳一声,面色变得严肃起来,缓缓开口说道:“如今米脂乡村的状况,想来三位捕头心里都再清楚不过了。”
此言一出,包间里顿时炸开了锅。这些族长纷纷向张广三人哭诉。
张光等三位捕头坐在那里,面无表情,可心里却是不屑一顾,那些大族什么德行他们还能不知道,私设刑堂,在地方上胡作非为,连他们也管不了。
至于说大同社诬陷他们勾结土匪更是可笑,米脂的大族就几乎没有不勾结土匪的,只是多少都的问题,像那贺家几乎就是正大光明了,那贺彪被逐出贺家,但这十几年来劫掠的都是贺家的敌人,这种事情大家心知肚明,只是看破不说破,一起维护米脂安定的局面而已。
只是谁也想不到会出现大同社这样愣头青这样的组织,说安置流民,就真用白花花的银子建立了大同工业区,说要减租减息,就用尽各种办法压制米脂大族,让他们减少地租,还灭了艾家杀鸡儆猴。说剿匪就搜地围山的围剿土匪,米脂的土匪还真被他们扫荡一空。
但这种事情却不是米脂士绅愿意看到的场景,现在的米脂,说是倒反天罡也一点不为过。
米脂的这些地主士绅们,对徐晨这个从江南人恨得咬牙切齿。想当初,他们在农村那可是说一不二的主宰,威风八面。可如今,却被农户们踩在脚下,受尽了屈辱。
曾经他们根本不屑于加入什么抗旱会,可现在,哪怕愿意出钱,农户们也不愿意接纳他们。不仅如此,农户们还把他们的名字一一登记造册,这让他们整日人心惶惶,犹如惊弓之鸟,生怕再出艾家之事,只能逃到米脂县城,试图在这寻求一丝庇护。
仅仅一年的时间啊,曾经安宁祥和的米脂,就被搅得天翻地覆,那些原本老实巴交的农户,也在大同社的影响下,仿佛变成了他们眼中的“刁民”,整个米脂,已然是面目全非,不复从前了。
米脂县城的聚福楼内,气氛压抑而充满怨气,一众地主士绅已经连番抱怨、诉苦了好一阵。
可对面的张光、高捕头和马捕头三人,却仿佛油盐不进的老狐狸,任他们如何表演,就是不接话茬,这让地主们心中的怒火愈发高涨。
终于,一位实在按捺不住的地主,无奈地站起身来,脸上带着几分哀求与愤懑,对着三位捕头说道:“三位捕头,您瞧瞧大同社如今这般恶行,公然挑衅我等,扰乱地方安宁。朝廷难道就真的不管不顾了吗?”
另一个地主也猛地一拍桌子,满脸涨得通红,气愤不已地吼道:“这米脂难道还算不上大明的天下了?你们就眼睁睁看着徐晨这个外乡人在咱们这儿为所欲为、无法无天?咱们这些本分的良民,反倒处处受他的欺压!”
张光神色依旧淡然,不慌不忙地端起茶杯,轻轻抿了一口茶,这才慢悠悠地开口说道:“各位族长,若是觉得大同社违反了大明律,自身遭受了冤屈,依照规矩,尽可以去县衙击鼓鸣冤呐。只要县尊受理了你们的案件,下达命令,我等三人自然会尽职尽责,派出衙役将徐晨抓捕归案。但如今县尊并未要求我等把徐晨缉拿归案,我等身为公差,自然也不能随意抓人,还望各位理解。”
“昏吏!”现场的书生和地主们虽不敢大声叫嚷,但都在心里暗暗骂道。在他们看来,这哪里是什么不能胡乱抓人,分明就是这几个捕头胆小怕事,不敢去招惹徐晨罢了。
这些地主士绅们,为了扳倒徐晨和大同社,几乎动用了一切力量。其实,他们早已经多次到县城去告徐晨的状了。从指控他们扇动百姓与土匪勾结、私自练兵,到揪住徐晨所写的《英雄记·张角传》大做文章,只因书中以叛逆张角为主角,便认定这是蛊惑人心的妖书。
然而,他们的种种努力都如同石沉大海,毫无用处。知县齐绍光对他们的状子根本不予理会。
每次他们说徐晨妖言惑众,齐绍光便拿“大明朝不以言罪人”来回应。
他们称徐晨私自练兵谋反,齐绍光则会拿出一个盖了大印的文书,不紧不慢地说道:“大同社练的是民团,这是本官盖章确认过的。而且他们剿匪也是尊崇本县命令行事,因为剿匪更是得到了省城府城的嘉奖,并无不妥。”
总之,人家没有犯事,都是奉公守法的良民。
对于那些来告大同社状的人,齐绍光一概奉行不闻、不听、不见的态度,仿佛米脂依旧是那清平世界,朗朗乾坤,根本不存在什么纷争。他现在的想到就是赶快建好魏忠贤的生祠,早日逃出米脂这个破地方,到一个政通人和,太平无事的地方坐一任太平县令就可以了。
面对这样油盐不进的米脂县令,他们当中有不甘心的人去延安府告状,可同样是徒劳无功。
延安府只是把事情又原封不动地踢回米脂,称地方盗贼应由米脂县自行剿灭。
开玩笑,朗朗乾坤之下,延安府出了两万多反贼还了得,人家米脂县令都说没有反贼了,你们在这里起什么哄,是想要破坏延安府大好局面。
就这样,这些士绅就像皮球一样,被米脂县和延安府踢来踢去,满心的愤懑却无处发泄。
这时,贺人俊突然直截了当地开口说道:“某听说如今米脂的那些‘刁民’都不去县衙告状了,而是直接去大同社寻求庇护。三位捕头,你们往日的‘好处’收入,只怕下降了不少吧?
某还听说,大同社打算用一万匹羊毛布包下整个米脂的税赋。三位捕头,今年秋收你们只怕要轻松很多了,再也不用像往年那样,跋山涉水地去乡间征税喽。”
张光三人听到这话,脸色瞬间变得十分难看。贺人俊的话,就像一把尖锐的刀子,直接戳中了他们的痛处。
“贺兄要是想看我等三人的笑话,那就恕小弟不奉陪了。两位兄长,咱们走。”张光恼羞成怒,当即起身,作势就要离开。
贺人俊见状,赶忙上前一步,伸手拉住张光,脸上堆满笑容,急切地说道:“张兄,误会误会!某说这话并非想讽刺三位兄弟,而是想告诉三位,我等如今皆是大同社的受害者,咱们其实是一条船上的人呐。如今大同社势大,已经严重影响到了我们各方的利益,只有团结起来,才有希望改变现状啊。”
听了这话,张光三人的脸色这才稍微缓和了一些,但依旧带着几分警惕。
贺人俊趁热打铁,接着说道:“三位兄长,实不相瞒,如今只有除掉大同社,杀了徐晨,我等兄弟才能重新过上安稳日子,恢复往日的风光。这也是我等邀请三位兄长前来一聚的原因啊。”
马铭冷哼一声,脸上满是怀疑,冷笑道:“哼,只怕你们是想把我等兄弟拿来当替死鬼吧?大同社如今掌控着好几万人,能轻松招募两三千青壮。就凭咱们这几个捕快,想去抓徐晨,只怕还没动手,死的就是我们兄弟了。”
要是真有能力抓徐晨,他们早就动手了,就是没有这个能力,他们才连最讨厌的李文兵也不敢动。
现在徐晨在烂泥凹屯田,四周有几千流民拥护,他们这点人手,就算以一当十,也不是对手。更何况徐晨的护卫队可是身经百战,剿灭了十几股土匪,都是见过血、打过仗的狠角色。真要是起了冲突,还不知道谁能收拾谁呢。
贺人俊却不慌不忙,微微一笑,说道:“马兄所言极是,大同社如今势力庞大,确实难以对付。光靠我们米脂本地的力量,确实根本杀不了徐晨。
所以,我等商议许久,得出结论,光靠米脂县是没有办法剿灭大同社匪,必须要请救兵。三位兄长也知道,小弟我出身将门,在榆林卫那边有些关系。
我认识河鱼堡守备赵宝国,他手中有上千兵力。我等士绅凑了五千两银子,请赵守备出兵剿匪。只要河鱼堡的军队一出动,再加上三位兄长在城内的配合,必定能剿灭大同社,成功拿下徐晨。”
“你们打算引朝廷的兵马进米脂?”高炼听闻此言,顿时瞪大了眼睛,满脸震惊,“你们就不怕他们把祸乱地方?这米脂好不容易才安定些日子,要是引来这些如狼似虎的兵痞,那还得了?”
毕竟,在场的人或多或少都了解一些大明朝廷体系里的官员和军队的德行。
那些明军所到之处,烧杀抢掠、搜刮民脂民膏,简直无恶不作。就没有一个地方的士绅愿意让这些兵痞进入自己的地盘,让明军入境和外敌入侵的情况相差无几。
贺人俊却不以为然,冷笑道:“刮得干净才好呢,不干净我还不请他们来呢。如今这些‘刁民’已经被大同社带坏了,个个都不把我们这些士绅放在眼里。只有把他们清理干净,在乡村把种给换了,米脂才能恢复到原本太平、安宁的状态。”
张光三人听了这话,暗自思索起来。他们虽然也有一些田地,但都在米脂县城附近。如果朝廷的军队只是去大同社的地盘,对他们倒也没太大影响。
而且,仔细想想,如果大同社真的被剿灭,徐晨被杀,他们往日的那些收入自然又可以恢复如初了。这对他们来说,确实是一件十分有利的事情。
三人彼此对视了一眼,眼神交汇间,各自心中的想法已然明晰,于是默默决定加入这个针对大同社的阴谋,马铭和高炼正欲张口答应。
张光却突然抢先一步,语气强硬且带着不容置疑的口吻说道:“亲兄弟,明算账。大同社那些田地,我们兄弟可以不插手,但大同社的纺织厂和钢铁厂,必须归我们兄弟所有。”
张光这话犹如一颗重磅炸弹,瞬间在包间里炸开,原本还安静的场面刹那间嘈杂起来,许多地主直接站起身子表示反对,刚刚友好的气氛也瞬间荡然无存。
在场众人都清楚,他们之所以要不遗余力、花费如此巨大的代价请人来剿灭大同社,对徐晨和大同社的仇恨确实是一方面原因,但在内心深处,能借此机会获得十倍乃至百倍的利益,才是他们真正趋之若鹜的关键因素。
尽管他们对徐晨恨之入骨,视其为眼中钉、肉中刺,但面对徐晨展现出的惊人赚钱能力,却也不得不暗自佩服,不由自主地竖起大拇指,心中赞叹一声“陶朱公在世”。
毕竟,徐晨来到米脂不过才短短一年半的时间,却在他们眼皮子底下,创造出了令人瞩目的成绩。他不仅创办了一个年产几十万匹布的纺织厂,使得米脂在纺织行业崭露头角;还建成了一个颇具规模、拥有几千人口的工业区,安置了几千流民。
更有一个效益可观、能赚上万两银子的钢铁厂,除此之外,他还带领众人屯垦出了万亩良田,这些家产汇聚在一起,即便是大明那些传承数代、富甲一方的顶级大族,其家产恐怕也不过如此。
要是徐晨肯把这些财富与他们分享,他早就成为了米脂士绅的座上宾了。
但徐晨简直不可理喻,选择了走在他们的对立面,把自己赚来的钱财都散给穷鬼,真作孽呀,白花花的银子,你不喜欢花,交给我们来花也可以的。
大同社拥有的那些产业才是现在米脂最珍贵的财富,若是能够成功吞并徐晨的这些产业,对于他们这些家族来说,无疑是省去了上百年艰难的积累过程,财富和地位都将得到前所未有的提升。
所以这些士绅在张光他们没来之前已经在分配这些利益了,他们却没有想到张光如此敏锐,把他们想要隐藏的信息找出来。
贺人俊听闻张光的狮子大开口,不禁冷哼一声,脸上满是不满与不屑:“三位兄长,你们也太贪心了吧!一下子就要两个最赚钱的作坊,这可是几十万两银子的家产啊,也不怕撑坏了自己?”
张光微微皱眉,目光中闪过一丝不悦,但还是强压着情绪说道:“好,我等兄弟退一步。钢铁厂我们可以不要,但这纺织作坊,必须留给我们兄弟。这是我们加入此事的底线。”
贺人俊却毫不相让,斩钉截铁地回应道:“不可能!我等十五个家族早就商议好了纺织厂的股份分配,这个纺织厂将来必定是我们的。三位兄长,可不能这般无理取闹。”
此言一出,双方互不相让,瞬间陷入了激烈的争吵之中。你一言我一语,各执一词,互不相让,言语间充满了火药味。有人面红耳赤地大声争辩,有人气得猛拍桌子,整个包间被争吵声笼罩。
经过一番激烈的交锋,双方都意识到这样僵持下去对谁都没有好处。最终,双方各退一步,达成了一个看似“公平”的分赃协议:张光等三位捕快得到钢铁厂,纺织厂归地主士绅们所有,而大同社新开辟的田地,则每家各分得一份。
确定好利益分配后,贺人俊看了看众人,眼神中透露出一丝阴险,压低声音说道:“9月 18日,我等就引河鱼堡的赵守备来米脂。到时候,三位捕头就负责抓住李文斌,配合赵守备的军队,将大同社彻底剿灭。”
张光双目闪烁着凶狠的光芒,仿佛一头恶狼,恶狠狠地说道:“好,我等绝对不会放跑一个人!这些自以为是的读书人,就该老老实实待在书斋里读书,竟敢掺和衙门和地方事务,这次一定要让他们知道,多管闲事不会有什么好下场!”说罢,他紧紧攥着拳头,关节泛白,似乎已经迫不及待地要展开这场血腥的阴谋。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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