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朱门泣血，叩请天听
第五十七章 朱门泣血，叩请天听
夜色成为浓墨。黎明前的京城。一道道黑影，从墙角、从桥洞、从干涸的沟渠下无声冒出。他们是“拂晓”的幽灵。
龙魁于钟楼阴影中，打出最终手势，示意散去。
他身边的瘸腿张，资深丐帮头领，咧开缺牙的嘴。他抓起墨香尚存的纸张，和一桶黏稠浆糊。
他将一张纸平整贴在酒馆紧闭门板上。纸上，斗大标题触目惊心—《国贼郑克，十大罪》！做完这些，瘸腿张未曾停留。他佝偻着背，消失在更深的黑暗。
成百上千身影，如他一般。他们以相同方式，将“审判书”布满京城。从皇城朱门高墙，到内城富户影壁石狮。从勾栏瓦舍戏台柱子，到平民百姓屋檐墙角。
天亮前，他们来过。他们离开，未留一丝足迹。
……
天光乍亮。第一缕晨曦刺破云层。“卖包子嘞——刚出笼的热包子——”
王记包子铺的王老三打着哈欠。他掀开蒸笼，白腾腾热气扑面而来。他揉揉眼，习惯性望向街对面墙上，想看新告示。
他愣住了。墙上不是官府黄纸告示。那是一片刺眼的白。密密麻麻，贴满整面墙。
“这……这是啥玩意儿？”他好奇走过去。他凑近了看。
《国贼郑克，十大罪》
第一罪：景和三年，侵占城东张氏良田三十亩，逼死张氏夫妇。
第二罪：景和四年，为夺前朝古玉，罗.织罪名，致使李记绸缎庄满门下狱，家破人亡。
第三罪……
王老三嘴巴越张越大。他认得李记绸缎庄掌柜。那是个老实本分生意人，一夜间没了踪影。当年官府说是得了急病，原来竟是如此。他一个激灵，转头看向四周。
不止王老三。早起赶考学子，开门做生意的商贩，遛鸟的皇室子弟，所有目光，都被墙上白纸黑字吸住了。
“这……这上面说的，是真的假的？”
“天杀的！我三舅姥爷家的铺子，就是被他手下一个叫刘三的强占了！跟这上面说的一模一样！”
“有名有姓，有时间有地点……这还能有假？”
议论声瞬间炸开。
茶馆里，说书先生放下醒木。客人们根本无心听才子佳人。他们三五成群，压低声音，讨论着墙上那些令人发指的罪行。
“郑大人……平日里看着一副青天大老爷的模样……”
“知人知面不知心啊！畜生！简直是畜生！”
酒楼中，酒客拍着桌子，骂声震天。整个京城喧嚣。
那些曾被郑克欺压、敢怒不敢言的百姓，此刻找到了宣泄出口。愤怒在每一个角落汇聚，蔓延开来。
突然，一阵凄厉哭嚎声，从长乐街口传来。人群自动分开一条路。一个白发老妇，手里死死攥着一张传单，跪倒在街心。她一下一下，撞击着冰冷青石板。
“我的儿啊——娘给你找到凶手了——我的儿啊——”她哭得撕心裂肺，嗓子嘶哑。
“就是他！就是郑克这个畜生！我儿不肯把祖传铺子卖给他小舅子，他就派人天天去铺子里捣乱！最后……最后活活打死我儿，还说是失足摔死的啊！”
老妇人高举着传单。浑浊泪水混着鼻涕，流了满脸。
“苍天不公！你们看！都看看！这上面写的，就是我儿的冤屈啊！”
这一声控诉，引爆了积压民怨。“砰——”喊杀声震天。
“严惩国贼郑克！”
“杀人偿命！”
“还我们一个公道！”
不知谁先喊。数百上千声音汇成洪.流。人群自发涌动，朝着大理寺冲去。
很快，大理寺门口黑压压挤满了人。愤怒百姓围住衙门，水泄不通。口号声浪高过浪，响彻云霄。
几个情绪激动的小伙子，捡起地上石块和路边菜贩烂菜叶。他们狠狠砸向威严的朱漆大门。“开门！”“郑克滚出来！”
……
郑府。郑克手中茶杯颤抖。茶水洒出，烫红手背，他却毫无知觉。
府外山呼海啸般声浪，穿透厚厚院墙，清晰传入耳中。
“反了……都反了！”他面无血色，嘴唇哆嗦。“一群刁民……全反了……”
“老爷！老爷！”管家连滚带爬冲入，脸上全是汗。“外面……外面的人要把大门拆了！”
“公主！快！去请大长公主！”郑克尖声叫道。“快去！告诉公主，有人要造反！让她派禁军来！把这些刁民全给我抓起来！全杀了！”
管家领命，屁滚尿流从后门溜走。不到半个时辰，管家就回来了，脸色比哭还难看。
“老爷……”他跪在地上，声音都在发颤。“公主府……大门紧闭，说……说公主凤体抱恙，不见任何人。”
郑克脑中轰鸣。眼前一黑，整个人瘫软在太师椅上。
凤体抱恙……不见任何人……他明白了。他已是弃子。
……
与此同时，监察御史府。
王正，一个白发老人，脊梁挺得笔直。他细细看着一封信。信是匿名的，不知谁塞进他府门缝里。信纸是郑克府专用。印章，也是郑克的私印。
信中内容，是一份泣血自述。详述自己多年被贪欲蒙蔽，犯下的桩桩罪行。字句充满悔恨与挣扎。
放下信，王正又拿起一张从街上揭下来的传单。上面的罪状，与信中内容，严丝合缝。
他推开窗。窗外，是群情激奋的呐喊。
够了。一切都够了。
他身为御史，曾多次弹劾郑克。却次次被大长公主压下。甚至被同僚排挤。他以为自己这辈子，都看不到奸贼伏法那一天。
可今天，民心，就是他最大的武器。
“老爷，您要做什么？”老仆看着王正举动，有些不安。
王正没有回答。他转身，回到内堂。打开一个尘封多年的箱子。从里面取出自己最隆重、最庄严的一套朱红色朝服。他亲手，一层一层穿上。
当他整理好衣冠，再次走出来时，整个人的气势都变了。
“备轿！”他沉声道。
“王大人！不可啊！”几个闻讯赶来的同僚，堵在门口，满脸焦急。
“这明显是有人在背后设局，您去了，就是当了别人的刀啊！”
“郑克背后是公主，您斗不过的！”
王正看着他们。浑浊眼睛里，透着前所未有的清亮。“我食大夏俸禄，为民请命。这是我的本分。是刀，是剑，又有何妨？只要能斩了这国贼，王某死又何惧！”
他推开众人。手持沾染着街头泥土的传单，毅然踏出府门。
皇宫，承天门。巨大宫门紧闭着。金色琉璃瓦在阳光下，闪着冰冷光芒。
王正走到门前。他撩起朝服下摆，重重跪了下去。他挺直腰杆，用尽全身力气。发出一声悲怆而决绝的呐喊。
“臣，监察御史王正，有本死劾！”
“死劾国贼郑克，欺君罔上，鱼肉百姓，罪不容诛！”
“恳请陛下，为京城万民做主！为天下苍生做主！”
他的声音，穿透宫墙，在空旷广场上久久回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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