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黎明杀机，铁甲围港
第六十六章 黎明杀机，铁甲围港
天色未开，一层铅灰色的死气压着京城。
运河码头。
往日搬运工的号子和商贩的叫卖，此刻被一种诡异的寂静吞噬。
陈霄站在一艘不起眼的囚船甲板上。
他双手死死背在身后，指节攥得发白。
目光扫过那些伪装成货箱的木头匣子。
箱里沉重的“货物”，让整艘船的吃水线都深了几分，也让他的心脏不断下坠。
王爷的计划，不容任何差池。
只要趁囚船换防，把这批东西运出京城，便天衣无缝。
“都利索点！”
他压着嗓子，声音嘶哑地呵斥手下。
“天亮透之前，必须离港！”
“是！”
手下们动作陡然加快，木箱磕碰船板，发出沉闷的“咚、咚”声。
就在这时。
一阵脚步声从长街尽头传来。
那声音整齐、沉重，带着金属的质感，一步步踏在所有人的心口上。
绝不是巡街的衙役，更不是松散的城防军。
是铁甲叶片相互摩擦的“沙沙”声。
是制式战靴踩踏青石板，让地面都微微发颤的闷响。
长街入口，黑压压的重甲士兵涌出。
他们手持长戟，腰挎制式佩刀，默不作声地散开，动作划一，迅速封死了码头的每一个出口。
一面绣着猛虎下山的军旗，在晨风里猛地一抖，发出“猎”的一声。
京城卫戍部队！
一股寒气从陈霄的尾椎骨窜上后颈，炸起一片细密的鸡皮疙瘩。
他们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卫戍部队为首的，是一名骑在高头大马上的老将。
他满脸沟壑，胡须花白，一双眼睛没有情绪，只是平静地看着前方。
张将军。
陈霄的喉咙瞬间发紧，吞咽的动作都变得艰难。
这个老东西，是先帝留给当今陛下的刀，只认皇命，不认亲王。
张将军的战马停在囚船前十丈。
他身后的士兵立刻举起重弩，上百个黑洞洞的弩口，无声地对准了船上的每一个人。
码头的空气停止了流动。
船上的玄鹰卫也都僵住了，手本能地按住腰侧的刀柄，与岸上的卫戍部队形成了致命的对峙。
一支天子亲军。
一支王爷亲兵。
互不统属，剑拔弩张。
“张将军。”
陈霄强迫自己迈开灌了铅的双腿，走下甲板。
“您这是何意？我玄鹰卫在此押送要犯，卫戍部队要干涉公务？”
张将军高踞马上，视线威压，嗓音粗砺沉重。
“奉命行事。”
“奉谁的命？”
“京城之内，肃清匪患，乃我卫戍部队之责。”
张将军的回答滴水不漏，目光却越过陈霄，钉在了那些木箱上。
“昨夜接到线报，有大盗欲借漕运出逃。为京城安宁，所有离港船只，必须盘查。”
他口中那拙劣可笑的借口，带着不容抗拒的威严。一滴冷汗从陈霄额角滑落，流进眼角，又咸又涩。
盘查？
这些箱子一旦被打开，就是谋逆。
是诛九族的大罪。
“张将军，囚船之上皆为朝廷机密，岂是你说查就查的？”
他只能搬出肃王。
“若是耽误了王爷的大事，你担当得起吗？”
张将军闻言，风霜的脸上扯出冰冷弧度。
“正因事关重大，才更要查个清楚。”
“还是说，陈副统领的船上，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
他猛地一挥手！
“来人！上船搜！”
“我看谁敢！”
陈霄厉声嘶吼，身后的玄鹰卫“唰”地一声，齐齐拔刀出鞘！
岸上的卫戍部队毫不示弱。
拉动弩机的声音“咯吱”连成一片，弓弦绷紧，杀气弥漫。
陈霄死死咬着牙，牙根都在发酸。
不能动手。
一旦动手，就是公然谋反，再无转圜余地。
他扭头，对身边的亲信低吼：
“快！去禀报王爷！快！”
那名亲信如蒙大赦，转身从码头的另一侧，用尽全身力气朝王府的方向狂奔。
而陈霄，只能站在这片死地里，他挺直了脊梁，独自承受着那上百道冰冷的视线。
不过半个时辰，一则消息便钻进了京城每一条街巷，引爆了整个清晨。
“听说了吗？运河码头，卫戍部队把玄鹰卫给围了！”
“我的天！那可是肃王爷的人！这是要翻天啊？”
“何止是围了，我表兄在城防军当差，说两边都拔刀了，几百张重弩对着，就差射了！”
茶馆里，酒肆中，街头巷尾。
所有议论声都压得极低，却挡不住那份惊恐和亢.奋。
整个京城的气氛，迅速从沉寂转为紧绷，多年未有之变局。
皇宫，御书房。
檀香的烟气，在空气中游动。
皇帝李彻坐在龙椅上，面无表情，但那双紧紧攥着龙椅扶手的手，骨节已然凸.起，青筋毕露。
御案上，摊着两份情报。
一份，是昨夜他母亲太后哭着送来的，来自鬼医阿若的所谓天意示警。
——西北将星异动，光冲紫微，宗亲谋逆，萧墙之祸。
另一份，是刚刚由张将军的亲信，用最高等级的信令送.入宫的密报。
玄鹰卫秘密集结，与奉命盘查的卫戍部队武装对峙。
每一个细节，都写得清清楚楚。
一份天意，一份人事。
摆在一起，就是一个再清晰不过的答案。
他脑海中闪过一幕幕画面。
那个与他一同长大，曾为他挡过刀的弟弟。
几十年的兄弟情谊，此刻却被纸上冰冷的字迹，冲击得摇摇欲坠。
可他是帝王。
皇权，早已刻进了他的骨血。
高公公垂手立在一旁，他悄无声息地给皇帝换上热茶，见皇帝毫无反应，便用一种又轻又细的声音开口：
“陛下，太后娘娘她……很是担忧您的安危。”
李彻没动，只有一根手指，在龙椅的扶手上无意识地敲击着。
一下，又一下。
高公公又补了一句，仿佛只是随口一提。
“说起来，这玄鹰卫……毕竟只听肃王殿下一人的号令。”
“咚。”
李彻的手指停住了。
私兵！
在他的京城里，一支只听王爷号令，不听君主调遣的精锐！
李彻缓缓抬起头。
他眼底最后一点属于兄长的温度，彻底熄灭。
取而代之的，是君临天下的绝对冰冷。
任何对皇权的威胁，都必须被碾碎。
那双眼睛，深不见底。
许久。
他终于开口，声音里没有任何情绪。
“传旨。”
高公公立刻躬身：“奴才在。”
“急召肃王入宫见驾！”
“朕，要亲自问问他！”
肃王府。
传旨太监尖着嗓子念完圣旨，府中已乱作一团。
唯独肃王萧慎，脸上平静如常。
他屏退左右，慢条斯理地换上一身亲王朝服，神情淡漠。
码头的对峙，他已经知晓。
在他看来，不过是张将军那个老匹夫借题发挥。
至于那批东西，他自认天衣无缝，皇帝绝无可能抓住把柄。
入宫，解释清楚便是。
甚至，还能反咬张将军一口，告他一个越权行事，挑拨宗亲。
他对着铜镜，整理了一下衣冠。
马车备好。
他从容地踏上马车，朝着那座他熟悉无比的宫城，驶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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