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嫡长女（2）

走出偏厅，姜志坚才发觉自己后背的衣裳已被冷汗浸透。他看着身边神情淡漠的姜宁，眼神复杂无比。

记名嫡女……这步棋，终究是被国公夫人逼着走出去了。从此姜宁的身份，将再也无法遮掩。

三人登上马车，憋了一肚子邪火的姜煜就再也忍不住了。他猛地转向坐在角落的姜宁，眼神如同淬了毒的刀子，“姜宁，你到底用了什么下作手段竟能让国公夫人如此为你撑腰，不惜逼着父亲认你做嫡女？你给她灌了什么迷魂汤？”

姜宁缓缓抬起眼帘，她没有丝毫惧意，只有一片冰冷的讥诮。她扯了扯嘴角，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手段？下作？”

她轻笑一声，带着无尽的讽刺，“我的好二哥，你太高看我了。我若有那等翻云覆雨的手段，何至于在府里被人当作可以随意打杀的弃女？”

她微微前倾，目光直视着姜煜，“国公夫人为何替我说话？很简单，就凭我是她靖国公府明媒正娶，即将过门的世子夫人。”

“你们把我推出去，用我的终身去换姜毅的前程，去换姜家的利益。如今又想既得了国公府这门亲事带来的好处，又想保全姜绾独一无二的嫡女身份，两头都要占尽好处？”

姜宁的声音陡然转冷，“天下哪有这样的好事？”

姜煜脸色瞬间僵住，却听得姜宁一字一句地继续说道，“二哥若真觉得委屈了你的好妹妹，觉得国公府欺人太甚，那也简单。你现在就可以调转车头回去，告诉国公夫人，我们姜家不结这门亲了。姜家永远只有姜绾一个嫡女，你看国公夫人会不会拦着你？”

“你！”姜煜被这毫不留情的话堵得哑口无言，脸色涨得通红，却一个字也反驳不出来。

他再蠢也明白，这门亲事如今关系到姜毅的前程，关系到父亲的官声，甚至关系到整个姜家的未来，他敢说不结吗？

“够了！”姜志坚脸色铁青，额角青筋暴跳，指着姜煜厉声斥责，“混账东西，你还嫌闯的祸不够大？国公府门前的话还没让你长记性？再敢胡言乱语，家法伺候！”

姜煜被父亲从未有过的疾言厉色吓得一缩脖子，满腔的不甘和怨愤被强行压了下去，只能愤愤地别过脸去。

姜志坚深吸一口气，强压下翻腾的怒火，目光复杂地看向姜宁。

姜宁那番话虽尖锐刺耳，却句句戳中要害，也点醒了他。国公夫人的态度已经摆明，姜宁的身份是结亲的前提，没有任何转圜余地。他疲惫地揉了揉眉心，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都给我闭嘴，此事已定，无需再议。”

姜府，崇胜堂。

姜志坚端坐上首，脸色沉肃，将在国公府的经过和国公夫人的要求，一字不漏地复述了一遍。

当说到必须将姜宁记名嫡长女，写入族谱，昭告天下时，堂内安静的吓人。

姜夫人猛地攥紧了手中的帕子。记名嫡长女？那她的绾绾……岂不是要矮姜宁一头？

可看着丈夫那不容置疑的脸色和提及国公夫人时的忌惮，她张了张嘴，却一个字也不敢说。

姜老夫人浑浊的老眼眯了眯，手指无意识地捻着佛珠。

她心疼绾丫头，但更看重实际利益，国公府这门亲事带来的好处是实实在在的，尤其是关系到毅哥儿回京。一个嫡女名分而已，给了就给了，总比彻底得罪国公府鸡飞蛋打强。

她最终只是沉沉地叹了口气，没说话。

姜昀和姜瑜面面相觑，神色复杂。他们虽不喜姜宁，但更清楚国公府的分量，此事已成定局，非他们能置喙。

最受冲击的，无疑是站在姜夫人身边低垂着头的姜绾。

她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嫡长女？姜宁要成为姜家的嫡长女？那她姜绾算什么？

她才是家里头父亲母亲的亲生血脉，在外头受了那么多的委屈才回来，她自认是姜府唯一明珠的嫡女，竟然要屈居姜宁这个占尽便宜的养女之下？这简直是天大的羞辱。

姜绾强迫自己抬起头。脸上已不见血色，眼圈却恰到好处地泛着红，长长的睫毛上沾着细小的、欲落未落的泪珠。

她努力挤出一个苍白而温顺的笑容，“父亲母亲，祖母……女儿都听明白了。国公夫人是为了姐姐好，也是为了我们姜家好。姐姐这些年确实受了许多委屈，如今能得国公夫人看重，得此名分是姐姐的福气，也是我们姜家的福气。”

她顿了顿，仿佛强忍着巨大的委屈和失落，微微低下头，“只要对大哥回京好，对家里好，女儿没有意见的。”

姜夫人看着女儿这副懂事得让人心疼的模样，心都要碎了，连忙将她搂得更紧，眼泪也跟着落了下来，“我苦命的绾儿……”

姜志坚看着姜绾通情达理的样子，紧绷的脸色也缓和了些许，心中对她更多了几分愧疚和怜惜，“绾姐儿，你是个懂事的好孩子。父亲不会亏待你的。”

姜宁站在堂下，将姜绾这炉火纯青的表演尽收眼底。若非是她早知道姜绾是什么人，只怕也要被她骗过去了。

此刻的妥协于姜绾而言，不过是暂时咽下的毒药，只待日后寻机加倍奉还。

姜志坚见安抚住了姜绾，心中稍定，转向姜宁，语气带着刻意的温和与不容置疑的命令，“宁姐儿，国公夫人的话你也听到了。从今日起，你便是姜家名正言顺的嫡长女。”

他目光扫过众人，带着家主不容置疑的威严，“此事关乎姜府前途，任何人不得再有异议。从今往后，府中上下，必须尊宁姐儿为嫡长女，礼数周全，不得怠慢。”

他最后看向姜宁，眼神复杂，“宁姐儿，你也要时刻谨记自己的身份，一言一行皆要配得上这嫡长女的身份，莫要辜负了国公夫人的期望，更要为家族增光添彩。”

姜宁微微屈膝，声音清冷而疏离，“女儿晓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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