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 聘礼

“女儿不敢威胁父亲。”姜宁微微垂眸，一字一句道，“女儿只是提醒父亲，人在做天在看。今日国公府下聘，满京城多少双眼睛看着？聘礼单子可是写得明明白白。若是来日女儿出嫁，嫁妆单子与这聘礼相差悬殊……那些御史言官的笔，还有京城里那些等着看姜家笑话的人嘴，只怕会比女儿说得更难听。到那时，父亲清流门第这块牌匾，只怕就挂不住了。”

“混账。”姜志坚听着实在是气极了，抬手便要打在姜宁脸上，谁曾想被姜宁给避开了。

姜宁抬起头，目光平静地迎上姜志坚惊怒交加的眼神，“父亲，国公夫人还要来府上，你确定要打我吗？女儿说的都是实话，若是父亲觉得是女儿污蔑了父亲，那自然是女儿的不对，我跟父亲赔不是。”

厅内一片死寂。

姜夫人和管事们都被姜宁这直指要害的威胁震住了，姜绾更是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姜宁。

“你……”姜志坚指着姜宁，气得说不出话来。

他当然知道姜宁说的是事实。侵吞聘礼克扣嫁妆，这在勋贵圈子里或许有暗箱操作，但一旦被摆上台面，尤其是他这种以清流自居的官员，绝对是致命的污点。

那些虎视眈眈的政敌，绝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父亲。”姜绾见父亲被姜宁问住心中大急，“您别听她危言耸听，她一个养女，国公府能娶她就不错了，还敢挑三拣四？她……”

“闭嘴。”姜志坚猛地一声怒喝，打断了姜绾的话。

他额上青筋暴跳，却不得不承认，姜宁捏住了他的命脉。官声，清誉，这是他奋斗半生、立足朝堂的根本，绝不能毁于一旦。

他死死盯着姜宁，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带着不甘和咬牙切齿的意味，“国公府的聘礼自然全部充作你的嫁妆，一分一毫，都不会少。”

“老爷！”姜夫人失声叫道，心疼得脸都扭曲了，瞧着姜宁很是不满，“宁姐儿，家里头对你好，养了你十几年，又让你攀上高枝，你竟然这般不为家里找想？”

“父亲！”姜绾更是如遭雷击，满脸不甘，“国公府那么多的聘礼，姜宁哪里用得到那么多的嫁妆。只等侯府下聘了，聘礼我都愿意留在家中……”

国公府的聘礼，只怕是忠毅侯府的两倍，这叫她如何能不恨。

“都给我住口。”姜志坚厉声呵斥，目光扫过姜绾，很是不悦道，“还有你。不要张口闭口都提起自己的婚事，侯府何时说要来下聘了？八字还没一撇的事，就在这里大放厥词。等你真嫁出去了再说，少在这里丢人现眼。”

姜绾被他当众如此不留情面地斥责，尤其是拿她那岌岌可危的婚事说事，她顿时羞愤欲死，捂着脸哭着跑了出去。

姜夫人看着跑出去的女儿，再看看一脸决绝的丈夫和那个冷眼旁观的养女，只觉得心口绞痛，眼前发黑，却也无力回天。

姜宁心中毫无波澜，她对着姜志坚微微福身，“多谢父亲为女儿主持公道，女儿告退。”

姜夫人瞧着姜宁的背影，很是不满的出声道，“老爷，难不成真要遂了她的意？如今还没出嫁便已经这么嚣张了，若是真的到了嫁出去的那一天还了得？日后到了国公府去，难不成还真让她飞到天上去？”

姜夫人第一次后悔，或许不该让她嫁到国公府去。

毕竟国公府的夫人对姜宁实在是上心，若是日后嫁过去又国公府夫人护着，国公府的富贵也是实打实的，她岂不是尾巴翘到天上去。

姜志坚听了这话，只淡淡道，“你以为国公府那个瘸子是这么好相与的？且等着看吧，日后有她好受的，不要回来家里头哭便算她有能耐了。再说不好，若是被折磨死了，咱们家正好去讨要一份赔偿来。”

“老爷说的是，只是可惜了那么多的聘礼。”姜夫人想起满院子的聘礼到这会儿还在觉得肉疼。

“到底是我没发现，宁姐儿竟然是一个这么有心计的。”姜志坚这会子脸色也不大好看。

午后，靖国公夫人果然亲自登门商议婚期。

姜家众人早已恭候多时。姜志坚和姜夫人脸上堆着最热情得体的笑容。姜家三个儿子都坐在藤椅上，个个龙马精神。姜绾则精心打扮过，坐在姜夫人下首，努力维持着温婉娴静的模样。

姜宁坐在稍远的位置，微微垂眸，仿佛这场关乎她终身大事的商议与她并无多大关系。

寒暄过后，国公夫人开门见山，将一个烫金的红帖递给姜夫人，“姜夫人，这是请钦天监合过八字选出的几个吉日，都在今年秋冬之际。我们国公府的意思是，想选在十月十八这个日子，秋高气爽，也方便操办，不知贵府意下如何？”

姜夫人接过帖子，脸上笑容不变，心里却在飞快盘算，时间不算宽裕，但也不算仓促。她正要开口应承，旁边的姜绾却按捺不住了。

“国公夫人。”姜绾声音柔柔地响起，带着恰到好处的关切，“十月十八是不是有些急了？姐姐刚从碧云庵回来不久，身子骨怕是还没完全养好呢。再者，姐姐在庵里清修三年，性子也静惯了，骤然嫁入国公府那样的高门大户，规矩多，应酬也多，只怕一时难以适应，反倒给国公府添麻烦。不如再缓些时日？也好让姐姐多学学规矩，多陪陪父亲母亲尽孝，也让家里再好好给她准备准备嫁妆。”

她这番话，看似处处为姜宁着想，实则说出碧云庵提醒姜宁不堪的过往，暗示她不适合高门。这样的伎俩，如何瞒得过在后宅的当家主母。

姜夫人听了，心中暗赞女儿机灵，面上却装模作样地轻斥，“绾姐儿休得胡言。国公夫人面前，岂容你置喙。”

姜昀和姜瑜也皱起了眉头，对姜宁投去不满的眼神，觉得姜绾说得在理，这姜宁确实需要再调教一番才能嫁人，省得日后丢姜家的脸。

姜宁在一头却觉得可笑，当初是姜府自己为她选了这门亲事，如今竟然又觉得她嫁过去可惜了？姜绾眼皮子浅，哪里看得见深一层的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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