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 争执（3）

她这话看似在认错，实则字字诛心。

姜志坚的脸色瞬间变得更加难看，老夫人也被姜宁这番绵里藏针的话噎住了。她浑浊的老眼死死盯着姜宁，想从她平静的脸上找出挑衅的痕迹，却只看到一片恭谨。

可这番话里的意思分明是在指责她不明是非，只知溺爱孙儿，不顾家族体面和儿子的官声。

“你……”老夫人胸口起伏，指着姜宁，一时竟不知如何反驳。

她习惯了众人的顺从，习惯了以自己的意志为尊，何曾被一个小辈如此软刀子顶撞过？

“够了！”姜志坚猛地一拍扶手，脸色阴沉如水，他既恼母亲的无知偏袒，更恼姜宁将事情挑得如此明白，让他下不来台。

他只能将怒火发泄在姜宁身上，“姜宁，这里没有你说话的份。你祖母面前，岂容你如此放肆，还不退下。”

姜宁仿佛没听见父亲的呵斥，她对着老夫人再次福了福身，“孙女失言，惹祖母和父亲动怒，实在惶恐，孙女告退。”

老夫人看着姜宁消失在门口的背影，又看看脸色铁青的儿子，再看看低头垂泪的姜绾，只觉得一股邪火憋在胸口，不上不下。

她重重地喘了几口气，最终只能将佛珠捻得飞快，对着姜志坚和姜夫人冷冷地丢下一句，“你们给我好好查清楚，煜哥儿肯定是被冤枉的，毅哥儿不在，煜哥儿便是我姜家的嫡长孙，不能就这么不明不白地被关着。”

姜志坚素来知道老夫人的性子，这会子只应下，只是如今这事儿对他来说已经解决了，若是再查下去，惹出什么风波更是不好。

“儿子知道了，只是今日国公府要来下聘，眼下院子里的东西还没有准备齐全。只等着国公府的人来了，儿子还得招待一番，便先下去了。”

姜老夫人眼珠子一动，瞧着姜志坚道，“国公府的聘礼只怕是不少，日后家里的哥儿娶妻也要不少的财物，宁姐儿毕竟不是亲生的，嫁妆多少给些就是了。”

底下姜志坚和姜夫人都没说话，显然是默认了。

午后，靖国公府果然派了浩浩荡荡的队伍前来下聘。

礼盒堆满了姜府的庭院，光是珠宝名画都堆满了好几个院子。唱礼单的声音洪亮悠长，引得府中仆役们探头探脑，惊叹不已。

国公府的人前脚刚走，姜夫人便迫不及待地召集了心腹管事开始商议。

“老爷。”姜夫人这会子一副为难的模样，对脸色依旧不太好看的姜志坚道，“这国公府的聘礼当真是丰厚得紧。咱们家哥儿多，日后娶妻嫁女开销巨大。宁姐儿她毕竟不是咱们亲生血脉，这嫁妆按庶女的份例抬过去也就罢了。剩下的正好填补府中公中，给煜哥儿，昀哥儿他们留着娶亲用，岂不两全其美？”

她这话说得冠冕堂皇，仿佛侵吞女儿聘礼是天经地义。一旁的管事也连连附和，“夫人说得极是，大姑娘能有国公府这门亲事已是天大的福分，嫁妆丰厚与否想必国公府也不会太在意。”

姜志坚眉头紧锁，他虽贪财，也觉夫人说得有理，但心中总有一丝隐忧。毕竟，姜宁已非昨日那个任人拿捏的养女，到底还是有些犹豫的。

“父亲，母亲。”站在一旁的姜绾也忍不住开口，语气带着酸溜溜的，显然是见着这么多的聘礼心里头吃醋。说到底，国公府的门第比忠毅侯府的还高出不少，嫁妆自然也是堆山码海的，叫姜绾看的红了眼，“女儿觉得母亲说得对，姐姐能嫁入国公府已是高攀，还要那么多嫁妆做什么？难道国公府还缺她那点东西不成？”

她话锋一转，带着炫耀，“不像女儿，日后嫁入忠毅侯府，那聘礼女儿定会全部留下给家里，嫁妆家里随意给些，女儿绝不嫌弃，全凭父亲母亲心意。”

姜志坚和姜夫人瞧着姜绾都一脸欣慰，姜夫人上前几步拍了拍姜绾的肩头，笑着出声道，“傻孩子，你是家里嫡亲的女儿，如何能侵吞你的聘礼？你哥哥们定然也是不肯的。不仅如此，母亲还给你准备丰厚的嫁妆，让你能体体面面的嫁过去。”

姜绾这时便是两眼泪汪汪的，一副母慈子孝的模样。

就在这时候，管家婆子从外头进了门来，朝着姜夫人出声道，“夫人，可不好了。国公府的聘礼单子被大姑娘拿走了，只说是自己要带着这些聘礼一样不落的充嫁妆。”

“什么？”姜夫人第一个站了出来，直惊道，“从前以为这孩子是个老实的，如今看来并非如此。快将她叫过来，她自己不能全顾自己，不管她几个哥哥的死活。”

姜绾也在一旁，一副颇为惊讶的模样，“姐姐怎么能这么自私？同样是姜家的女儿，她在家里头过了这么多年的好日子，竟然也不愿意为了家里付出一二？”

姜绾正说着，姜宁已经从外头进了门来。

姜志坚见到姜宁便气不打一处来，瞧着姜宁黑着脸道骂道，“嫁妆之事自有家人替你做主，你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在这里管自己嫁妆的事儿，传出去叫人笑话。”

“做主？”姜宁唇角勾起一抹讥诮的弧度，她目光直视姜志坚，声音不大却字字清晰，“父亲，您身为工部尚书，最是注重门第清誉，家风清正。女儿斗胆请教父亲，侵吞女儿聘礼，虚抬嫁妆，这等行径若是传扬出去，外人会如何评说我们姜家？如何评说父亲您这位清流门第的掌舵人？”

姜志坚听了这话脸色骤变，他猛地看向姜宁，眼中充满了震惊和恼怒。

姜宁这是在赤裸裸地威胁他，用他最珍视的官声和家族清誉做要挟。

“你……你放肆。”姜夫人气得发抖，指着姜宁骂道，“孽障，竟敢威胁你父亲！”

姜志坚向来是个看重体面的，这会子只黑着脸道，“我何时说过，要侵吞你的聘礼？虚抬嫁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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