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 讨好

姜夫人脚步虚浮，浑浑噩噩地回到了自己的正院。

她才一进门，就看见姜绾已经醒了，正坐在软榻上抽抽噎噎，眼睛肿得像桃子，脸上还带着未干的泪痕。

“母亲！”姜绾一见她，立刻扑了过来，像抓住救命稻草般紧紧攥住她的衣袖，“母亲，父亲……父亲是不是骂您了？都怪我，都怪我不好。”

她说着，眼泪又涌了出来，“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瞧着姐姐被围困，想帮一把。但是没想到，未来姐夫竟然这么曲解我，实在是太让我伤心了。母亲，你说我该怎么办？国公府家大世大，我若是被记恨上了，只怕今后的日子都不好过了。”

姜夫人看着心爱的女儿这副模样，再想到书房里丈夫那冰冷无情的命令，以及即将要拱手送出去的巨额添妆，只觉得心口一阵绞痛。

她搂着姜绾坐下，疲惫地叹了口气，挥手屏退了所有下人。

待屋内只剩下母女二人，姜夫人她压低声音，带着浓浓的不甘和懊悔，“绾儿，不全是你的错。是我们……都小看了姜宁。”

姜绾抬起泪眼，茫然又恐惧，“母亲？”

姜夫人眼神锐利，像是在复盘一场惨败的棋局，“当初把她接回来，本就是存了心思。一个养女，又是在庵里不清不白待了三年，名声有瑕。国公府那边递了橄榄枝，要个冲喜的世子夫人，我与你父亲便想着，用她这个弃子，既能攀上国公府的关系，为你大哥姜毅打通调回京城的关节，又能换来一笔丰厚的聘礼贴补家用，给你和几个哥哥攒聘礼嫁妆……这本是一举多得的好棋。”

姜夫人神色一顿，这才颇为不甘的出声道，“可谁曾想，国公夫人也不知是中了什么邪，竟对她那般上心，处处维护。更可让我想不到的是……”

姜夫人眼中闪过一丝深深的忌惮，“那个谢凭舟，据说性情古怪不近人情、连亲爹都不放在眼里的疯子世子。他竟然会为了姜宁出头？还当众给了我们姜家如此难堪？虽说他只是为了国公府的颜面，可从前从来不曾管后宅之事，如今竟然公然为姜宁出头，这便是告诉京城所有人，姜宁是他的人。”

姜绾紧紧抓住姜夫人的手，声音充满了恐惧，“母亲我好怕，我抢了她的身份，抢了原本该属于她和岳家的婚事……她心里一定恨毒了我。如今她得了谢世子的青睐，日后在国公府站稳了脚跟，她第一个要收拾的肯定就是我。她会把我踩在泥里的，母亲，我该怎么办啊？”

姜夫人心如刀绞，用力握住姜绾的手，声音压得极低，“绾儿别怕，有母亲在，母亲绝不会让她有机会爬到我们头上来作威作福。”

“她如今不过是仗着国公夫人和谢凭舟一时的兴趣才如此嚣张，可谢凭舟是什么人？性情暴戾，阴晴不定，连他亲爹都拿他没办法。国公府更是龙潭虎穴，你以为国公府那一大家子几房的亲戚是那么好对付的？她一个无依无靠的养女，带着对我们姜家的怨恨嫁过去，真能在那种地方长久立足？真能长久得了谢凭舟那疯子的宠爱？”

姜夫人此刻没有一个母亲该有的温情，只有一片冰冷，“只怕是爬得越高，摔得越惨。一个不小心触怒了那疯子，怎么死的都不知道。从前我当她是我女儿，可谁曾想她竟然屡次欺凌你，欺负到你头上。”

姜绾听着母亲的话，眼中的恐惧稍退，“母亲的意思是？”

姜夫人眼神幽深，“我们不能坐以待毙，但也不能再像以前那样莽撞了。你父亲说得对，眼下必须把她供起来，麻痹她，也麻痹谢凭舟和国公府，给足国公府面子。至少在她出嫁前这段时间，绝不能再给她任何把柄，更不能让她有机会在谢凭舟面前诉苦告状。”

姜绾瞧着姜夫人，颇为不甘的出声，“可是母亲，难道就看着她这么得意下去？等她嫁过去有了国公府撑腰，再想动她就难了。”

毕竟，姜绾看来，自己才是尚书府的嫡女，就算要得到什么好处都是应该给自己，而不是给姜宁这个贱人。

“你别着急。”姜夫人拍了拍她的手，“这段时间，我们表面要对她千好万好，背地里也不是无事可做。她从前是京城第一贵女，如今只怕是得罪了数不清的名门闺秀，想对付她的人堆山码海。我倒不是想让她怎么样，只要日后不要挡着你和你几个哥哥的道便是无碍。”

姜夫人仿佛下定了决心。

这个养女，她能给一点施舍，却绝对不允许她越过自己和姜绾去。

自打众人回府之后，姜府上下对锦瑟居的态度，一夜之间便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先是姜夫人亲自带着管事嬷嬷，抬着好几口沉甸甸的箱子进了锦瑟居，脸上堆着前所未有的亲热笑容，“宁姐儿快来看看。这些都是母亲特意给你挑的，上好的云锦、苏绣，还有几匹难得的流光缎，颜色都鲜亮，正适合你做嫁衣和出嫁后的新衣裳。还有这些头面首饰，是京中玲珑阁新出的样式，你瞧瞧喜不喜欢？”

姜宁瞧着姜夫人这笑脸只觉得虚伪，只淡淡出声道，“母亲不必费心，昨日国公府夫人来了帖子，只说过两人请绣娘来量体裁衣，给女儿做嫁衣。嫁衣的事儿便用不着母亲操心了。”

姜夫人一愣，却还是叫旁人将箱子打开，里头珠光宝气，绫罗绸缎，晃得人眼花。

姜夫人拉着姜宁的手，言辞恳切，仿佛之前的种种从未发生过，“从前是母亲疏忽了，让你受了不少委屈。如今你有了好归宿，母亲心里是真高兴。缺什么少什么，尽管跟母亲说，定给你置办得妥妥帖帖，让你风风光光地嫁出去。”

姜宁瞧着姜夫人演戏，知道这一切都是有代价的，裹着蜜糖的砒霜，她已经不想再吃了。

来来去去也不过是这些手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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