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三章 春花宴（5）
她张了张嘴，脸色瞬间涨红，额头渗出细密的冷汗，眼神慌乱地看向姜宁的方向。母亲说过，一家子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姜宁这时候应该出来为她解围才是。
“我……我……”姜绾支支吾吾，大脑一片空白，那些华丽的赞美词此刻都成了笑话，一个字也蹦不出来。她只觉得所有人的目光都像针一样扎在她身上，充满了鄙夷和嘲弄。
“怎么？姜二姑娘献花之时，对其来历品格竟一无所知吗？”季映棠的声音带着恰到好处的惊讶，如同一把钝刀子，慢慢割着姜绾的脸面，“只知其名贵，便拿来献与皇后娘娘？这……未免有些失之轻率了吧？”
她的话语点到即止，却比任何斥责都更令人难堪，周围顿时响起一阵压抑不住的嗤笑声和窃窃私语。
“噗……连自己献的花什么来头都不知道？”
“可不是嘛，刚才那番夸赞，听着就假得很。”
“看来是临时抱佛脚，只背了几句好听的……”
“比起她姐姐那份巧思和心意，真是……云泥之别啊。听说从小在庄子里长大，也难怪。也不知道岳小侯爷看上了她什么，居然跟姜宁退婚了要娶她。”
“喜欢嫡女罢了，如今姜宁也是嫡女，不知道岳家后悔了没有。”
“嘘，小声点……”
这些低语如同毒蛇钻入姜绾耳中，让她浑身冰冷，摇摇欲坠。
她精心准备、寄予厚望的瑶台玉凤，非但没有为她挽回颜面，反而成了她无知浅薄，附庸风雅的证据。在姜宁那惊艳全场的琉璃牡丹面前，她这盆名贵的鲜花，连同她本人都成了彻头彻尾的笑话。
皇后娘娘端坐凤座，看着下方脸色惨白，摇摇欲坠的姜绾，再看看一旁宠辱不惊的姜宁，眼中闪过了然。她并未再多说什么，只是挥了挥手，平淡地道，“花既已赏过，姜二姑娘且退下吧。”
连一句象征性的夸奖都吝于给予。
一旁的刘贵妃也觉得面上无光，她早知道姜绾不是一个合格的宗妇，可看在岳铭的份上还是赏赐了。如今看见姜绾头上戴着簪子招摇，刘贵妃只觉得脸上火辣辣的疼。
姜绾如同行尸走肉般，在云萝的搀扶下踉跄着退回了自己的位置。
她低着头恨不得把脸埋进地里再也抬不起来，精心描画的妆容被冷汗浸花，华丽的衣裙此刻也失去了所有光彩，只剩下无尽的难堪和耻辱。
而这一切，都被不远处的姜宁静静看在眼里。
她脸上依旧没有什么多余的表情，只是那双沉静的眸子里，掠过一丝极淡的、如同看戏般的了然。姜绾的失败，在她意料之中。
一个只知皮相腹内空空的人，在这处处讲究底蕴和才情的宫廷盛宴上，注定只能是一场闹剧。姜绾发觉姜宁的视线，更觉得这一切都是屈辱。
就在这时候，坐在上头的皇后当即开口道，“刘妹妹方才说，死物难与鲜花争辉？本宫瞧着，倒不尽然。鲜花再美终有凋零之时，如同那些虚有其表的浮华，终究经不起推敲，风一吹，便散了。”
她的目光意有所指地掠过下方恨不得钻进地缝的姜绾，“而这琉璃玉魄光华内蕴，匠心独运，更难得的是其中蕴含的赤诚心意与永不凋零，这才是真正的贵之所在，非是金银俗物堆砌可比。妹妹，你说是不是？”
这番话字字珠玑，明面上是点评花，实则是对刘贵妃先前刁难的直接回击，更是借姜绾的瑶台玉凤事件，狠狠敲打了刘贵妃。
刘贵妃的脸瞬间涨成了猪肝色，如今姜绾这么不争气，倒是叫她先前的发言显得是自讨羞辱，“皇后娘娘所言极是。”
刘贵妃几乎是咬着牙，从齿缝里挤出这几个字，她看向下方姜绾的眼神更是充满了厌弃。
这个废物不仅没帮上忙，反而成了皇后攻击她的最好把柄。
皇后满意地收回目光，不再理会强忍怒气的刘贵妃，转而看向下方依旧保持着恭敬姿态的姜宁。
“姜宁。”皇后温声唤道，朝着姜宁招了招手，“上前来。”
“臣女在。”姜宁上前一步，盈盈下拜。
姜宁依言，在无数道目光的注视下从容而端庄地走到凤座近前。
皇后仔细端详着眼前不卑不亢，气质沉静的少女，越看越是满意。她缓缓抬起手，竟从自己那顶象征着至高无上地位的九凤衔珠赤金点翠凤冠上，亲手取下一颗镶嵌在凤凰眼睛位置的龙眼大小，通体莹润无暇的冰种翡翠玉珠。
这举动让所有人倒吸一口凉气，皇后凤冠上的玉珠，这意义非同小可。
只见那颗玉珠浑圆饱满，色泽深邃通透，在阳光下流转着温润内敛的光华，一看便是价值连城寓意非凡的珍宝。
皇后将这颗温热的玉珠轻轻放入姜宁摊开的手心。
“好孩子。”皇后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亲近和郑重，“你参加春花宴多年，年年都能拔得魁首。心思灵巧，品性端方，为国祈福三年，更难得一片赤诚忠义之心。”
“这颗玉珠随本宫多年，今日赐予你。望你嫁入靖国公府后与谢世子夫妻和睦，同心同德。靖国公府乃国之柱石，世子更是栋梁之材，你当谨守本分襄助夫君，勿负本宫期许。这门亲事本宫甚为看重，亦会为你撑腰。日后若遇难处，凭此珠可直禀于本宫。”
这番话叫所有人都意想不到。
赐凤冠玉珠，亲口许诺撑腰。这已不仅仅是简单的赏赐，而是代表了皇后娘娘对姜宁的极度认可，这其中的荣宠，远超之前的玉如意和东海明珠。从此以后，姜宁在京城贵女圈的身份，更是青云直上。
是当之无愧的，京城第一贵女。
姜宁只觉得掌心那颗玉珠沉甸甸的，仿佛承载了千钧重担，也叫她有些意想不到，“臣女姜宁，叩谢皇后娘娘天恩。娘娘教诲臣女定当铭记于心，不敢有忘。”
“好，起来吧。”皇后亲手虚扶了一下，姜宁的稳重得体，让她很是满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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