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九章 相看（3）
季映棠神色平静，仿佛没看到嘉阳公主脸上的愠怒，声音依旧清越，“回公主，臣女贪看园中景色，不觉行至此处惊扰公主雅兴，还请恕罪。”
她顿了顿，目光似是无意地扫过那株青龙卧墨池和被为难的姜宁，话锋一转，“公主殿下想赏青龙卧墨池？此花确是名品，色如墨玉。只是……”
她微微蹙眉，露出恰到好处的惋惜，“此花枝干刚劲，花苞沉重，若强行攀折，不仅易伤花枝，更恐失其盘踞卧龙之神韵，反而不美。且姬府花匠精心培育，若因折枝而损了名品，岂不可惜？公主殿下爱花惜花，想必也舍不得见此名品凋零吧？而且臣女刚听闻宫里头的皇后娘娘也想过几日前来赏花，若是皇后娘娘见着这名花凋零，只怕也会心有不悦。”
季映棠这番话，言辞在理，让人挑不出错处。
嘉阳公主被她这一番话说得噎住。她本意是羞辱姜宁，并非真要赏花。
若强行命令，反倒显得自己蛮横无理，不爱惜名花，甚至不给姬府面子，说大些，也是不给皇后娘娘面子。
她瞪着季映棠，又看看垂眸不语的姜宁，满腔怒火无处发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
“哼！”嘉阳公主最终重重地哼了一声，拂袖道，“罢了，本宫不过随口一说，谁稀罕这劳什子的墨池，季姑娘倒是会说话。”
她狠狠剜了姜宁一眼，“姜大姑娘好自为之。”
说罢，带着满腔的憋闷，领着一众宫人，气冲冲地转身离去。
待嘉阳公主一行人的身影消失在花径尽头，紧绷的气氛才松弛下来。
姜宁这才松了口气，转向季映棠，真心实意地屈膝行礼，“多谢季姑娘出言解围，宁儿感激不尽。”
季映棠虚扶了她一把，神色依旧清淡，语气也听不出什么情绪，“不必多礼，我也不是真的想帮你。”
她目光扫过姜宁，又看向方才嘉阳公主离去的方向，颇为傲娇出声，“我不过是不想看着有人仗势欺人，坏了这满园春色，也污了自己的身份，并非特意为你。”
她这话说得直接，甚至有些疏离，自己只是看不惯嘉阳公主的跋扈行为，并非与姜宁有什么交情。
姜宁闻言，微微一怔，随即了然。
她与季映棠并无深交，甚至先前敌对。如今季映棠能出声相帮，已很是不易。
“无论如何，季姑娘今日之恩，我铭记于心。”姜宁再次郑重道谢，“若是日后季姑娘有事，我也定会出手相助。”
季映棠微微颔首，不再多言，“此处偏僻，姜姑娘还是早些回前院吧。告辞。”
她说完，带着侍女，转身沿着来路，翩然离去。
姜宁站在原地看着季映棠消失的方向，又望了望眼前这片差点成为她受辱之地的牡丹花圃，心中百感交集。
她深吸一口气，整理了一下心绪，也沿着花径朝着前院人声鼎沸的方向走去。
姜宁顺着前路直走，终于顺利回到了前院宾客聚集的热闹之处。她刚穿过一道月洞门，便听见一声带着委屈和急切呼唤，“宁姐姐！”
只见柳淑珠提着裙摆，像只迷路的小鹿般从另一侧匆匆奔来，脸上还带着未褪尽的红晕和些许慌乱。
柳淑珠一把抓住姜宁的胳膊，“姐姐你去哪儿了？我找了你半天。这姬府也太大了，绕得我头都晕了！”
她一边说，一边心有余悸地四下张望，生怕再撞见那个让她恨不得钻地缝的人。
姜宁见她安然无恙，只是神情有些异样，心中稍安。她轻轻拍了拍柳淑珠的手背，“被国公夫人拉着说了会儿话，后来又迷了路，走到了后头的牡丹圃。你呢？可有什么发现？”
一提到这茬，柳淑珠的脸颊唰地一下又红透了，像熟透的虾子。
她眼神闪烁，不敢看姜宁，只胡乱地摆着手，“没……没什么发现，啥也没看见。那姬云逸估计是军务繁忙，根本没来吧。”
她此地无银三百两地强调着。
姜宁看着她这副欲盖弥彰羞窘难当的模样，心中便明白了什么。看来淑珠不仅见到了，只怕还发生了点让她措手不及的小插曲。
她也不点破，只抿唇笑了笑，“哦？是吗？”
“当然是真的。”柳淑珠声音陡然拔高，随即又意识到自己反应过度，赶紧压低声音，拉着姜宁的手就往外走，“姐姐，这宴会也没什么意思了，人又多又吵。我有点累了，咱们回去吧？好不好？”
此时，日头已微微西斜，不少宾客已开始陆续告辞，姬府门庭前的车马已不像来时那般拥挤。
姜宁看了看天色，又瞧了瞧柳淑珠那副明显心不在焉的样子，便点了点头，“也好，是该回去了。”
两人向主家管事嬷嬷道了别，自有丫鬟引着她们往侧门停放马车的地方走去。
一路无话，柳淑珠低着头，手指无意识地绞着帕子，一副神游天外的模样，显然还沉浸在方才难以言喻的情绪里。偶尔有认识的夫人小姐与她们打招呼，也是姜宁代为回应。
直到快走到马车前，柳淑珠才像是终于憋不住了，偷偷瞄了一眼姜宁，见她神色如常，才凑近了点，扭扭捏捏地道：“姐姐……那个，其实我……”
姜宁停下脚步，含笑看着她，耐心地等她说下去。
柳淑珠的脸更红了，声音细若游丝，“我好像……看见他了。”
“谁？”姜宁故意问道。
“哎呀，就是那个……姬云逸嘛。”柳淑珠跺了跺脚，小女儿情态毕露，“跟我之前想的完全不一样。”
“哦？怎么个不一样法？”姜宁饶有兴致地问。
“他……”柳淑珠憋了半天，最终只憋出几个词，“长得还行，个子挺高，说话……声音还行。”
看着柳淑珠这副满脸通红的模样，姜宁心中已然有数。她不再追问，只温和地笑了笑，轻轻捏了捏柳淑珠的手，“看来，太师和夫人的眼光，确实不会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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