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章 相看（4）

柳淑珠闻言，脸上的红晕更深了，但眼底却悄然掠过一丝羞涩，她嘟囔道，“哎呀，姐姐你别笑话我。我回去再慢慢跟你说，今天不行，我今天不知道怎么说……”

她现在心乱如麻，需要时间好好捋一捋。如今这下子，也实在没办法将今个儿发生那样丢脸的事儿告诉姜宁。

只是姜宁到底也不是好奇刨根问底之人，“好，改日再说。”

姜宁瞧着柳淑珠微微一笑，“什么时候说都是一样的。”

说话间，两府的马车已近在眼前。柳府的马车先到了，柳淑珠逃也似的钻了进去，隔着车窗还不忘对姜宁挥手，“宁姐姐，我先走了，改日再去找你玩！”

姜宁看着柳家马车辘辘远去，无奈地摇了摇头。

这丫头，今日这趟姬府之行，对她而言，只怕是惊大于喜。说不定是那姬云逸一表人才，合了她的心意。她转身，也在知秋的搀扶下登上了姜府的马车。

姜宁刚回到锦瑟居，方进院子，院子上头的海棠树便掉了不少叶子。

姜宁心知有消息，立刻屏退了左右，只留下知秋在门口守着。人空了，凌风才从树上跳了下来。

“姑娘。”凌风的声音低沉平稳，毫无波澜。

“如何？”姜宁转身看向凌风。

凌风拱手回应，“属下今日盯梢忠毅侯府，姜绾并无异常外出。但申时三刻，有一老妇从侯府后角门悄然离开，行踪鬼祟。属下追踪，确认其正是李嬷嬷。”

凌风到底是谢凭舟带出来的人，出入侯府也能做到不引人察觉，而且做事也极快，倒是让姜宁很是放心。

姜宁眼神一凝，“她去了何处？”

“京郊靠近北山脚下一处不起眼的宅院。”凌风继续道，“属下趁其短暂离开宅院去附近集市采买时，潜入查看。宅院内陈设虽非豪奢，但一应俱全，生活痕迹明显，米缸尚有新米，灶台有烟火气，卧房被褥齐整，绝非临时落脚之所。看情形，至少已在此安稳居住月余。”

月余？

姜宁的心猛地一沉。

李嬷嬷被发卖是年前的事，距今不过数月。若说她在京郊藏匿月余，那就意味着她很可能根本没被发卖多远，甚至可能刚出姜府，就被人暗中截下安置了。

“你的意思是……”姜宁看向远处的天色，淡淡问道，“李嬷嬷根本未曾被发卖至苦寒之地？她一直就在京城附近？”

“从宅院情况推断，可能性极大。”凌风肯定道，“且其行动自如，对路径熟悉，显然对京郊环境并不陌生。”

姜宁在室内缓缓踱步，指尖冰凉。姜绾冒险救下李嬷嬷？这不符合她对姜绾的认知。

李嬷嬷对姜绾确实忠心耿耿，甚至到了偏执的地步。姜绾在庄子上时，李嬷嬷是她的依靠，回府后，李嬷嬷是她陷害姜宁最得力的爪牙。

这份主仆情谊，姜宁承认。但姜绾是什么人？她自私凉薄，重利忘义。

先前怀绿和抱春都被她拉拢了去，可只要机会合适，她便会毫不犹豫抛弃。这样一个人，会为了一个已经失去价值，甚至可能成为累赘的仆妇，去冒如此巨大的风险？

买通人牙子，截下被主家发卖的重罪奴仆可是重罪。

一旦败露，不仅李嬷嬷要死，姜绾自身难保，连忠毅侯府都要被牵连惹上一身腥臊。以姜绾的性子，她绝不可能为了所谓的主仆情深去冒这种可能葬送她好不容易得来的侯门少夫人身份的风险。

除非……李嬷嬷对姜绾而言，不仅仅是忠仆那么简单。

姜宁停下脚步，李嬷嬷身上，一定还藏着姜绾不得不保她的秘密。一个能让姜绾不惜冒险，也必须让李嬷嬷活着的秘密。这个秘密，很可能就是当年碧云庵事件的真相，甚至可能牵扯更深。

“凌风。”姜宁当机立断，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有把握在不惊动任何人的情况下，将李嬷嬷从那宅院里请出来吗？”

凌风的身影在阴影中纹丝不动，声音依旧平稳，“可以，何时动手？”

“越快越好，就今晚。”姜宁眼中寒光闪烁，“我要亲自问问她，姜绾到底给了她什么好处，值得她如此死心塌地。更要问问她，她身上到底揣着姜绾什么见不得人的把柄。”

她必须撬开李嬷嬷的嘴。

这个老虔婆，是连接过去所有阴谋和如今姜绾动向的关键一环。

“是。属下这就去安排。”

“等等。”姜宁叫停了凌风，低着声道，“我这宅子瞧着不隐密，你捆了人带回国公府去，我到时候寻个借口去国公府问话。若是不然，只怕是外头人怀疑。”

凌风犹豫了半刻，终于还是点了点头。他没有多余的话，身形一晃，便如同融入黑暗的影子般消失不见。

锦瑟居内恢复了寂静。

一旁的知秋瞧着姜宁，缓缓出声询问道，“姑娘，上次去求小公爷，他便是颇为不悦了。这次他会不会生气？”

“不会的。”烛火跳跃，映照着姜宁沉静却暗流汹涌的脸庞，“我跟他是一条船上的人。”

她走到窗边，推开半扇窗棂，望向京郊北山的方向。

姜宁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窗棂。今夜，她要亲自撕开这层伪装，将那条毒蛇从洞里揪出来，看看它守护的，究竟是怎样一个见不得光的秘密。

这或许，就是彻底扳倒姜绾，甚至揭开当年自己蒙冤真相的关键。夜色，如同浓稠的墨汁，将京郊那处不起眼的宅院彻底吞没。

更深露重，万籁俱寂。

姜府高大的围墙下，一辆不起眼的青布小马车悄然驶出侧门，融入浓稠的夜色，朝着靖国公府的方向疾驰而去。

车内，姜宁一身玄色夜行衣，宽大的兜帽遮住了大半张脸，只露出紧抿的唇瓣和小巧的鼻子。

马车在国公府一处极为僻静的角门外停下。

角门无声地开了一条缝，凌风的身影如同影子般闪出，对姜宁微微颔首，便引着她来到一处守卫严密的院落。

院门无声开启，凌风将姜宁引至主屋门口，便如同来时一般悄无声息地退入黑暗之中。

姜宁深吸一口气，推门而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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