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章：你开心 满意了吗

况且，他是为她死的，不是死在法律的制裁之下，她身上就又背负着一条人命了。

“不痛，”他那双曾充满欺骗、阴鸷、占有的眼睛，却只剩下心满意足，“我解脱了，你也不用讨厌我了。”

“……”她沉默，要拿手机的手被他压在身下，他虚弱地说，“不要报警了，也不要叫医生了，我的身体，我自己很清楚。”

她摇头，几乎陷入了一种偏执的内疚里：“不，你不能就这么死了，你要活着！”

为什么……

为什么她身上又要多一条人命……

为什么永远都要她冷眼旁观一场场罪恶发生，一条条生命因她而消逝……

“我很开心，你认出了我，但你还是愿意赴约。不管是出于什么原因，我能在生命的尽头弥补你一点，我也满足了。”

没有眼泪落下，她却止不住地鼻酸。

“你就算死了，我哥哥也不会回来了，你为什么要死呢？”

她眼睁睁看着他温热的鲜血滴落在地面，形成一滩粘稠的血泊。她终于接受现实了，哥哥已经死了，在这个世界上，她能依靠的只有自己了。

她紧握双拳，失望的情绪从眼窝蔓延出来，她明明告诉顾画羡了，他们却至今都没有出现，只能是那个原因了……

也是，用她和血阿七的命，换那个幕后的人出现，是大功一件。

只可惜，即使他没有闯出来，阿莉也没出现。

周围的枪声停了下来，身后的脚步声却整齐响起，对着四面八方的树林开枪，几个探员对着对讲机说了几句话，最后看向顾画羡。

“组长，只抓到了两个人，还要继续查吗？”

“这里是公共场合，他们一定做好了准备才来的，我们能抓到两个已经很不错了，先带回局里吧。”

或许是因为愧疚，他说话的声音很低。

她缓缓抬起头来，眼中含泪的失望，他看得一清二楚，他只能解释：“不是这样的，真的不是这样的……”

“我没怪你，我说过，我可以牺牲。”她目光空洞，说话的声音也没有波澜。

她低下头，看着血阿七：“但……你们也失去了唯一一条能把握住的线索。”

即使是在古代，要杀人也不应该杀污点证人，他为了不一定会出现的那个终极罪犯，选择了让两条性命牺牲，让她彻底领悟了残酷的人性规则。

做太极端的决策能赢的几率，就像龟兔赛跑里的那只乌龟，只能赌兔子每场比赛都在睡觉的概率，而她不是一个赌徒性格的人。

他明明可以叫他们别来公园，也可以提前布局让周围的人离开，可他们偏要赌阿莉会出现。

为什么要这样赌呢？

血阿七躺在她的怀里，伸出了鲜血淋漓的手，却不敢去触碰她的脸：“阿汐，我还可以这样叫你吗？”

“……”

她没有应声，他咳了两声，目光贪婪地、眷恋地描摹着她的眉眼：“你没有说话，我就当你是答应了。”

“叫队医过来。”顾画羡看向秦墨。

他不知道嘴里嘀咕着什么，被他一叫才缓过神来：“哦哦哦，好！”

队医过来帮血阿七检查身体，眼神一顿，放下他的手，对顾画羡摇摇头，拿着医药箱退了下去。

“你是不是觉得，你不方便讨厌我了？”

“没事的，我只是还了你哥哥一命，虽然我没有动手杀他，但我旁观他被杀死却没有阻止，连你父母我都没有救，我这种人被讨厌也是正常的。”

“所以，如果能让你舒服的话，你就多讨厌我一点吧。”

今慕汐能感受到他残留的体温在迅速流逝，她要把握时间，问到哥哥的遗体在哪里，阿莉又是谁？

“我不讨厌你了，但我能不能最后拜托你一件事？”

“我知道，这样或许太无情了，但我和你一样，没有别的选择了。”

她屏住呼吸：“我想知道，我哥的尸体被你们埋到了什么地方，还有阿莉是谁？”

她会这么问他，他并不意外。

或许，他喜欢的也是她身上从容不迫的聪慧，永远有底线的那股劲吧。

“你哥不是我埋的，我只知道他的大概位置，至于阿莉……”

他的声音渐低，想起他小时候因为抓不到狼差点饿死，是她在雨夜里把他抱走，总是偷偷给他饭吃，他就没办法将她的下落说出口……

他发白的唇微微蠕动着：“阿莉的事情，我不能告诉你，就像你不能对不起你的家人一样，我也不能对不起我的家人。”

“所以，对不起……”

听到这，她空洞的目光多了几分绝望。

她绝望地看着他，作为一个受害者的家属，她只能看着凶手逃之夭夭，继续犯下罪行，深深的无力感侵蚀她的肺腑。

血阿七没想到，在自己生命的最后，还是留有遗憾了。他不能在亲人和她之间选择一个，他体会了今穆萧的为难。

或许，这就是老天爷对他的惩罚。

鲜血不断从他嘴角溢出，他说话的声音越来越轻……

“阿汐，谢谢你让我在生命的最后，理解了爱。”

“我抢走你哥的身份，现在我也该得到我的惩罚了。”

“还有，你哥在生命的最后，说的最后一句话是……”

他想起今穆萧临终的样子，他绝望地看着关着他的、四面不透风的天花板，却是笑着的，当时他还觉得这个人是不是疯了？

或许，从一开始他决定扮演他就是自私。

从一开始的新奇，到后来的嫉妒，再到现在的释然，往后，就让他用下地狱来赎罪吧。

鲜血从被截断的躯干流下到干涸不知道花了多久，他的细胞终于抵抗不住，他也慢慢地合上双眼，重复呢喃着同一句话——

“阿汐，哥哥不能再保护你了，今后的人生，你要自己勇敢地走下去，哥哥永远爱你。”

听到这，她的眼泪终于掉了下来，和粘稠的血液融为一体。

“我也不能再保护你了，对不起……”

血阿七的头颅无力地垂下，额头轻轻抵在她的肩窝，滚烫的鲜血顺着她的脖颈蜿蜒流下，呼吸永远静止在这一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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