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章：和“哥哥”最后放一次风筝吧
他没再说话，只是静默地垂下了双臂。
见他不再劝阻自己，今慕汐跟于醒道了句谢，便匆匆离开。
血阿七约她去的地方是公园，照理来说今天人应该很多，但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她发现今天公园里并没有什么人。
来的路上，她想起哥哥第一年去警局工作的时候，遇到了一个很复杂的案子，对她说过一句话。
“学会宽恕，这不是纵容，放下怨恨，才能遇见更丰盈的生命和更广阔的自己。”
风很大，头发吹来糊了她一脸，她拨开长发，视线顿时清晰，一只糖葫芦递到眼前。
小的时候，她一直想买冰糖葫芦，但哥哥和她都没有零花钱，所以买不了，再长大一点每次哥哥带她来公园，都会给她买一串糖葫芦。
无论春夏秋冬，无论价钱多少。
他脱掉了警服，上身穿着蓝色衬衫，下身搭配修长的黑色牛仔裤，脸上的凶戾也消失了，只剩下温和的笑意。
某个瞬间，她仿佛在他身上看见哥哥的身影。
这种平和的感觉，是很难装出来的，她总觉得，他放下了很多的事情。
她颅骨内仿佛有无数细小的气泡在炸裂，但脸上依然平静：“哥，你怎么没去找我？”
“有顾画羡陪你，我很安心，我知道你不会有事的。”
他再次将糖葫芦递了过来，她缓缓接过，鼻头一酸。
两个人走到长椅边坐下，两个嬉戏的孩子从他们眼前经过，周遭的一切静好得仿佛时空穿梭到了十年前。
“你还记得吗？你小的时候经常要我陪你来公园，有一次被妈妈发现了，说你爱玩，硬要打你，我说是我带你来的，你只是陪我。”
她怔了下，应了一声：“记得。”
他的瞳孔深处倏地亮起一点微光：“后来，妈妈舍不得打我，把扫帚丢在了一边，从那以后你就再也没叫我带你去公园玩了，都是我自己带你去的。但是，你也没再和小朋友们一起放过风筝了，你玩得一点也不快乐。”
这些，都是他们催眠今穆萧时得到的信息，彼时他很不理解，不能出去玩就不能出去了，至于这么哄一个小姑娘吗？
他知道的，比今慕汐更多。
他知道为了让她能开心，他想了很多的办法，比如买冰糖葫芦、给社区公园写安装风车的建议信、怕她舍不得花钱买花所以提前和商贩商量好骗她花很便宜……
现在他才明白，爱一个人最高的境界，原来是她可以什么都不知道。
在感情这方面，他永远逊于真正的今穆萧，他却冷眼旁观他被人杀死，再也不能和他交流。
想到这，他觉得在生命的最后，或许能为他做点什么来弥补一下。
毕竟，背叛家人他做不到，让他死而复生他也做不到。
他看向路边卖东西的小贩，脸上扬起一抹释然的笑：“走吧，以后再也不会有人骂你了，我们一起好好再放一次风筝吧。”
明明这句话是对她说的，为什么，她隐隐感觉也是对他说的呢？
两个人不知道放了多久的风筝，待到日暮西垂时，今慕汐一直恐惧的事情都没有发生，但她的心却更不安了。
那群人，不可能就这么放过她的。
她收起风筝线，思绪却还在天上飞，她在想，要怎么让血阿七把阿莉的线索告诉自己……
他接过她手里的风筝，满头是汗：“开心吗？”
她点点头：“嗯，开心。”
“那你呢？”
“你玩得开心吗？”
听到这，他喉咙像是被一团温热的棉花死死堵住，整个世界的声音和色彩都在瞬间褪去，唯有眼前的人变得愈发清晰。
这辈子，从来没有人用这样的眼神问他开不开心。
被丢在丛林的夜晚、被受害者鲜血喷到脸上也要抑制着恐惧、不想杀人就要学着猎杀野狼……一旦有一件事没做好，他就得被打一天一夜，一口饭都不能吃。
他一直以为，这是所有人的人生。
做今穆萧的感觉真好啊。
可惜，这样好的日子，他过不了几天了。
“开心。”陌生的酸涩感，溢满整个喉腔，他笑着挤出了这两个字。
她紧张地咽了咽口水：“我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
“可以。”
今慕汐刚想开口，一颗子弹划过她的耳畔，她的心跳瞬间静止了。
她一直恐惧的，终于来了。
但她不怕，因为顾画羡他们都埋伏在附近，一定会救他们的。
可……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了，他们都没有出现。
糟糕，这是怎么回事？
没等她想清楚，又一颗子弹从相反的方向射来，但他们却看不到任何人影，只能看见子弹的弧度。
血阿七很快将她揽进自己的右臂，仔细观察着周围的风吹草动：“你小心点，跟在我身后，我护着你出去。”
尽管今慕汐已经知道他不会杀自己了，但他能对自己做到这个地步，她还是感到很惊讶。
接下来短暂的平静，险些让他们误以为这次的刺杀行动已经结束。
但很快，四面八方都射来了子弹，显然来的人不止一个。之前他们想杀的只有她，现在似乎被血阿七保护她的动作激怒了，准备把两个人一起杀掉。
他的反应很快，将她推到压在身下，把自己的身体当成她的肉盾。
子弹无情地钻入他的身体，她感到身上一沉，耳廓黏湿，鼻腔涌入一股血腥味。
看到他身上千疮百孔，依然死死地护住自己，她震惊得无以复加，吼出他的名字——
“血阿七！”
“什么……”他口齿不清，却瞪大了眼睛看着她，“你叫我什么？”
她是从什么时候认出自己的，竟然一直都没有拆穿他……
她挣扎着想起身，却起不来，只能不停地问：“血阿七，你没事吧？你中了几枪？”
“你怎么不说话？是不是很痛？”
她挣扎着从包里拿出手机，要拨打报警电话。
她已经等了这么久，顾画羡他们都没出现，或许是出现不了了。
血阿七一死，这个犯罪组织就再也不会有人能吐出线索来，所有的消息都要断了，一切的努力到这里就算尽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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