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狍鸮

三更时分，京城的街巷笼罩在一片死寂中。

月光被厚重的云层遮蔽，只余几盏昏黄的灯笼在风中摇曳，投下扭曲的影子。

两个醉醺醺的少年勾肩搭背地走在空荡荡的街道上，脚步虚浮，嘴里吐着浑浊的酒气。

"李兄...嗝...你府上那个新买的丫头...真真是...嗝...水灵得很..."

穿绛色锦袍的少年舌头打结，眼睛眯成一条缝，"那腰肢...那脸蛋..."

"王兄好眼力！"被称作李兄的少年嘿嘿笑着，伸手比划着，"那丫头...嗝...才十六，嫩得能掐出水来...改日...改日让你也尝尝鲜..."

两人的笑声在寂静的街道上格外刺耳。

远处传来更夫沙哑的喊声："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伴随着沉闷的梆子声，在夜色中回荡。

一阵阴风突然卷过巷道，吹灭了两人身旁的灯笼。

黑暗如潮水般涌来，两个醉汉不约而同地打了个寒颤。

"怎...怎么突然这么冷..."王姓少年搓了搓手臂，酒醒了大半。

李姓少年正要答话，忽然瞪大眼睛看向前方："那...那是什么？"

巷子尽头，一团黑影正匍匐在地上，发出"咯吱咯吱"的咀嚼声。

月光偶尔穿透云层，照出那东西模糊的轮廓——像羊，又像马，背上隆起怪异的驼峰。

"谁...谁家的牲口跑出来了？"王姓少年壮着胆子喊道，声音却抖得不成调。

黑影的咀嚼声戛然而止。

更夫老张头提着灯笼转过街角时，正看见这诡异的一幕。

他年过五旬，在京城打了三十年更，什么怪事没见过？可眼前这场景却让他浑身的血都凉了。

两个衣着华贵的少年呆立在巷中，而他们面前...老张头揉了揉眼睛，那团黑影分明在啃食着什么，暗红的液体从它嘴边滴落，在地上汇成一小滩。

"喂！你们在干什么？！"老张头鼓起勇气大喝一声，手中的灯笼却抖得厉害。

黑影缓缓转过头来。

老张头的喉咙里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呜咽。灯笼"啪"地掉在地上，火苗蹿起又迅速熄灭。

——那不是牲口。

一张惨白的人脸从黑影中浮现，嘴角裂到耳根，露出森白的利齿。

鲜血顺着它的下巴滴落，而它嘴里还叼着一块血肉模糊的东西。

更可怕的是，借着微弱的月光，老张头看清了地上躺着的东西，一个锦衣少年，胸口已经被掏空，半边脸不翼而飞，露出森森白骨。

"救...救命..."另一个少年瘫软在地，裤裆已经湿透，却连爬走的力气都没有。

人面兽身的怪物发出"咯咯"的笑声，慢条斯理地继续啃食地上的尸体。

它的牙齿咬断骨头发出的"咔嚓"声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

老张头双腿一软，眼前一黑，直接晕死过去。

"住手！"

一声清喝划破夜空！只见一道青色身影从屋檐飞掠而下，衣袂翻飞间，一柄青铜剑在月光下泛着冷光。

少年道士稳稳落在巷道中央，剑尖直指那怪物。

怪物猛地抬头，惨白的人脸上沾满鲜血。

它喉咙里发出"咕噜咕噜"的声响，突然松开爪下的尸体，后腿一蹬，竟如离弦之箭般朝少年扑来。

"铛——"

青铜剑与利爪相撞，迸出一串火花。少年被这股蛮力震得连退三步，后背重重撞在墙上。

他闷哼一声，迅速掐诀念咒，剑身上浮现出淡金色的符文。

怪物再次扑来，少年一个侧翻避开，反手一剑划在怪物后腿。

黑血喷涌而出，怪物发出刺耳的尖啸，竟一跃跳上三丈高的屋顶。

"孽畜休走！"少年咬牙追去，临走前瞥了眼缩在墙角发抖的两个纨绔，两人锦袍下摆湿了一大片，正抱在一起瑟瑟发抖。

"愣着作甚？"少年厉喝，"还不速去报官！"

那两人如梦初醒，连滚带爬地往巷外跑。

少年不再耽搁，足尖一点跃上屋脊，朝着怪物逃窜的方向疾追。

穿过大半个京城，追至城郊荒山时，怪物突然停下。

它转过身，人脸上露出诡异的笑容，嘴角一直咧到耳根，露出森森白牙。

少年喘着粗气停下，从斜挎的布包中抓出一把黄符。

他咬破指尖，鲜血在符纸上迅速画出复杂纹路。

"天地玄宗，万炁本根——"

符纸如蝶群飞舞，将怪物团团围住，少年剑指一挥，所有符纸同时燃起幽蓝火焰。

然而怪物只是晃了晃脑袋，竟从火焰中缓步走出。

它歪着头，眼中闪烁着讥讽的光芒，突然一个闪身冲到少年面前。

"砰！"

少年被一脚踹中胸口，整个人倒飞出去，撞断一棵小树才停下。

他喷出一口鲜血，青铜剑脱手飞出。怪物不紧不慢地逼近，利爪在地上划出深深的沟壑。

就在利爪即将落下之际，一道白影如惊鸿般掠过。

"唰——"

银光闪过，怪物发出一声惨叫，胸前多了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它踉跄后退数步，惊疑不定地望向突然出现的女子。

月光下，那女子白衣胜雪，衣带当风。她手持一根银簪，手腕上还缠着一条小花蛇。

仅是站在那里，就仿佛让周围空气都变得澄澈起来。

少年挣扎着支起身子，只见那女子玉腕轻转，银簪指向怪物。

一道银芒如流星般射出，怪物仓皇闪避，仍被击中右肩，顿时黑血喷溅。

怪物发出一声不甘的嘶吼，竟毫不犹豫转身就逃，几个起落便消失在密林深处。

少年目瞪口呆，他拼尽全力都奈何不了的怪物，在这女子手下竟走不过一招？

白衣女子并未追击，而是转身向他走来。

随着距离拉近，少年终于看清她的容貌——眉如远山，眸若秋水。

"多、多谢仙子相救..."少年艰难地拱手，却又咳出一口血来。

女子蹲下身，玉指轻点他胸前几处大穴，一股清凉之气涌入经脉，少年顿觉胸口的剧痛减轻大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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