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磐石之锢

洞库深处，废弃图纸档案室。

空气里弥漫着浓重得化不开的灰尘味、陈旧纸张的霉味，还有一种金属锈蚀的、带着死亡气息的冰冷。巨大的铁制档案柜如同沉默的墓碑，一排排矗立在昏暗的光线下，柜体表面的绿漆早已剥落，露出暗红的锈迹。柜门大多歪斜变形，锈死的锁孔如同凝固的泪滴。地面上积着厚厚的灰尘，散落着被虫蛀鼠咬的图纸残片、废弃的零件、断裂的木条，踩上去发出“咔嚓”的轻响。几盏悬挂在顶棚、蒙着厚厚蛛网和灰尘的灯泡，如同垂死者的眼睛，投下昏黄摇曳、勉强能视物的光晕，将嶙峋的柜影和堆积的杂物拉得如同鬼魅。

李主任佝偻着背，像一尊被风化的石像，站在档案室中央这片死寂的废墟之中。浑浊的眼睛里，最后一点光芒如同风中残烛，在绝望的深渊边缘徒劳地摇曳。几个小时了？他已经记不清自己在这片钢铁坟墓的角落里翻找了多久。每一个锈死的柜门，他都用尽全身力气去扳动、去撬开；每一堆被灰尘覆盖的杂物，他都近乎疯狂地扒开、翻检；每一个可能的角落，他都用手一寸寸地摸索过……手指早已被铁锈和锋利的纸边划破，渗出的血珠混着肮脏的灰尘，在掌心凝结成污黑的痂。

没有。什么都没有。

老赵临死前那断断续续、带着血沫的警示——“铁盒……在……”——此刻听起来，更像是一个残酷的玩笑，一个将他引向彻底绝望的幻影。图纸不对……新炮被藏……这洞库深处巨大的阴谋阴影，如同冰冷的毒蛇，缠绕着他的脖颈，越收越紧，而唯一的钥匙，却消失在这片令人窒息的黑暗里。

“铁盒……铁盒……”他干裂的嘴唇无意识地翕动着，发出沙哑的气音，如同梦呓。身体里最后一点支撑他的力气，正随着希望一同迅速流失。他靠着冰冷的档案柜，缓缓滑坐到积满灰尘的地上，头颅无力地垂下。灰尘沾在他花白的头发和布满沟壑的脸上，让他看起来像个刚从坟墓里爬出来的幽灵。巨大的疲惫和深入骨髓的寒意，如同冰冷的潮水，彻底淹没了他。或许……老赵只是伤重糊涂了？或许……那所谓的“铁盒”根本不存在？或许……他李某人，真的只是螳臂当车，注定要被这架名为“战争”和“利益”的冰冷机器碾得粉碎？

就在意识即将被绝望的黑暗彻底吞噬时，一阵极其微弱、几乎被洞库深处永无休止的机器轰鸣完全掩盖的“窸窣”声，极其突兀地钻进了他的耳朵。

那声音……来自头顶？

李主任猛地抬起头，动作快得几乎扭伤他僵硬的脖颈！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向头顶那一片被昏黄灯光和浓重阴影笼罩的角落。

洞库的顶棚很高，由粗糙开凿的岩石和巨大的钢筋混凝土横梁构成。在靠近通风管道入口附近，几根粗大的铸铁通风管如同巨蟒的残骸，从岩壁中延伸出来，盘踞在横梁之间，管壁上布满了厚厚的灰尘和锈迹。

声音似乎就是从其中一根横梁与通风管道的夹角处传来的。很轻，很短暂，像是某种小动物，又像是……松动的金属在气流中微微震颤？

李主任的心脏如同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他挣扎着想要站起来，双腿却像灌了铅一样沉重麻木。他用颤抖的、沾满血污和灰尘的手，死死抓住旁边一个废弃的铁制工具柜边缘，用尽全身力气，将自己沉重的身体一点一点地撑了起来！膝盖和手臂因为用力而剧烈颤抖，但他眼中熄灭的光芒，却如同被投入火星的余烬，猛地重新燃烧起来！

他踉跄着，深一脚浅一脚地踩着地上的垃圾和灰尘，朝着声音来源的方向挪去。脚下不时踢到废弃的零件，发出刺耳的滚动声，在死寂的档案室里回荡，显得格外惊心。

终于，他走到了那根巨大的横梁下方。昏黄的灯光在这里被遮挡，投下浓重的阴影。他仰着头，浑浊的眼睛努力地在昏暗的光线下搜寻。横梁上方积着厚厚的灰尘，通风管道的铸铁表面布满了凹凸不平的锈蚀纹路。

他的目光，如同最精密的探针，一寸寸地扫过。

然后，他的瞳孔骤然缩成了针尖大小！

就在横梁与通风管道的夹角深处，一个极其隐蔽、几乎被灰尘和阴影完全覆盖的角落里，一个东西的轮廓，隐约显现出来！

那是一个……盒子！

一个巴掌大小、通体漆黑、没有任何反光的金属盒子！它被极其巧妙地卡在横梁的凹槽和通风管道凸起的锈块之间，如同天生就长在那里的一块顽石，与周围的环境融为一体。如果不是刚才那微不可查的“窸窣”声，如果不是他怀着最后的执念仰头搜寻，在这片昏暗和灰尘的掩护下，它几乎不可能被发现！

“铁盒……”李主任的喉咙里滚出两个干涩的音节，带着难以置信的狂喜和一种近乎窒息的紧张！他伸出颤抖的手，踮起脚尖，却根本够不到那近在咫尺又远在天边的目标！

他急切地环顾四周，目光扫过散落在地上的杂物。一根断裂的、带着锈蚀铁钩的长木杆！他几乎是扑了过去，一把抓起那根沉重的木杆，不顾上面的铁锈和灰尘，将带钩的那一端，颤巍巍地伸向横梁上方那个隐蔽的角落。

木杆很长，很沉。李主任年老体衰，又经历长时间的翻找和巨大的精神冲击，手臂抖得如同风中落叶。沉重的木杆在他手中摇晃着，铁钩在距离那个黑盒子还有半尺的地方徒劳地晃动，几次险险擦过，却始终无法勾住。

汗水混合着灰尘，顺着他的额角流下，刺得眼睛生疼。他咬紧牙关，用尽残存的力气稳住手臂，将全部精神都灌注在微微颤抖的钩尖上。近了……又近了……

“咔哒！”

一声轻微的、却无比清晰的金属撞击声！

锈蚀的铁钩，终于稳稳地勾住了黑盒子边缘的一个小小的金属环！

李主任的心脏几乎要从喉咙里跳出来！他屏住呼吸，极其缓慢地、用尽毕生的小心，将木杆一点一点地往下收……

那个沉重的、冰冷的黑盒子，终于脱离了横梁的束缚，顺着木杆，带着簌簌落下的灰尘，沉重地落了下来！

李主任手忙脚乱地丢开木杆，伸出双手，如同迎接失散多年的骨肉，稳稳地接住了那个从天而降的“铁盒”！

盒子入手冰凉、沉重，表面没有任何标识，只有一种哑光的、能吸收一切光线的黑色。边缘严丝合缝，只在侧面有一个极其隐蔽的卡扣。

李主任的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几乎要撞碎肋骨！他颤抖着手指，摸索到那个卡扣，轻轻一按。

“咔。”

一声轻响。盒盖弹开。

里面没有炸药，没有珍宝。只有一卷被紧紧卷起、用细绳捆扎的、泛着微黄光泽的……微缩胶卷！

胶卷！不是图纸！是更精密的、信息容量更大的微缩胶卷！

李主任浑浊的眼睛瞬间爆发出骇人的光芒！他小心翼翼地捏起那卷冰冷的胶卷，如同捧着价值连城的稀世珍宝。老赵……老赵用命换来的线索！是真的！新炮，图纸！它真的存在！而且是以这种更隐秘的方式被藏匿起来！这绝不是疏忽！这是蓄意的、见不得光的隐藏！

巨大的愤怒如同岩浆，瞬间冲垮了所有的疲惫和绝望！他猛地转身，就要冲出这片死寂的档案室！他要立刻去技术处！他要用这卷胶卷，狠狠砸在周少校那张虚伪阴鸷的脸上！他要撕开这洞库深处肮脏的遮羞布！

然而，就在他转身的刹那——

“吱呀——”

档案室那扇沉重的、锈迹斑斑的铁门，被人从外面缓缓推开了。

昏黄摇曳的光线下，一个穿着笔挺黄呢军装的身影，如同鬼魅般堵在了门口。金丝眼镜的镜片反射着冰冷的光，嘴角挂着一丝若有若无、令人毛骨悚然的微笑。

周少校。

他身后，两名挎着***、面无表情的卫兵，如同两尊铁塔，封死了所有退路。

“李主任，”周少校的声音慢条斯理，带着一种猫捉老鼠般的戏谑，在死寂的档案室里清晰地回荡，“这么晚了，一个人在这‘垃圾堆’里……淘宝呢？”

李主任的身体瞬间僵直，如同被冰水从头浇到脚！他下意识地将拿着胶卷的手猛地藏到身后，心脏如同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几乎停止了跳动！血液仿佛在这一刻彻底凝固！他看到了周少校眼中那毫不掩饰的、如同毒蛇盯上猎物般的阴冷光芒！

“周……周主任……”李主任的声音干涩得如同砂纸摩擦，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死死扼住，“我……我找点……旧资料……”

“哦？旧资料？”周少校向前踱了一步，皮鞋踩在厚厚的灰尘上，发出轻微的“噗嗤”声，如同踩在人的心脏上。他的目光如同实质的探针，扫过李主任脸上无法掩饰的惊慌，扫过他藏在身后那只不自然的手，最终落在他脚边那根刚刚被丢弃的、带着铁钩的长木杆上，嘴角的弧度加深了。

“李主任真是敬业啊，为了点‘旧资料’，连爬高上低这种粗活都亲力亲为。”周少校的语气带着毫不掩饰的嘲讽，他缓缓抬起手，指向李主任藏在身后的那只手，“不过……我看李主任手里拿的，可不像是旧图纸啊？那是什么东西？拿出来，让我也开开眼？”

李主任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如纸！他死死攥着那卷冰冷的胶卷，指节捏得发白，身体控制不住地向后退了一步，脊背重重撞在冰冷的档案柜上，发出“哐当”一声闷响！巨大的恐惧和愤怒交织着，让他浑身都在剧烈地颤抖！

“没……没什么……”他徒劳地试图掩饰，声音抖得不成样子。

“没什么？”周少校脸上的笑容骤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冰冷的、如同刀锋般的锐利！他猛地踏前一步，声音陡然拔高，带着刺骨的寒意和不容置疑的命令：“李主任！我命令你！立刻！把手里藏的东西！交出来！”

洞库深处，靠近通风管道入口的狭窄维修通道内。

空气污浊而沉闷，混合着铁锈、机油和一种令人作呕的霉味。巨大的通风管道从岩壁中延伸出来，在头顶发出低沉而持续的“嗡嗡”轰鸣，如同巨兽的呼吸。通道仅容一人勉强通过，两侧是粗糙冰冷的混凝土墙壁，脚下是积满油污和灰尘的金属格栅，踩上去发出轻微的晃动声。

陈延舟如同壁虎般紧贴着冰冷的墙壁，隐藏在通风管道投下的浓重阴影里。左肩的伤处被刚才在狭窄通道里快速移动的动作再次撕裂，尖锐的疼痛如同毒蛇噬咬，让他的额角不断渗出冷汗，呼吸也变得粗重而压抑。但他此刻全然不顾。所有的感官，都如同绷紧的弓弦，死死锁定着前方——那个废弃图纸档案室的方向。

他听到了！

他听到了档案室铁门被推开的刺耳“吱呀”声！

他听到了周少校那慢条斯理、却如同毒蛇吐信般阴冷的声音！

他听到了李主任那惊恐绝望、徒劳挣扎的辩解！

他更听到了周少校最后那一声陡然拔高、带着刺骨杀意的命令——“交出来！”

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撞击，带着铁锈味的空气每一次吸入肺腑都如同刀割。陈延舟的手指深深抠进冰冷的混凝土墙壁缝隙，指甲崩裂也浑然不觉。老赵临终前带血的警告、李主任绝望的翻找、周少校此刻的步步紧逼……所有的线索如同冰冷的铁链，瞬间串联在一起，勒得他几乎窒息！那卷胶卷！那卷可能改变无数前线将士命运、却被肮脏利益刻意隐藏的胶卷！就在李主任手里！而周少校，这条阴冷的毒蛇，已经露出了致命的獠牙！

怎么办？！

冲出去？以他现在的状态，面对两个荷枪实弹的卫兵和阴险的周少校，无异于送死！不仅救不了李主任，胶卷也必然落入敌手！

等？眼睁睁看着李主任被逼入绝境，看着那唯一的希望被毁灭？

就在这千钧一发、令人窒息的僵持时刻——

“嗡——！！！”

头顶巨大的通风管道猛地发出一阵异常沉闷的、如同垂死巨兽般的震动轰鸣！紧接着，整个洞库深处，所有的灯光——无论是悬挂在顶棚的、嵌在墙壁上的，还是机器操作台上的指示灯——都在同一瞬间，如同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掐灭！

绝对的、令人心脏骤停的黑暗！

如同最浓稠的墨汁，瞬间灌满了整个空间！机器的轰鸣声戛然而止，仿佛被这突如其来的黑暗吞噬！只剩下通风管道那持续而单调的“嗡嗡”声，在这死寂的黑暗中显得格外清晰和诡异！

“怎么回事？！”

“停电了？！”

“妈的！备用电源呢？！”

远处传来技术员和工人惊慌失措的叫喊，声音在黑暗中显得遥远而混乱。

突如其来的绝对黑暗，让废弃图纸档案室里的空气瞬间凝固！

“谁？！”周少校惊怒交加的厉喝在黑暗中炸响，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他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似乎想退到卫兵身后。

两名卫兵也瞬间绷紧了神经，黑暗中传来***保险被打开的轻微“咔哒”声，枪口在无意识地移动着，指向任何可能发出声音的方向。

这突如其来的黑暗，对于身处绝境的李主任来说，却如同溺水者抓住的最后一根浮木！求生的本能和一种豁出去的决绝，瞬间压倒了一切！他根本来不及思考停电的原因，身体在黑暗中爆发出惊人的力量！他猛地将手中那卷冰冷的胶卷，用尽全身力气塞进自己贴身的内衣口袋！同时，凭借着对这片区域最后一点模糊的记忆，他朝着档案室深处、远离门口的方向，跌跌撞撞地猛扑过去！黑暗中，他撞翻了什么东西，发出“哐当”一声巨响！

“站住！”周少校气急败坏的吼声和卫兵拉动枪栓的金属摩擦声几乎同时响起！

“砰！砰砰！”

刺耳的***点射声骤然撕裂了黑暗！枪口喷出的短暂火光，如同地狱恶魔睁开的眼睛，瞬间照亮了档案室内狼藉的景象——翻倒的档案柜、飞舞的纸屑、以及李主任那在火光映照下显得无比仓惶的背影！

子弹打在金属柜体上，溅起刺眼的火星！发出令人牙酸的“铛铛”声！碎石和木屑飞溅！

李主任发出一声压抑的痛哼！身体猛地一个趔趄！显然是被飞溅的弹片或碎石击中了！但他没有停下！求生的意志支撑着他，拖着受伤的身体，不顾一切地扑向档案室最深处、一个堆满了巨大废弃木箱的黑暗角落！身影迅速消失在杂物的阴影里！

“追！别让他跑了！格杀勿论！”周少校气急败坏的咆哮在黑暗中回荡，声音因为极度的愤怒和一丝恐惧而扭曲变形！

两名卫兵端着枪，凭借着刚才火光瞬间的记忆，朝着李主任消失的方向，小心翼翼地、充满杀意地摸索过去！沉重的军靴踩在杂物上，发出“咔嚓”、“哗啦”的声响，如同死神的脚步！

通道阴影里，陈延舟的心脏几乎要从喉咙里跳出来！刚才那短暂的火光，清晰地映照出李主任扑向角落时踉跄的身影，以及他捂住的、显然受了伤的侧腹！格杀勿论！周少校的命令如同冰冷的丧钟！

不能再等了！

就在两名卫兵的脚步声和粗重的喘息声即将逼近那个堆满废弃木箱的角落时——

“哗啦——！！！”

一声巨大的、如同山崩般的碎裂巨响，猛地从陈延舟藏身的维修通道方向传来！

是陈延舟！他用尽全身力气，猛地将通道旁边一个堆叠着废弃金属管和零件的、摇摇欲坠的铁架狠狠推倒！沉重的金属管、零件如同雪崩般轰然砸落下来！撞击在金属格栅和墙壁上，发出震耳欲聋、连绵不绝的撞击和滚动声！巨大的噪音瞬间充斥了整个黑暗的空间！

这突如其来的、近在咫尺的巨响，如同平地惊雷，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那边！谁？！”一名卫兵惊骇地调转枪口，朝着噪音来源的方向厉声喝问！***子弹如同泼水般扫射过去！黑暗中，子弹打在金属管道和墙壁上，迸射出连串刺眼的火星！

“别管那边！先抓住李主任！”周少校气急败坏的吼声被淹没在巨大的金属撞击回音中！

就在这混乱的瞬间！借着那扫射子弹迸发的零星火光，陈延舟看到了！他看到那个堆满废弃木箱的角落，一个极其隐蔽的、被巨大木箱半掩着的、黑黢黢的洞口一闪而逝！那似乎是……一条废弃的、通往洞库更深处的通风管道入口？！

李主任的身影，似乎就在那洞口一闪，消失了！

机会！

陈延舟不再犹豫！他强忍着左肩撕裂般的剧痛，如同离弦之箭，猛地从藏身的阴影里扑出！他没有冲向李主任消失的洞口，而是扑向了刚才被他推倒、此刻还在发出巨大噪音和零星火星的铁架废墟方向！他抓起一根沉重的金属管，用尽全身力气，狠狠砸向旁边的通风管道！

“哐！哐哐！！”

更加巨大、更加刺耳的金属撞击声再次爆发！如同为这场黑暗中的逃亡擂响了最后的战鼓！

“在那边！开枪！开枪！”卫兵被这持续的、更大噪音来源彻底吸引，愤怒的子弹再次泼洒过去！

借着这用生命制造出的混乱和噪音掩护，陈延舟不再看李主任消失的方向，他猛地转身，如同受伤的猎豹，用尽全身残存的力量，拖着剧痛的左肩，一头扎进了身后那条狭窄、漆黑、不知通往何处的维修通道深处！身影迅速被浓稠的黑暗彻底吞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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