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铁盒血证
冰冷的、带着浓重铁锈味的空气,如同无数根钢针,狠狠扎进陈延舟的肺腑。每一次粗重而压抑的喘息,都拉扯着左肩那处被反复撕裂的伤口,剧痛如同跗骨之蛆,啃噬着他的神经,几乎要将残存的意志力彻底碾碎。他像一头被逼入绝境的受伤野兽,在绝对的黑暗中,凭借着求生的本能和一种近乎燃烧灵魂的意志力,手脚并用地在狭窄、倾斜的废弃通风管道中拼命向上攀爬!
管道内壁覆盖着厚厚的、湿滑粘腻的油泥和锈垢,散发着令人作呕的腐败气味。手掌按上去,立刻沾满冰冷滑腻的污物。脚下是同样湿滑、布满锈蚀凸起的金属格栅,每一次蹬踏都伴随着身体剧烈的摇晃和撕心裂肺的痛楚。管道倾斜的角度极大,如同通往地狱的滑梯。他只能用那只完好的右手死死抠住头顶上方管道内壁的焊接缝隙或凸起的铆钉,再用膝盖和脚掌在湿滑的格栅上寻找支点,一点一点,极其艰难地向上挪动。左臂完全使不上力,如同一条沉重的累赘,每一次身体的晃动,都牵扯着肩伤传来一阵阵令人眼前发黑的剧痛。
身后下方,那片被黑暗笼罩的废弃档案室区域,周少校气急败坏的咆哮和卫兵们粗暴的翻找、撞击声,如同地狱传来的追魂魔音,隔着厚厚的管壁,闷闷地、却无比清晰地钻进他的耳朵!
“废物!一群废物!连个老东西都抓不住!搜!给我一寸一寸地搜!他肯定跑不远!那东西绝不能流出去!”周少校的声音因为极度的愤怒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恐惧而扭曲变形。
“是!长官!”
“这边!好像有个破洞!”
“手电!手电光打过来!”
沉重的脚步声、金属柜被踹倒的轰响、杂物被粗暴掀开的哗啦声……如同无形的鞭子,狠狠抽打着陈延舟紧绷到极限的神经!
他知道,李主任……凶多吉少了。那个倔强的老人,用最后的生命,点亮了这黑暗洞窟里的一线微光,却最终被这无边的黑暗吞噬。而他陈延舟,成了那线微光唯一的、也是最后的携带者。沉重的胶卷如同烧红的烙铁,紧紧贴在他的胸口,隔着湿透冰凉的军装布料,硌着皮肉,也灼烧着他的灵魂。他不能停下!绝不能停下!
汗水如同小溪般从额角、鬓角滑落,混合着管道内壁蹭上的油污和铁锈,流进眼睛里,刺得生疼。他用力眨掉,视线在绝对的黑暗中徒劳地搜寻着任何可能的缝隙或出口。呼吸越来越困难,每一次吸气都带着浓重的铁锈味和窒息感。攀爬的动作因为体力的急速消耗和剧痛的折磨,变得越来越迟缓、越来越沉重。身体仿佛灌满了冰冷的铅块,每一次向上挪动一寸,都如同在泥沼中跋涉千里。
就在意识因为剧痛和缺氧开始模糊,攀爬的手臂几乎要脱力松开的瞬间——
“咔哒!”
一声极其轻微、却异常清晰的金属摩擦声,在头顶斜上方响起!
陈延舟的心脏猛地一缩!攀爬的动作瞬间僵住!全身的血液仿佛在这一刻凝固!
不是幻听!那声音……就在他头顶不到两米的地方!
他屏住呼吸,用尽全身残存的力气稳住身体,像一尊凝固的石雕,紧贴在冰冷滑腻的管壁上,连指尖都不敢稍动。黑暗中,听觉被放大到极致。
“窸窸窣窣……”
极其轻微的、如同老鼠啃噬东西的声音,断断续续地从那个方向传来。
有人在动通风管道外壁的检修盖板?!
冷汗瞬间浸透了陈延舟的后背!是周少校的人?他们已经发现了这条废弃管道?!还是……洞库里的其他人?但在这片被死亡笼罩的区域,在这绝对黑暗的时刻,谁会鬼鬼祟祟地动检修盖板?
时间仿佛凝固了。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般漫长。头顶那“窸窸窣窣”的声音时断时续,带着一种小心翼翼的试探。陈延舟的心悬到了嗓子眼,全身的肌肉绷紧如同拉满的弓弦,完好的右手下意识地摸向腰间——那里只有一把冰冷的、用来拧螺丝的沉重扳手。
终于,“吱呀——”一声令人牙酸的、金属锈蚀摩擦的轻响传来!
头顶斜上方,一丝极其微弱的光线,如同黑暗中裂开的一道细缝,骤然透了进来!那光线极其昏暗,似乎是远处应急灯透过缝隙的微光,但对于习惯了绝对黑暗的陈延舟来说,却如同正午的太阳般刺眼!
一个模糊的人影轮廓,堵在那道狭窄的光缝前。那人影似乎在探头探脑地向黑暗的管道深处张望,动作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紧张和鬼祟。
不是卫兵!没有钢盔和***的轮廓!更像是一个穿着工装的技术员或工人!
机会?还是陷阱?
陈延舟的脑中瞬间闪过无数念头!但身后下方越来越近、越来越清晰的卫兵搜索声,如同催命的鼓点,容不得他半分犹豫!
就在那人影似乎确认了管道内空无一人,准备缩回头去的刹那——
“哗啦!!!”
陈延舟用尽全身残存的力气,猛地将手边一根早已松脱、搭在格栅上的锈蚀金属短管狠狠推了下去!金属管顺着倾斜的管道内壁急速滚落,撞击着格栅和管壁,发出一连串刺耳至极、如同山崩般的巨大噪音,朝着下方档案室的方向滚去!
这突如其来的、近在咫尺的巨响,在狭窄的管道内被无限放大!
“啊!”头顶光缝处的人影发出一声短促而惊恐的低呼,显然被这脚下突然爆发的巨响吓得魂飞魄散!他下意识地猛地缩回头,那道微弱的光缝瞬间被堵死!
就是现在!
陈延舟如同被压到极限的弹簧,在噪音爆发的瞬间,爆发出最后的潜能!他完好的右手死死抠住头顶一块凸起的铆钉,双脚在湿滑的格栅上猛地一蹬!身体借着倾斜管道的角度和那蹬踏的力量,如同离弦之箭般向上窜去!左肩的剧痛被这亡命的爆发暂时屏蔽!他整个人扑向了那个刚刚透出光线、此刻人影刚刚缩回的检修口位置!
“谁?!下面什么声音?!”下方,卫兵惊怒的吼声和拉动枪栓的“咔嚓”声穿透管壁传来!
陈延舟根本无暇他顾!他的右手已经狠狠扒住了检修口那冰冷的、沾满油污的边缘!手指抠进锈蚀的缝隙!身体悬空!他用尽全身力气,猛地向上一撑!同时用额头狠狠撞向那块尚未完全合拢的锈蚀盖板!
“砰!”
盖板被撞开了一条更大的缝隙!昏黄的光线再次涌入!
他看到了一张近在咫尺的、因极度惊恐而扭曲变形的年轻脸庞!那是一个穿着沾满油污工装的学徒工,最多十七八岁,脸上还带着稚气,此刻却吓得面无人色,瞳孔因为恐惧而放大,嘴巴大张着,似乎想尖叫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陈延舟如同地狱里爬出的恶鬼,沾满油污、血污和铁锈的脸在昏黄的光线下狰狞可怖!他完好的右手如同铁钳,瞬间探出,死死捂住了那学徒工即将发出尖叫的嘴!巨大的力量和冰冷的触感让学徒工浑身剧颤,眼睛瞪得几乎要凸出来!
“别出声!想活命就帮我!”陈延舟的声音嘶哑低沉,如同砂纸摩擦,每一个字都带着浓重的血腥味和不容置疑的威胁,狠狠砸进学徒工惊恐的耳朵里!他的眼神冰冷锐利,如同淬了毒的匕首,死死锁定着对方因为恐惧而涣散的瞳孔。
学徒工的身体如同筛糠般剧烈颤抖,喉咙里发出“嗬嗬”的、被堵住的呜咽,眼泪瞬间涌了出来,拼命地、如同捣蒜般点着头。
陈延舟没有丝毫犹豫,借着对方瘫软的力道和盖板被撞开的缝隙,用尽最后的力量,猛地将自己伤痕累累的身体从狭窄的管道口拖拽了出来!
“砰!”他的身体重重摔在冰冷坚硬、布满油污和金属碎屑的水泥地面上。剧痛如同海啸般瞬间席卷全身,眼前阵阵发黑,几乎昏厥过去。他死死咬着牙,强撑着不让自己倒下,右手依旧如同铁箍般死死捂着学徒工的嘴,将他死死按在同样冰冷的地面上。
这里似乎是洞库深处某个大型机床设备后方的检修平台,位置偏僻,光线昏暗,只有远处通道口透来一点惨白的应急灯光。巨大的机器轮廓在昏暗中如同沉默的怪兽。空气里弥漫着机油和冷却液的味道。
“下面有人!肯定在管道里!上去!从上面堵他!”下方,卫兵愤怒的吼声和急促攀爬管道的声音清晰地传来!追兵就在脚下!时间不多了!
陈延舟剧烈地喘息着,胸口如同风箱般起伏。他松开捂着学徒工的手,但冰冷如刀的目光依旧死死钉在对方脸上。“想活命……带路!最近的……能通到外面的……废弃通道!快!”他的声音因为剧痛和急促而断断续续,却带着一种濒死野兽般的凶戾。
学徒工瘫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着气,脸上糊满了眼泪、鼻涕和油污,眼神里充满了极致的恐惧。他看着陈延舟那如同恶鬼般的脸,看着他那双燃烧着疯狂火焰的眼睛,又听到下方管道里越来越近的攀爬声和卫兵的咒骂声……求生的本能压倒了一切。
“后……后面……”学徒工颤抖着抬起沾满油污的手,指向机床后方那片更加黑暗的、堆满废弃零件和包装箱的角落,“……穿过去……有条……老坑道……塌了一半……听说……能通到……后山……”他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充满了不确定。
足够了!
陈延舟不再废话,挣扎着从地上爬起,左肩传来的剧痛让他眼前又是一黑,身体晃了晃。他一把抓住学徒工的胳膊,将他粗暴地拽了起来!“走!”他低吼着,推搡着惊魂未定的学徒工,踉跄着扑向那片堆满废弃物的黑暗角落!
他们刚刚扑进那片由巨大废弃木箱和生锈金属构件构成的阴影迷宫,身后检修平台的方向就传来了沉重的落地声和卫兵粗暴的吼叫!
“人呢?!跑哪儿去了?!”
“有血迹!这边!”
陈延舟心头一紧,顾不上回头看,更加用力地推着跌跌撞撞的学徒工,在堆积如山的废弃垃圾中深一脚浅一脚地亡命狂奔!脚下不时踩到滚动的零件或断裂的木条,发出惊心动魄的声响。浓重的灰尘被搅动起来,呛得人几乎窒息。
“快点!再快点!”陈延舟嘶哑地低吼,他能感觉到自己肩头的绷带再次被温热的液体浸透。身后的追兵脚步声和手电光柱在废弃物的缝隙中快速扫过,越来越近!
学徒工显然被吓破了胆,腿软得几乎迈不开步子。突然,他脚下一滑,被一根突出的钢筋绊倒,重重摔向一堆生满锈的铁皮桶!
“哗啦——哐当!!!”
巨大的噪音在死寂的角落轰然炸响!铁皮桶被撞得东倒西歪!
“在那边!抓住他们!”卫兵兴奋而凶狠的吼声如同炸雷般响起!刺眼的手电光柱瞬间锁定了他们狼狈的身影!
完了!
陈延舟的心瞬间沉入谷底!他猛地转身,完好的右手下意识地摸向腰间的扳手,眼中爆发出困兽犹斗的凶光!他不能死在这里!胶卷!胶卷必须送出去!
就在这千钧一发、生死立判的瞬间——
“呜——呜——呜——!!!”
一阵凄厉刺耳、如同无数厉鬼同时尖啸的防空警报声,毫无征兆地、撕裂了洞库深处沉闷的空气,疯狂地响彻每一个角落!警报声在巨大的洞窟中反复回荡、叠加,形成一种足以令人心脏停跳的恐怖音浪!
这突如其来的、最高级别的空袭警报,如同按下了整个洞库世界的暂停键!
所有的一切——卫兵的追击、机器的余音、人声的嘈杂——在瞬间被这撕心裂肺的警报声彻底淹没、覆盖!
“空袭!!!”
“是轰炸机!!快进掩体!!”
远处传来技术员和工人们惊恐到变调的嘶喊!
追击的卫兵脚步猛地一顿!脸上凶狠的表情瞬间被巨大的惊恐取代!他们下意识地抬头望向洞顶,仿佛能穿透厚厚的岩层看到外面盘旋的死神!对空袭的本能恐惧,瞬间压倒了一切追捕命令!
“妈的!空袭!快!快找掩体!”领头的卫兵气急败坏地嘶吼着,再也顾不上陈延舟两人,如同受惊的兔子般,转身就朝着最近标注的掩体方向疯狂逃窜!另一名卫兵紧随其后!
刺耳的警报声依旧在疯狂嘶鸣,如同死亡的号角。昏暗的应急灯光下,巨大的洞库瞬间陷入一种比黑暗更令人窒息的、末日降临般的混乱!
陈延舟剧烈地喘息着,看着卫兵仓惶逃窜的背影,紧绷到极限的神经骤然一松,巨大的眩晕感和脱力感如同潮水般涌来,几乎将他淹没。他一把抓住旁边还在瑟瑟发抖的学徒工,嘶哑地低吼:“带路!快!”
学徒工也被这恐怖的警报吓得魂不附体,求生的欲望再次压倒恐惧。他连滚带爬地挣扎起来,指着角落深处一个被巨大废弃木箱半掩着的、黑黢黢的洞口:“那……那边!钻进去!就是老坑道!”
洞口狭窄,仅容一人勉强爬行。里面漆黑一片,散发着浓重的土腥味和潮湿的霉味,深不见底。
陈延舟没有丝毫犹豫。他最后看了一眼身后那片被凄厉警报和混乱人影充斥的、如同地狱缩影的洞库,然后猛地推了学徒工一把,将他塞进洞口!紧接着,他用尽最后的力量,忍着左肩撕裂般的剧痛,也一头钻了进去!
冰冷、潮湿、带着浓重土腥味的空气瞬间将他包裹。坑道内一片漆黑,伸手不见五指。身后洞库里那凄厉的警报声和隐约传来的混乱呼喊,如同另一个世界的声音,迅速被厚厚的土层隔绝、变得遥远而模糊。
陈延舟和学徒工在狭窄、陡峭、布满碎石和湿滑黏土的老坑道中,手脚并用地向上、向着未知的黑暗深处,亡命攀爬。每一次移动都牵动着伤口,带来钻心的疼痛。汗水、血水、泥水混合在一起,浸透了衣衫,冰冷地贴在身上。
不知爬了多久,前方带路的学徒工突然发出一声压抑的惊呼,身体猛地向下滑去!
“啊!”
陈延舟下意识地伸手去抓,只抓到一把冰冷的、湿滑的泥土!他心头一沉!
“扑通!”
下方传来沉闷的落水声和学徒工呛水的剧烈咳嗽声!
陈延舟心中一凛,小心翼翼地向前摸索。指尖触到的不再是泥土,而是冰冷刺骨、湍急流动的水流!坑道在这里似乎被地下水侵蚀,形成了一个陡坎和水潭!
“水……水好深……好冷……”学徒工在下方黑暗中呛咳着,声音带着哭腔和恐惧。
陈延舟深吸一口气,强忍着剧痛和疲惫,摸索着坑道边缘,小心翼翼地滑入冰冷刺骨的水中。水流瞬间淹没了他的腰部,刺骨的寒意如同无数钢针扎进骨髓,让他忍不住打了个寒噤,牙齿格格作响。他摸索着抓住在水中扑腾的学徒工,拖着他,沿着水流的方向,在齐腰深的冰冷地下水中,深一脚浅一脚地艰难跋涉。
黑暗,冰冷,死寂。只有水流冲刷腿部的哗哗声和他们粗重艰难的喘息声。时间在这里失去了意义,每一秒都如同在寒冰地狱中煎熬。左肩的伤口被冷水浸泡,痛楚变得麻木,却又带着一种深入骨髓的寒意。意识在寒冷、剧痛和缺氧中渐渐模糊。
就在陈延舟感觉体力即将耗尽,身体快要被这无尽的冰冷和黑暗彻底吞噬时——
前方带路的学徒工突然发出一声难以置信的、带着狂喜的抽气声!
“光!有光!!!”
陈延舟猛地抬起头!
在坑道拐过一个弯角之后,前方,不再是绝对的黑暗!
一点极其微弱、却无比真实的、如同萤火虫般的自然天光,从坑道尽头一个被茂密藤蔓和碎石半掩着的狭窄缝隙中,顽强地透了进来!
那光芒,微弱,朦胧,却带着泥土和草木的清新气息,带着外面世界的味道!
生的气息!
巨大的希望如同电流瞬间击穿了陈延舟麻木的身体!他死死盯着那点微光,用尽全身最后残存的力气,拖着几乎冻僵的身体和身边同样狂喜的学徒工,朝着那象征着自由的缝隙,踉跄着、挣扎着扑去!
缝隙很窄,仅容一人侧身挤出。陈延舟用肩膀顶开垂落的藤蔓和松动的碎石,冰冷的夜风裹挟着草木的清新气息和雨后的湿润,猛地灌了进来,让他精神为之一振!
他率先挤出了缝隙!
脚下是松软的、带着露水的泥土和腐败的落叶。眼前,不再是压抑的洞窟和冰冷的钢铁,而是——一片在清冷月光下微微起伏的、黑黢黢的山林轮廓!连绵的树影在夜风中轻轻摇曳,发出沙沙的轻响。远处,嘉陵江沉闷的奔流声隐约可闻。
他们出来了!从那个活人坟墓般的“磐石”洞库,逃出来了!
学徒工紧跟着也挤了出来,瘫倒在湿漉漉的草地上,贪婪地大口呼吸着自由的空气,发出劫后余生的、压抑不住的啜泣声。
陈延舟背靠着一棵冰冷粗糙的树干,剧烈地喘息着。冰冷的夜风吹拂着他湿透的身体,带来刺骨的寒意,却也吹散了几分洞窟中那令人窒息的污浊和绝望。他抬起头,望向洞库入口的方向。那里依旧被山体巨大的阴影笼罩着,只有几点微弱的灯火在黑暗中闪烁,如同巨兽沉睡的眼睛。凄厉的防空警报声似乎已经停止,或者被厚厚的山体隔绝,听不真切了。
死里逃生。然而,巨大的疲惫和深入骨髓的伤痛瞬间席卷了他。左肩的伤口在冷风的刺激下,传来一阵阵更加尖锐的刺痛。他下意识地伸手,隔着湿透冰凉的军装,按向胸前那个最贴近心脏的口袋。
指尖下,是那卷冰冷、坚硬、如同心脏般微微搏动的微缩胶卷。
还在。
他紧紧攥着胸口的衣料,仿佛要将那冰冷的胶卷连同里面承载的、用鲜血和生命换来的秘密,一起揉进自己的骨血里。深陷的眼窝里,那曾经燃烧着疯狂火焰的光芒,在清冷的月光下,沉淀为一种更加幽深、更加冰冷、也更加决绝的坚硬。
逃亡,远未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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