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幽廊里的心跳
黑暗。粘稠得如同凝固的原油,沉重地压在陈延舟的意识之上。那凄厉的、如同地狱恶鬼嘶嚎的防空警报,穿透层层迷雾,一下下锤击着他混沌的感知。每一次锤击,都带来左肩撕裂般的剧痛,痛得他灵魂都在抽搐。更深处,一种冰冷的、机械的“滴答”声,像毒蛇的信子,舔舐着他意识最脆弱的边缘…倒计时…毁灭的倒计时…
“…哥…哥…你醒醒…求求你…”
一个声音。带着滚烫的湿意,带着绝望的颤抖,像一根烧红的针,猛地刺穿了那层厚重的、隔绝生死的帷幕!
秀儿!
这个名字带着电流,瞬间贯穿了他麻痹的神经!模糊的记忆碎片在剧痛中翻涌、重组——医务室昏黄的灯光,妹妹布满泪痕的脸,张医生镜片后阴鸷的眼神,那支闪着幽蓝寒光的注射器…还有…爆炸!炮膛的火焰!那枚被强行塞入、带着死亡气息的“种子”!
巨大的恐惧和守护的意志如同两股狂暴的激流,在他濒临枯竭的身体里轰然对撞!
“呃——!”一声压抑到极致的、如同野兽濒死的痛哼,猛地从陈延舟喉咙里挤出!他紧闭的眼皮剧烈地颤抖着,仿佛在与无形的重压殊死搏斗!
“哥?!”林秀的哭喊瞬间拔高,充满了难以置信的狂喜和更深的恐惧!她猛地扑到床边,双手颤抖着抚上陈延舟冰冷的脸颊,“哥!你醒了?!你听到我了是不是?!”
惨绿的心电监护仪屏幕上,原本规律但微弱的波形,猛地剧烈跳动了一下!峰值陡然拔高!那“嘀…嘀…”的电子音,仿佛被注入了新的力量,陡然变得急促而有力!
黑暗的深渊裂开了一道缝隙。陈延舟用尽全身的意志,对抗着失血、剧痛和药物带来的沉重枷锁。他感觉到脸上滚烫的液体,那是妹妹的眼泪。他感觉到一只冰冷颤抖的小手,死死抓着他没有受伤的右手。他听到一个带着哭腔、却无比紧绷的声音,从床边传来:
“陈工…陈工你醒了!太好了!秀儿姐…陈工醒了!”是虎子!但那声音里,除了惊喜,更带着一种如临大敌的、令人心悸的紧张和…恐惧?
陈延舟的眼皮,如同千钧重闸,在无数次徒劳的挣扎后,终于…极其艰难地…掀开了一条缝隙。
模糊。一切都笼罩在惨淡的、幽灵般的绿色光晕里。他看到了妹妹林秀那张近在咫尺、被泪水彻底浸透、写满巨大惊喜和担忧的脸。他艰难地转动眼珠,视线扫过…看到了床边那个小小的、紧绷的身影。
虎子。他小小的身体像一张拉满的弓,背对着病床,双手以一种极其别扭却异常坚定的姿势,死死举着一把对他而言过于沉重的黑色手枪!枪口,如同毒蛇昂起的头颅,纹丝不动地指向病房那扇紧闭的、隔绝了外面疯狂警报和未知危险的厚重木门!
一股冰冷的寒意瞬间攫住了陈延舟的心脏!比左肩的伤口更痛!虎子…他为什么拿着枪?!他在防备什么?!
“虎…子…”陈延舟的喉咙如同被砂纸磨过,声音嘶哑破碎得几乎听不见。
“陈工!”虎子没有回头,声音紧绷得像一根随时会断裂的钢丝,带着哭腔,却又无比清晰,“秦头…秦头去抓坏人了!去拆炸弹了!他让我守着你!守着秀儿姐!守着门!谁…谁进来…我就…开枪!”最后两个字,他说得异常用力,带着一种孩子气的、却令人心碎的决绝。
炸弹!秦头!拆弹!碎片化的信息如同冰冷的子弹,瞬间击穿了陈延舟刚刚复苏的意识!医务室的搏斗…张医生的逃跑…那颗被深埋的、不稳定的哑弹…秦振山的怒吼…刘文涛播放的诡异金属刮擦声…还有此刻,这灭顶的警报…虎子指向门口的枪口!
所有的碎片在剧痛和眩晕中轰然拼合!
“闪电齿轮”!他们的目标不仅是新炮,不仅是自己!他们用那颗哑弹作为倒计时的“种子”,制造全厂恐慌,引开秦振山!而真正的杀招…很可能就在门外!就在这黑暗的走廊里!他们…要斩草除根!
巨大的危机感如同冰冷的电流,瞬间席卷全身!陈延舟猛地吸了一口气,冰冷的空气刺得肺部生疼,却也带来一丝短暂的清明!他不能倒下!秀儿在这里!虎子在这里!秦振山在用命为他们争取时间!他必须…撑住!
“虎…子…”陈延舟的声音依旧嘶哑,却带上了一种不容置疑的冷静和命令,“听…听外面…脚步声…几个人…方向…”
他必须判断!必须知道敌人离他们还有多远!
虎子小小的身体猛地一震!他立刻屏住呼吸,侧起耳朵,将全部的注意力都凝聚在听觉上,过滤掉那令人心胆俱裂的警报嘶鸣。惨绿的光线下,他的小脸绷得紧紧的,鼻尖沁出汗珠。
“嘀嗒…嘀嗒…”心电监护仪的节奏在短暂的急促后,似乎又因陈延舟强行凝聚的意志而变得稍稳了一些。
时间在令人窒息的寂静(相对警报而言)中缓慢爬行。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突然!虎子的耳朵极其轻微地动了一下!他的瞳孔在幽暗中骤然收缩!
“有…有人!”他压得极低的声音带着巨大的惊恐,“很轻…很慢…在…在走廊那边…左边!就…就一个人!他在…在走…走得很小心…停…停了一下…又走了…更近了!”虎子的声音抖得厉害,握枪的手也控制不住地微微颤抖起来,但枪口,依旧死死地锁定着门的方向!
一个人!正在悄无声息地接近!如同黑暗中潜行的毒蛇!
陈延舟的心沉到了谷底。一个人…是张淮安的同伙?还是“闪电齿轮”派来的专业杀手?对方有枪吗?他强忍着眩晕和剧痛,目光飞快地扫过病房。窗户被厚重的窗帘遮死,外面是三层楼的高度。唯一的出口,就是那扇门!被敌人堵死的门!
“哥…怎么办…”林秀的声音带着哭腔,巨大的恐惧让她浑身冰冷,她紧紧抓住陈延舟的手,仿佛那是唯一的依靠。
陈延舟的大脑在剧痛和失血的眩晕中疯狂运转。硬拼?虎子一个孩子,面对一个可能持枪的成年杀手,几乎没有胜算!躲?病房里除了一张床、一个柜子、两把椅子,几乎无处可藏!呼救?外面的警报震耳欲聋,就算喊破喉咙也没人能听见!
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再次涌上心头。但他不能放弃!绝对不能!
他的目光,猛地定格在床头悬挂的、那瓶正在给他输液的玻璃瓶上!瓶子里还有大半瓶透明的液体,在惨绿的光线下微微晃动。输液管…针头…
一个极其冒险、近乎疯狂的念头,如同电光火石般闪过!
“秀…儿…”陈延舟的声音急促而低微,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绝,“听…我说…把…把我左手…的针…拔掉!快!”
林秀一愣,随即惊恐地瞪大了眼睛:“哥!不行!你在输血…”
“快!”陈延舟的眼神如同燃烧的冰,不容置疑,“按我说的做!”
林秀看着哥哥眼中那不顾一切的疯狂和决绝,巨大的恐惧和信任在她心中激烈交战。她猛地一咬牙,颤抖的手伸向陈延舟扎着针头的左手手背!
“虎子!”陈延舟的目光转向那个小小的、紧绷的背影,声音压得极低,却字字如铁,“听好…门锁…是坏的…只能…从里面插上插销…那人…一定会…撬锁…或者…撞门…等他…撞门…力气…用老的…瞬间…门开…的瞬间…你就…开枪!不管…看不看得清…朝着…门框…大概…胸口…位置…开火!开完枪…立刻…扑倒!往…床底下滚!听到没有?!”
他把所有的希望,赌在了虎子那唯一的一枪上!赌在了敌人撞门时那短暂的、失去平衡和防备的瞬间!赌在了虎子被逼到绝境后爆发出的、那超越年龄的勇气和本能上!
虎子小小的身体剧烈地颤抖了一下!开枪…杀人…这个念头对于一个孩子来说,如同万丈深渊!但他没有回头,没有犹豫,只是用尽全身力气,更加死死地攥紧了冰冷的枪柄,指关节发出轻微的咯咯声。他用力地、重重地点了一下头!喉咙里发出一个短促而坚定的音节:“嗯!”
就在这时!
“咔哒…咔哒…”
极其轻微、却清晰无比的金属拨弄声,从门锁的位置传来!如同毒蛇吐信!
敌人!他在撬锁!
病房里的空气瞬间凝固!连凄厉的警报声似乎都短暂地消失了!林秀的手停在半空,脸色惨白如纸。陈延舟的呼吸骤然屏住,全身的肌肉在剧痛中绷紧!虎子的身体瞬间僵硬如铁,只有那双死死盯着门锁的眼睛,燃烧着恐惧和凶狠交织的火焰!
撬锁的声音停顿了一下。似乎失败了。
紧接着——
“咚!”
一声沉闷的、蓄满力量的撞击,狠狠砸在厚重的病房门上!整个门板连同门框都剧烈地震动了一下!灰尘簌簌落下!
来了!撞门!
“咚!”第二下!比第一下更重!更狠!门板发出不堪重负的**!插销在插槽里剧烈地跳动!眼看就要被撞开!
“虎子——!”陈延舟用尽全身力气嘶吼!声音撕裂了病房的死寂!
就在那沉重的撞击力砸在门上、门板向内弹开的、那扇死亡之门洞开的电光火石之间!
“砰——!!!”
一声震耳欲聋、如同惊雷炸响在狭小病房里的枪声,猛地撕裂了一切!
虎子!他小小的身体被巨大的后坐力震得猛地向后一个趔趄,几乎摔倒!但他那双被恐惧和决绝烧红的眼睛,死死盯着门框的位置!在门被撞开的瞬间,在门外走廊那浓稠的黑暗被病房内惨绿幽光短暂照亮的刹那,他看到了!一个穿着深色工装、戴着鸭舌帽、身形瘦高的男人轮廓!正因撞门的惯性微微前倾!
虎子几乎是凭着本能,将颤抖的枪口指向了那模糊轮廓的胸口位置,用尽吃奶的力气,狠狠地扣动了扳机!
枪口喷吐出刺目的火舌!巨大的声响震得病房的玻璃嗡嗡作响!
“呃啊——!”
门外,一声短促、痛苦而惊愕的闷哼响起!
那个刚撞开门的瘦高身影,如同被无形的重锤狠狠击中胸口,猛地向后倒仰!重重地摔倒在黑暗的走廊地面上!发出沉闷的撞击声!
打中了!
巨大的狂喜和更深的恐惧同时攫住了虎子!他脑中一片空白,只有一个念头无比清晰——扑倒!滚!
他顾不上后坐力带来的手臂剧痛和耳鸣,身体猛地向下一矮,像颗小土豆一样,朝着病床下方滚去!
就在虎子扑倒滚开的瞬间!
“噗!噗!噗!”
三声极其轻微、如同毒蛇喷吐毒液般的、安装了***的枪声,几乎是贴着地面,从门外走廊的黑暗死角里,极其刁钻地射了进来!子弹带着灼热的气流,精准地打在了虎子刚才站立的位置!在水泥地面上溅起几点微弱的火星!
门外!不止一个人!还有一个枪手!一直隐藏在暗处!就等着虎子暴露位置!
致命的交叉火力!
“虎子——!”林秀发出凄厉的尖叫!
陈延舟的心瞬间沉入万丈冰窟!他眼睁睁看着那几颗子弹擦着虎子滚落的身影没入地面!巨大的恐惧和愤怒如同火山般在他胸中爆发!他完好的右手,在虎子开枪的同时,已经用尽最后的力量,猛地拔掉了自己左手手背上的输液针头!鲜血瞬间从针孔涌出!
他根本顾不上!他的眼睛死死盯住床头那瓶随着拔针动作剧烈晃动的玻璃输液瓶!瓶子里还有大半瓶液体!他完好的右臂爆发出濒死野兽般的力量,猛地抓住输液瓶冰冷的瓶身!用尽全身的力气,朝着病房门口的方向,狠狠砸了过去!
目标不是门外!是门口正上方!那盏悬挂着的、散发着惨绿幽光的——心电监护仪的屏幕!
“哐当——哗啦——!!!”
玻璃输液瓶在空中划出一道冰冷的弧线,带着陈延舟所有的愤怒和绝望,精准无比地砸在心电监护仪的屏幕上!
剧烈的撞击!屏幕瞬间爆裂!无数细小的玻璃碎片如同绿色的冰晶,四散飞溅!那惨绿的光源,连同那规律的“嘀…嘀…”声,在一声短促的电流哀鸣中,骤然熄灭!
整个病房,连同门口走廊被短暂照亮的那一小片区域,瞬间陷入一片绝对的、伸手不见五指的、如同墨汁般的黑暗深渊!
“操!”门外走廊的黑暗里,传来一声气急败坏的、压低了的咒骂!显然,这突如其来的、彻底的黑暗,完全打乱了门外潜伏枪手的攻击节奏!他失去了目标!
病房内,死一样的黑暗和寂静(除了外面依旧凄厉的警报)瞬间笼罩下来。只有浓重的血腥味、硝烟味和玻璃碎片落地的细微声响。
“秀儿…虎子…趴下…别动…别出声…”陈延舟的声音虚弱得如同游丝,在绝对的黑暗中响起,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冷静。他用尽最后的力气,将自己沉重的身体微微侧翻,挡在病床靠门的一侧,用自己残破的身躯,尽可能地将林秀挡在身后更深处。他完好的右手,在冰冷的床单上摸索着…摸索着刚才拔掉的、那根带着锋利针头的输液软管…
黑暗,成了他们唯一的屏障。也是猎杀者重新调整的喘息之机。
门外,沉重的脚步声再次响起。那个被虎子击倒的同伙似乎挣扎着站了起来,发出压抑的、痛苦的喘息。而那个潜伏的、致命的枪手…如同融入了黑暗的毒蛇,再无一丝声息。只有冰冷的杀意,如同实质的寒流,从门洞开的黑暗中,无声地弥漫进来,渗透到病房的每一个角落。
虎子蜷缩在冰冷的床底,小小的身体紧贴着地面,控制不住地瑟瑟发抖。刚才开枪的巨大声响还在他耳朵里轰鸣,手臂被后坐力震得又痛又麻。他听着门外那压抑的喘息和脚步声,巨大的恐惧如同冰冷的藤蔓缠绕着他的心脏,几乎让他窒息。他死死咬住嘴唇,尝到了咸腥的血味,才没有哭出声。
林秀趴在陈延舟身后冰冷的地板上,双手死死捂住自己的嘴,指甲深深掐进掌心。滚烫的泪水无声地汹涌而出,混合着恐惧和巨大的悲伤。她能感觉到哥哥挡在她前面的身体在微微颤抖,每一次微弱的呼吸都带着血腥味。哥在用命保护她…而她…却什么也做不了…
时间在令人窒息的黑暗中一分一秒地爬行。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门外敌人的喘息声似乎平复了一些,脚步声在门口徘徊,带着一种受伤野兽般的焦躁和凶狠。
突然!
“咻——!”
一道极其刺眼、惨白的光柱,如同地狱恶魔睁开的独眼,毫无征兆地从门洞开的黑暗中猛地射了进来!强光手电筒!
光柱如同冰冷的利剑,瞬间刺破了病房的绝对黑暗!它带着目的性,极其精准地、首先扫过病床的位置!
惨白的光线下,陈延舟侧身挡在床边的身影瞬间暴露无遗!他惨白的脸,紧闭的双眼,肩头刺目的血红绷带,在强光下纤毫毕现!
“在那边!床上!”门外传来那个受伤同伙嘶哑而充满恨意的低吼!
就在光柱锁定陈延舟的瞬间!
“噗!噗!”
两声安装了***的枪声,如同死神的低语,从走廊的另一个黑暗角落极其刁钻地响起!子弹带着灼热的气流,撕裂空气,直奔光柱锁定的目标——陈延舟的头部和胸口!
致命的狙杀!对方根本不想再有任何纠缠!要的就是一击毙命!
“哥——!”林秀在强光亮起的瞬间,巨大的恐惧让她几乎停止了心跳!当看到那两道代表死亡的微弱火光在黑暗中亮起,她的大脑一片空白,只剩下撕心裂肺的尖叫和扑出去的本能!
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
陈延舟在强光亮起的刹那,仿佛早有预感!他没有试图躲避那致命的光柱,反而在强光刺眼的瞬间,完好的右臂如同蓄势待发的毒蛇,猛地从身下扬起!手中紧握的,正是那根被他拔下、带着锋利金属针头的输液软管!软管在空中划过一道冰冷的弧线,目标不是子弹,也不是敌人,而是——
悬挂在病床正上方、那根裸露的、老旧的、用来挂输液瓶的金属横杆!
“叮!”
一声极其轻微、却异常清晰的金属撞击声!
锋利的金属针头,精准无比地撞击在金属横杆上!撞击点,恰好是横杆上一处肉眼难辨的、因锈蚀和松动而微微开裂的焊接点!
这看似微不足道的一击,在巨大的力道和精妙的撞击角度下,成了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嘎吱——嘣!”
一声令人牙酸的金属断裂脆响!
那根承重早已堪忧的金属横杆,在针头的撞击和自身重量的作用下,从焊接点处应声断裂!带着悬挂在上面、已经空了的铁质输液架,如同沉重的断头铡刀,朝着下方——正好是强光手电筒光源的位置,也就是门口那个持着手电筒、刚刚暴露位置的受伤杀手——轰然砸落!
“啊——!!!”
一声凄厉到不似人声的惨嚎猛地响起!
惨白的光柱瞬间疯狂乱晃、然后骤然熄灭!伴随着沉重的金属砸落声、骨头碎裂的闷响,以及人体被重物砸倒的扑通声!门口瞬间陷入一片混乱和痛苦的哀嚎!
这突如其来的、完全出乎意料的变故,彻底打乱了门外两个杀手的攻击节奏!那两道射向陈延舟的夺命子弹,也因这瞬间的混乱和遮挡(砸落的横梁和倒下的同伙),险之又险地擦着陈延舟的头皮和肩膀飞过,狠狠钉入后方的墙壁!
“操,他妈的!!”门外黑暗中,那个潜伏的枪手发出了气急败坏的怒吼!他失去了光源,失去了目标,同伴的惨嚎和混乱更是让他投鼠忌器!他不敢再轻易开枪,怕误伤或者暴露自己的位置!
病房内,再次陷入一片黑暗!只有门口传来那个被砸中杀手痛苦而模糊的**,以及金属架子散落的声响。
“虎子…床底…角落…有个…通风口…盖子…能打开…”陈延舟的声音在黑暗中响起,比刚才更加虚弱,带着剧烈的喘息,仿佛刚才那一掷用尽了他最后的气力,“带…带你秀儿姐…钻进去…快!别管我…”他急促地说着,试图将身后的林秀推开。
“不!哥!我不走!”林秀死死抱住陈延舟的胳膊,泪水汹涌,“要死一起死!”
“听话…秀儿…”陈延舟的声音带着一种近乎哀求的虚弱和不容置疑的决绝,“走…去找…秦头…告诉他…炸弹…可能…不在…总阀室…听…听那警报…节奏…像…蒸汽…循环泵…的…脉冲…”他断断续续地说着,意识已经开始模糊,失血和剧痛正迅速吞噬他最后的神智。他刚才在昏迷边缘挣扎时,并非完全无知无觉,那凄厉警报的节奏变化,似乎与他潜意识里某个关于动力系统循环泵运行异常的模糊记忆碎片产生了诡异的共鸣!这可能是唯一的线索!
“哥…”林秀心如刀绞。
“快啊!秀儿姐!”床底下,传来虎子带着哭腔却异常急切的催促!小家伙在刚才的混乱中已经摸索到了陈延舟说的那个通风口!那是在墙角地面,一个被旧床单杂物半掩着的、直径约莫四十公分的方形铁栅盖!虎子正用尽力气试图撬开它!
门外的混乱**声似乎小了一些。那个潜伏的枪手…很可能在重新调整位置!黑暗中的死神,随时会再次降临!
“走!”陈延舟用尽最后的力量,猛地将林秀往床底虎子的方向一推!力道之大,带着一种诀别的悲壮!
林秀被推得一个趔趄,扑倒在冰冷的地板上。她看着黑暗中哥哥模糊的轮廓,听着他急促而微弱的喘息,巨大的悲痛和一种被托付的使命感瞬间淹没了她!她猛地一咬牙,不再犹豫,手脚并用地朝着床底虎子发出声音的角落爬去!
就在这时!
“噗!噗!噗!”
三声轻微却致命的枪声,再次从门外走廊的另一个角度响起!这一次,子弹不再是点射,而是覆盖性的扫射!如同毒蛇喷吐的毒液,呈扇形射向病床的位置!对方显然被彻底激怒,失去了耐心,开始进行无差别的火力压制!要彻底清场!
“陈工——!!!”
刚刚爬到通风口边的林秀发出撕心裂肺的尖叫!
“噗!噗!噗嗤!”
子弹射入床板、墙壁、地面的声音密集响起!其中几颗,带着灼热的气流,狠狠钻入了陈延舟挡在床侧的身体!发出沉闷的、肉体被撕裂的可怕声响!
陈延舟的身体如同被无形的重锤连续击中,猛地剧烈震颤了几下!他死死咬住的牙关里,溢出一声压抑到极致的闷哼!温热的液体瞬间浸透了他胸前的绷带和衣服,浓烈的血腥味在黑暗中弥漫开来!
“哥——!!!”林秀的哭喊绝望得如同灵魂被撕裂!
“盖子开了!秀儿姐快!钻进去!”虎子带着哭腔的嘶吼在枪声间隙响起!他用肩膀和头,硬生生顶开了那个沉重的铁栅盖!露出了下面黑洞洞的、散发着陈腐气味的通风管道!
林秀被巨大的悲痛和恐惧冲击得几乎昏厥,但看到那个黑洞洞的入口,看到哥哥在弹雨中微微抽搐的身体,一股巨大的力量支撑着她!她不再看身后,含着泪,手脚并用地、几乎是滚进了那个狭窄的通风口!
“虎子!快!”林秀钻进管道,立刻回头伸出手,焦急地呼唤。
虎子小小的身体在通风口边缘,他没有立刻钻进去。他那双在黑暗中适应了光线的眼睛,死死地、无比清晰地看到了病床边——陈延舟的身体在子弹的冲击下微微歪斜,右手无力地垂落在冰冷的地板上,指尖离他不远…而在陈延舟垂落的右手下方,那冰冷的水泥地上,静静地躺着一样东西——那块冰冷、染血的弹壳碎片!陈延舟从不离身、用它撬开死神之门的“钥匙”!
一个念头如同闪电,瞬间划过虎子被恐惧和悲伤填满的小脑袋!陈工不能没有它!那是他的命!
“虎子——!”林秀在管道里焦急地低喊。
就在林秀呼喊的瞬间!门外那个潜伏的枪手,似乎察觉到了通风口的动静!一道新的、冰冷的光柱(可能是备用光源)猛地扫了过来!光柱边缘,已经扫到了通风口的位置!
虎子没有半分犹豫!他小小的身体爆发出惊人的速度,像只灵巧的狸猫,猛地向前一扑!不是扑向通风口,而是扑向地上那块冰冷的弹壳碎片!
“虎子不要——!”林秀在管道里发出绝望的尖叫!
“噗!”
一声轻微的枪响!
就在虎子的小手触碰到弹壳碎片的瞬间!一颗冰冷的子弹,带着灼热的气流,精准无比地、狠狠地射入了虎子瘦小的后背!
“呃…”虎子小小的身体猛地一僵!扑出去的动作瞬间定格!他像一只被折断翅膀的小鸟,重重地扑倒在冰冷、沾满血污的地面上!那块冰冷的弹壳碎片,被他小小的手,紧紧地、死死地攥在了手心!
惨白的光柱,如同恶魔的狞笑,瞬间笼罩了虎子小小的、一动不动的身体!
“虎子——!!!”林秀在通风管道里发出了一声不似人声的、凄厉到极致的哀嚎!巨大的悲痛让她眼前一黑,几乎晕厥过去!
“小崽子!”门外传来那个枪手冷酷而带着一丝不耐烦的咒骂,脚步声快速逼近!光柱牢牢锁定着通风口!
通风管道深处,林秀死死捂住自己的嘴,指甲深深掐进肉里,鲜血直流。她看着光柱下虎子那小小的、一动不动的身影,看着哥哥倒在血泊中微微抽搐的身体,巨大的悲痛如同海啸般将她彻底淹没。她不能出声!不能!虎子用命换来的机会…她不能辜负!
她用尽全身的力气,含着血泪,手脚并用地、无声地、疯狂地朝着管道深处那片未知的黑暗爬去!身后,沉重的脚步声和手电光柱,已经探入了通风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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