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消毒水下的暗流
“滴…滴…滴…”
心电监护仪规律而微弱的电子音,是病房里唯一的节奏。惨白的灯光下,林秀半倚在摇高的病床上,脸色依旧苍白如纸,嘴唇干裂,但那双刚刚从死亡边缘挣扎回来的眼睛,却亮得惊人,带着一种劫后余生的脆弱和一种被巨大秘密压得喘不过气的沉重。
秦振山魁梧的身影如同沉默的铁塔,矗立在病床边。他胸口缠着的厚厚绷带下,隐约可见暗红的洇痕,脸色因失血和疲惫而蜡黄,但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却锐利如刀,警惕地扫视着病房内的一切,尤其是刚刚走进来的罗铮一行人。当罗铮报出名号“罗铮”和“罗政委”时,秦振山按住腰间枪套的手,极其轻微地、几乎无法察觉地颤动了一下,随即又死死攥紧,指关节因用力而泛白。他布满胡茬的下颌线紧紧绷着,眼神深处掠过一丝极其复杂的、难以言喻的惊涛骇浪。
罗铮的目光如同最精密的探针,扫过林秀惨白却倔强的脸,扫过旁边病床上依旧昏迷、但心电波形剧烈波动的陈延舟,最后落在秦振山那只死死按住枪套的手上。那眼神锐利、冰冷,带着一种久居上位、洞悉人心的穿透力,似乎早已将秦振山那细微的异常尽收眼底。但他并未点破,只是微微颔首,算是打过招呼,随即重新将视线锁定林秀。
“林秀同志,”罗铮的声音低沉平稳,如同冰冷的溪流冲刷着鹅卵石,没有任何情绪起伏,却带着一种无形的、令人窒息的压迫感,“时间紧迫,‘闪电齿轮’的威胁并未解除。我需要知道一切。从你如何发现张淮安异常,到那颗哑弹,再到你最后见到‘蝮蛇’——也就是罗少校的一切细节。特别是,”他的目光锐利如鹰隬,死死钉在林秀的眼睛上,“那块金属牌的下落,以及‘蝮蛇’临死前,有没有透露任何关于组织高层、或者下一步计划的信息?”
每一个问题都像冰冷的刀锋,直指核心。病房里空气瞬间凝固,只剩下仪器单调的“嘀嘀”声和窗外隐约传来的、医院特有的嘈杂,此刻都显得格外遥远。浓烈的消毒水气味混合着残留的血腥气,沉甸甸地压在每个人的心头。
林秀深吸一口气,冰冷的空气刺得肺部生疼。她强迫自己冷静,开始讲述。声音嘶哑干涩,如同砂纸摩擦,却异常清晰。她讲述了医务室张淮安反常的询问和致命的注射器;讲述了秦振山办公室暗格里的笔记本;讲述了火车站罗少校冰冷的追捕和废弃教堂里那炼狱般的搏杀…当她讲到哥哥陈延舟如同神兵天降,用重伤之躯挡下致命子弹,又用张淮安的毒针与“蝮蛇”同归于尽时,声音抑制不住地哽咽颤抖,泪水在眼眶里打转。
“金属牌…在…在虎子手里…后来在通风管道里掉了…”林秀的声音带着巨大的遗憾和自责,“‘蝮蛇’…他…他什么也没说…就…就死了…”她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胸前再次包扎好的伤口,那里是罗少校的子弹留下的印记。
“虎子?”罗铮的眉头第一次真正意义上地蹙起,锐利的目光转向秦振山,“那个孩子?他还活着?现在在哪?”
秦振山迎上罗铮的目光,眼神没有丝毫退缩,声音因巨大的担忧而嘶哑:“爆炸后…就失踪了…全厂搜遍了…没找到…生不见人…死…”后面的话他哽在喉咙里,布满血丝的眼睛瞬间蒙上一层水雾,那只按着枪套的手背上,青筋根根暴起,微微颤抖着。虎子的失踪,是他心中无法愈合的伤疤和巨大的恐惧。
罗铮的目光在秦振山痛苦的脸上停留了一瞬,眼神深处似乎掠过一丝极其微弱的、难以捉摸的波动,快得如同错觉。他没有追问虎子,而是将话题拉回:“笔记本呢?陈延舟同志的核心研究资料?”
林秀的心猛地一紧!她下意识地看向秦振山。秦振山沉声道:“爆炸现场混乱…笔记本…遗失了…”他的声音带着沉重的挫败感。
“遗失?”罗铮的声音陡然转冷,如同冰层碎裂,带着一丝毫不掩饰的质疑和压迫,“如此重要的绝密资料,在经历了如此多波折后,最终‘遗失’在爆炸现场?”他的目光如同实质的冰锥,在秦振山和林秀脸上来回扫视,带着一种审视和施压,“秦振山同志,林秀同志,我希望你们明白此事的严重性。‘闪电齿轮’不惜一切代价也要得到它!它的遗失,意味着巨大的、无法估量的风险!”
巨大的压力如同山岳般压下。林秀感觉呼吸困难,秦振山的脸色也更加难看。就在这时——
“呃…咳咳…”
旁边病床上,一直昏迷的陈延舟突然发出一阵剧烈的咳嗽!身体不受控制地痉挛起来!连接他的监护仪瞬间发出更加尖锐刺耳的警报!
“哥!”林秀失声惊呼,挣扎着想坐起来。
“陈工!”秦振山也猛地转身扑向床边。
医生和护士立刻冲了过来,一阵紧张的忙碌。罗铮站在原地,眉头紧锁,看着病床上痛苦挣扎的陈延舟,眼神复杂。
混乱中,病房的门被轻轻推开一条缝。一个穿着白色护士服、戴着口罩的年轻护士端着药盘走了进来。她低着头,脚步轻盈,动作熟练自然,径直走向陈延舟病床边的输液架。是之前负责林秀的那个护士小刘?还是换班了?
护士拿起记录板,似乎要查看输液情况。她的目光极其自然地在病房内扫过——扫过紧张抢救的医生,扫过守在床边焦急万分的秦振山和林秀,最后,极其短暂地、如同羽毛般轻轻掠过站在稍远处的罗铮。
就在那目光与罗铮接触的瞬间!
罗铮那如同古井般深沉的眼底,极其细微地、几乎无法察觉地收缩了一下!快得如同蜻蜓点水!他没有任何多余的动作,甚至连呼吸的节奏都没有丝毫改变,只是那按在腰间配枪枪柄上的食指,极其轻微地、如同本能般向下压紧了一分!
这细微到极致的反应,如同投入深潭的一颗微小石子,没有激起任何涟漪,却没能逃过一直紧绷着神经、死死盯着他的秦振山的眼角余光!
秦振山的心脏如同被一只冰冷的铁手狠狠攥住!巨大的惊疑如同毒蛇般瞬间钻进他的脑海!罗政委…他认识这个护士?!这个眼神…是警告?是默契?还是…更深的、不为人知的联系?!
一股冰冷的寒意,瞬间从秦振山的脚底板直冲天灵盖!巨大的恐惧和一种被背叛的愤怒感如同岩浆般在他胸膛里翻滚!他猛地扭头,布满血丝的眼睛如同喷火的铜铃,死死盯住那个正在低头记录、看似人畜无害的护士!
护士似乎毫无所觉,记录完,又动作轻柔地调整了一下陈延舟的输液管流速,然后端着药盘,低着头,脚步轻盈地退出了病房。整个过程自然流畅,没有任何异常。
但秦振山心中的惊涛骇浪却再也无法平息!罗铮那细微到极致的反应,像一根淬毒的刺,深深扎进了他的疑心!这个突然出现的罗政委…他真的是秦振山昏迷前嘱托林秀去找的那个“唯一信得过”的罗铮吗?还是…一个更可怕的、披着羊皮的“蝮蛇”?“闪电齿轮”的渗透…难道真的已经达到了如此恐怖的地步?!
病房里的混乱渐渐平息。医生给陈延舟注射了镇静剂,他再次陷入昏迷,但生命体征暂时稳定下来。
罗铮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目光重新落回林秀身上,声音恢复了之前的平稳低沉,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断:
“鉴于目前情况的复杂性和危险性,以及两位同志的身体状况,我决定,将你们即刻转移到军区总医院。那里有更严密的安保和更好的医疗条件。”他的目光扫过秦振山,“秦振山同志,你伤势未愈,也一同转移。这里的善后和‘闪电齿轮’残余分子的追查,由我带来的人接手。”
转移?军区总医院?
林秀的心猛地一沉!一股强烈的不安瞬间攫住了她!离开这里?去一个完全陌生的、由这位罗政委完全掌控的地方?她下意识地看向秦振山。
秦振山的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巨大的疑云如同厚重的铅块压在他的心头。罗铮的提议看似合情合理,但结合刚才那诡异的一幕…这会不会是“闪电齿轮”精心策划的下一步?将他们一网打尽的陷阱?
“罗政委,”秦振山的声音沙哑低沉,带着一种压抑的、火山爆发前的平静,“转移事关重大。陈工和秀儿丫头伤势极重,经不起颠簸。而且…虎子那孩子还没找到!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我不能走!”
他最后几个字说得斩钉截铁,目光如同两柄出鞘的利剑,毫不退缩地迎上罗铮审视的目光。那眼神里,充满了巨大的悲痛、不容置疑的坚持,以及一种深沉的、无声的质疑——你在怕什么?为什么急着把我们转移走?
病房里的空气瞬间变得剑拔弩张!浓烈的消毒水气味下,无形的硝烟弥漫开来。罗铮带来的两名随从似乎也察觉到了气氛的异常,身体微微绷紧,手不自觉地按向腰间。
罗铮看着秦振山那双燃烧着愤怒和巨大悲痛的眼睛,看着他那只依旧死死按住枪套、青筋暴起的手,沉默了。他那张线条冷硬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里,似乎有极其复杂的暗流在无声地涌动、碰撞。是理解?是不耐?还是…被触及了某种不可告人的秘密而产生的冰冷杀意?
时间仿佛凝固了。监护仪的“嘀嘀”声,窗外遥远的嘈杂声,此刻都成了这场无声对峙的背景音。林秀紧张地看着两人,手心全是冷汗。她感觉秦头和这位罗政委之间,仿佛隔着一条看不见的、却深不见底的冰冷深渊。而她和昏迷的哥哥,正站在这深渊的边缘,摇摇欲坠。
就在这时——
“报告!”一个穿着军装、神色匆匆的年轻军官猛地推开病房门,打破了令人窒息的僵局。他快步走到罗铮身边,压低声音,急促地耳语了几句。
罗铮的眉头瞬间拧紧!眼中闪过一丝极其锐利的寒光!他猛地抬头,目光如同两道冰冷的闪电,瞬间扫过病房内的每一个人,最后定格在秦振山那张写满悲痛和质疑的脸上。他的声音依旧低沉,却带上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凝重和一丝…难以言喻的急迫:
“刚刚接到密报,‘闪电齿轮’可能已经掌握了陈延舟同志部分核心设计的泄露信息!他们正在集结力量,目标很可能是…”他的话语微微一顿,目光如同冰冷的刀锋,缓缓扫过病床上昏迷的陈延舟和林秀,一字一句,如同重锤砸在每个人的心上:
“…彻底销毁所有知情人!”
巨大的危机如同冰冷的巨浪,瞬间淹没了病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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