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虫是妖变的？我拿菜叶当证物

林昭昭蹲在菜畦前，指尖抚过第三片带缺口的菜叶时，后颈泛起细密的凉意。

连续三日清晨，她给菜苗浇水时都会发现：最嫩的那几株生菜叶边，总多出一道整齐的半圆缺口。

不像菜青虫啃食的锯齿状，倒像是谁用圆规轻轻剜了一口，边缘还沾着半干的透明黏液，在晨光里泛着淡蓝。

“小个子……蓝光……吃完还道谢……”前日夜里生菜“说”的话突然在耳边清晰起来。

她捏着菜叶直起腰，后腰的酸意被心跳声盖过……这哪是虫？

分明是有“人”在吃。

当晚，她抱了床薄被缩在菜棚角落。

竹篾编的棚顶漏下细碎月光，把新苗照得像浸在银汤里。

她攥着本子，连呼吸都放轻了，耳朵却竖得尖尖的，捕捉着菜田每一丝动静。

后半夜的风裹着露水气钻进领口，她正揉着发僵的膝盖，忽然听见极轻的“窸窣”。

一团指甲盖大的蓝影从田埂草窠里钻出来，翅膀薄得像层雾，落在最嫩的生菜叶上。

林昭昭屏住呼吸，看着那团蓝光慢慢凝出形状：圆滚滚的身子，触须像两根细银线，正对着菜叶小口啃食。

啃了两口，蓝影忽然停住。

两根触须在空中快速摆动，竟摆出个歪歪扭扭的“谢”字……是用触须尖蘸着叶上的露，一笔一划画的。

“啪嗒。”林昭昭手里的本子掉在地上。

蓝影猛地一颤，化作一缕青烟就要散。

她扑过去时膝盖撞在竹棚柱上，疼得倒抽冷气，却还是抢在青烟消散前，扯下那片被啃过的菜叶。

月光下，菜叶缺口边缘的黏液泛着幽蓝，像撒了把细碎的星子。

“原来真的是小妖。”她坐在地上，盯着掌心的菜叶，喉咙发紧。

前两日菜苗“说”的“小个子”“道谢”，此刻全有了着落。

第二日清晨，她翻出顾青枫给的种子袋。

那是他说“适合地脉苏醒后种”的灵气菜种，袋子内侧的古篆她之前没细看，此刻对着阳光一照，极小的字迹爬满内衬：“食露者小灵，不伤根，礼而后取。”

“礼而后取……”她轻声念，手指抚过“礼”字。

原来这些连化形都难的小妖，早用最笨拙的方式守着规矩……只吃叶子不伤根，吃完还要用触须道谢。

午后，林昭昭扛着竹牌走进菜田。

竹牌是她用旧竹椅拆的，拿烧红的铁丝在正面烙了行字：“饿了就吃，别怕。”

她把竹牌插在田边最显眼的位置，又在旁边辟出块“共享区”，专门种最嫩的菜苗。

蹲下来埋最后一棵菜苗时，指尖碰到松软的泥土，忽然有极轻的“嗡”声钻进脑海……是新苗在“笑”。

“昭昭！”

田埂传来粗嗓门。

林昭昭抬头，正撞见王大柱带着两个村委站在菜田外，王大柱手里还举着根树枝，像是要戳什么。

“听说你这菜田闹邪乎？”王大柱歪着嘴笑，目光扫过她刚立的竹牌，“还立个妖食堂？林家丫头，你这是中邪了吧？”

林昭昭没接话，从兜里摸出那片带缺口的菜叶，递过去：“你看看这缺口。”

王大柱捏着菜叶尖凑近看，刚眯起眼，忽然浑身一震。

菜叶上的半圆缺口在阳光下泛着淡蓝，像根细针扎进他记忆……七岁那年他偷跑上山，在岩缝里见过只蓝翅膀的小虫子，也是这样啃了口野莓，然后用触须在他手背上画“谢”字。

“邪、邪门！”他猛地甩菜叶，那片叶子打着旋儿掉进泥里。

他脖子涨得通红，踹了脚田埂上的石头，“走走走，什么邪术，我看就是疯丫头胡闹！”

两个村委对视一眼，跟着他转身就走。

王大柱的脚步声越来越远，林昭昭弯腰捡起地上的菜叶，指尖沾了泥，却笑得眼睛弯起来。

“不怕它们吃光？”

熟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林昭昭转头，顾青枫正站在田埂上，白大褂下摆沾着草屑，袖口的白毛被风掀起一撮。

“它们道谢，比人有礼。”她把菜叶上的泥蹭掉，“昨天那只小蓝蜉，啃两口就停，哪像人……”

话音未落，顾青枫忽然蹲下来，指尖在泥里一拈，捏起粒蓝光微闪的露珠。

露珠在他指腹滚了滚，折射出七彩色：“这是蓝翅蜉的谢礼，滴在伤口上，止血生肌。”

林昭昭一怔。

阿婆总说“菜田水能治小伤”，她之前只当是偏方，此刻忽然想起阿婆洗衣时划破的手指，第二日就结了痂；想起自己被菜苗扎破的手背，没涂药却好得极快。

“原来善意，早有回响。”她轻声说，伸手接过露珠。

顾青枫的指尖擦过她手背，带着点凉丝丝的温度，像片落在春水里的叶子。

当夜，林昭昭又去了菜田。

月光比前日更亮，照得“共享区”的菜苗泛着淡绿。

她刚走近竹牌，就听见田角传来细碎的“嗡嗡”……是好多小妖的声音，混着菜苗的轻颤，像一串没调准的风铃声。

“绿牌！她懂！”

“以后不用躲着吃了！”

她蹲下来，看见几团豆粒大的蓝光从草窠里钻出来，绕着竹牌飞了两圈，又轻轻落在共享区的菜叶上。

这次它们没急着啃食，反而用触须碰了碰彼此，像是在排队。

一片菜叶忽然轻轻向下弯了弯，像是在鞠躬。

紧接着，整片共享区的菜苗都跟着晃动，像是无数只小手在打招呼。

林昭昭笑出了声。

她伸手碰了碰最近的菜苗，指尖传来暖融融的“触感”是菜苗在“蹭”她的手。

“你给了它们‘尊严’。”

顾青枫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她回头，见他倚着院门，月光把他的影子拉得老长，连眼尾的红痣都镀了层银边。

“可它们，也教会我‘共存’。”她站起来，拍了拍裤腿的泥。

远处传来老黄牛的低哞，声音比往日柔和许多，像是在哼什么小调。

风裹着菜香吹过来，夹着股熟悉的咸鲜。

林昭昭抽了抽鼻子，忽然想起阿婆家的腌菜坛子……往年新菜种下，阿婆总会送一坛腌雪里蕻，说是“老规矩，新菜户头一坛要送邻”。她望着阿婆家的方向，窗纸透出昏黄的光。

夜风掀起窗纱，隐约能看见墙角那口大陶坛，盖着的蓝布被吹得掀起一角。

“该去谢谢阿婆了。”她低声说。顾青枫没接话，只是笑着看她。

月光落进他金棕色的眼睛里，像落进一潭揉碎的星子。

菜田里，小妖们的“嗡嗡”声还在继续。

地底那股“喘息”，不知何时多了分暖意，像春河解冻时，冰下流动的第一股活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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