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玉牌一立，半夜来了整支妖怪排队

第13章  玉牌一立，半夜来了整支妖怪排队

木牌立在田头的第三夜，林昭昭蜷在竹棚的藤椅里，窗纸被夜风吹得簌簌响。

她攥着奶奶留下的铜灯，灯芯跳动的光映得窗缝里漏进的月光忽明忽暗，这是她第三次在深夜守着菜田了。

前两夜，田垄里总传来细碎响动：菜叶被啃咬的轻响，草叶被压弯的窸窣，还有某次阿卯的兔毛扫过木牌的"噗"声。

她没再像从前那样设竹夹陷阱，只在木牌下搁了个编着蓝花的竹筐，筐里码着带露的空心菜、脆生生的莴笋尖，最上面还垫了片宽大的荷叶。

今夜的风裹着露水的凉，林昭昭的指尖抵着窗缝，突然触到一片温热，有什么东西擦过她的指节。

她屏住呼吸，瞳孔在黑暗里微微收缩。

月光漫过田埂时，她看清了：

田垄尽头的灌木丛分开条细缝，最先钻出来的是阿卯，月白色的兔耳尖沾着草籽，他回头招了招爪子，后面跟着只背甲泛着金斑的瓢虫精，翅鞘开合间抖落几点磷粉；再后面是只灰毛鼠妖，尾巴尖绑着根红绳，显然是怕被夜露打湿；最后竟是只瘸了右后腿的老蟾蜍，肚皮贴着泥地慢慢挪，每挪一步都要停一停，像在等同伴。

它们排成歪歪扭扭的一列，走到竹筐前时，阿卯率先拱了拱筐沿，莴笋尖晃了晃，却没掉出来。

瓢虫精振翅飞起来，用前足轻轻夹起一片空心菜；鼠妖踮起脚，衔走半根莴笋；老蟾蜍张开嘴，接住一片垂下来的生菜叶。

每只小妖取完菜，都对着木牌弯下腰，阿卯是低头碰地，瓢虫精是翅鞘并拢成礼，鼠妖用前爪抱了抱胸，老蟾蜍则慢慢眨了三下眼。

林昭昭的指尖抵着窗缝，凉得发疼，可嘴角却不受控制地往上翘。

她想起三天前立木牌时，阿卯还缩在灌木丛里抖耳朵，现在却敢带着同伴排着队来赴约。

月光漫过她的手背，她这才发现自己不知何时松开了灯盏，铜灯在藤椅上投下圆滚滚的影子，像奶奶当年哄她睡觉时用手比的兔子。

"不是入侵，是赴约啊。"她对着窗缝轻声说，呼吸在玻璃上凝成白雾。

小妖们退进灌木丛时，鼠妖突然回头，冲竹棚的方向竖了竖尾巴尖，红绳在月光下晃了晃，像颗小火星。

次日清晨，林昭昭蹲在田边的泥里，用碎瓷片拼小路。

薄荷苗在东南角的垄上刚冒头，叶片上还沾着昨夜的露水；西北角的矮棚是用竹枝和油毡搭的，棚顶压了块磨盘大的石头，防着风掀。

顾青枫的白大褂下摆沾了泥，蹲在她身侧看了会儿，突然笑出声："昭昭，你这是在布阵？"

"开食堂。"林昭昭头也不抬，指尖捏着块青釉瓷片，往泥里按了按，"瓢虫精爱甜叶菜，得种在向阳处；鼠妖怕光，小路要绕着矮棚走；老蟾蜍腿不好，碎瓷片得磨圆了，别硌着。"她抬头时，额发沾了泥，"奶奶笔记里说'灵脉养万灵'，那我就给万灵搭个灶。"

顾青枫的手指在裤缝上轻轻一蹭，袖口露出截雪白的狐毛，又飞快缩了回去。

他望着她沾泥的脸，眼尾的红痣像被晨露浸过，"你奶奶当年用玉琮引灵脉，只救了我一个。"他蹲下来，帮她捡起块缺了角的瓷片，"你倒好，要养一窝。"

林昭昭接过瓷片，突然发现边缘被他悄悄磨圆了。

她的心跳漏了一拍，低头把瓷片按进泥里："奶奶说过，守脉人不是看门人。"

"那是什么？"

"掌勺的。"她抬头笑，晨光里泥点都发着亮，"要让每个回家的，都吃口热乎的。"

顾青枫望着她发亮的眼睛，喉结动了动。

远处传来阿婆的咳嗽声，他站起身拍了拍裤腿："村头王婶家的猫崽生病了，我去看看。"说罢转身要走，又回头补了句，"晚上给你带碗酒酿圆子，加桂花。"

林昭昭应了声，低头继续拼小路。

阿婆的拐杖声近了，她刚要起身，脚边的葱突然"簌簌"抖起来，那是植物传递的意象，带着焦灼的热度。

她猛地抬头，正看见夜空中几点红光划破云层，像被风吹散的火星，坠向村外的荒坡。

"阿婆，您先回！"林昭昭抓起脚边的竹灯，往荒坡跑时撞得阿婆的竹篮晃了晃，鸡蛋在篮里"骨碌"滚。

她跑得急，鞋跟陷进泥里，索性脱了鞋拎在手里，赤足踩过带露的草叶，凉丝丝的。

荒坡上还冒着青烟，三枚焦黑的甲壳残片嵌在土里，边缘泛着暗金，像被火烧过的金箔。

林昭昭蹲下身，指尖刚碰到残甲，一阵模糊的意象涌进脑海：灼热的网，尖锐的痛，还有若有若无的"菜...灵..."。

她猛然想起顾青枫说过的猎妖阵，那些用符咒布下的火网，专烧妖类的精魄。

"老黄？"她听见身后传来沉重的蹄声，回头正看见老黄牛站在坡顶，鼻孔喷出的白气凝成薄雾，缓缓覆盖住烧痕。

这是村里最老的耕牛，从前总在村东吃草，此刻却像座山似的立在这儿，尾巴尖都没甩一下。

林昭昭摸出顾青枫给的草药粉，混着菜汁敷在残甲上。

药粉遇湿发出"滋滋"声，残甲上的焦黑慢慢褪成淡金。

她轻声说："别怕，这里有灵菜，有守脉人，能活。"

当夜，林昭昭在菜田最深处挖了个浅坑。

残甲、半片松果、还有从田边摘的野菊，都埋在里面。

她插了根芦苇当碑，掌心贴在泥上，能感觉到地下的根系轻轻震颤，番茄藤、空心菜、薄荷苗，所有植物都在传递着低低的呜咽，像在致哀。

她回屋时，窗台被轻轻叩了三下。

月光下，阿卯带着五只更小的兔妖，每只都捧着东西：最小的那只举着发光的苔藓，像捧了把星星；左边那只叼着凝露的蛛网，水珠在月下闪成串；最大的那只抱着风干的香草，叶子蜷成小卷。

它们把东西堆在窗台上，堆成座小小的祭坛。

"你们...不是来吃菜的。"林昭昭的喉咙发紧。

阿卯的兔耳垂下来，蹭了蹭她的手背："昭昭姐，我们是来认家门的。"他身后的小兔妖们也跟着点头，有只甚至用脑袋碰了碰她的手腕，像在撒娇。

林昭昭摸出竹筐里的胡萝卜，分给每只小兔妖。

阿卯咬了口胡萝卜，突然竖起耳朵："昭昭姐听，"

她侧耳，听见田垄里传来细碎的响动，像嫩芽顶破泥土，像小兽轻踩落叶。

那是更多小妖循着灵气，往家赶的声音。

窗户外，顾青枫立在树影下。

他望着窗台上的小祭坛，望着菜田里影影绰绰的动静，低声道："地脉醒了，守门人...不，掌勺人，也该醒了。"

夜风掠过田埂，老黄牛的蹄声从村道传来。

它没像往常那样拐去村东的草地，而是慢慢绕着菜田转圈，蹄印踩过的地方，泥土里泛着若有若无的青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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