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焦土跋涉：风沙与暗影
当第一缕惨白的光线刺破昏黄的云层，照亮这片死寂的焦土时，黑石聚落最后的迁徙队伍，已经离开了他们赖以生存（或者说苟延残喘）了不知多少年的营地。
队伍拉得很长。最前方是苍木和几个最强壮的战士，手持简陋的武器，警惕地开路。中间是背负着沉重包裹、搀扶着老人、抱着孩子的妇孺。队伍的最后，则是石昊。他不仅扛着那块巨大的黑石，背上还绑着一个用坚韧藤蔓编成的巨大背篓，里面塞满了族人无法携带又舍不得丢弃的沉重物资，甚至还有两个实在走不动路的孩子被放在背篓边缘，紧紧抓着他的“石头”肩膀。
灵汐则行走在队伍中间靠前的位置。她没有背负重物，但她的作用至关重要。每当队伍需要短暂休息，她会立刻寻找稍微背风的地方，凝聚力量，净化出小范围的、相对干净的空气，驱散部分硫磺毒气，并尝试沟通地底深处极其稀薄的水汽，凝聚出一点点珍贵的露珠，分给最虚弱的人。她的存在，如同荒漠中的甘霖，维系着队伍摇摇欲坠的生机。
“灵汐姑娘……歇歇吧……”一个被灵汐搀扶过的老妇人看着少女苍白的脸色，心疼地劝道。每一次净化空气和凝聚水露，都消耗着灵汐不多的力量。
灵汐轻轻摇头，翡翠般的眼眸依旧明亮，但眼底的疲惫难以掩饰：“没事……快到了……”她也不知道“生息之泉”还有多远，只能用这样的话鼓励着别人，也鼓励着自己。
灼热的阳光很快变得毒辣，炙烤着大地。黑色的沙砾反射着热量，空气扭曲蒸腾。每一步踏下，都感觉鞋底要被烫穿。风沙无孔不入，迷得人睁不开眼，呛得人喘不过气。
“水……水……”一个孩子虚弱地哭喊着，干裂的嘴唇渗出血丝。
“坚持住！省着点喝！”苍木的声音嘶哑，他腰间的水囊也早已见底。所有人的目光都不由自主地看向灵汐。
灵汐抿了抿唇，走到一处相对凹陷的沙地。她闭上眼，双手按在滚烫的沙地上。翠绿的光晕在她掌心流转，渗入沙土。这一次，凝聚水露的过程异常艰难。汗水浸湿了她额前的黑发，小脸绷紧。足足过了半刻钟，几颗比米粒还小的浑浊水珠才艰难地从沙粒间渗出，被她小心翼翼地用一片洗净的大叶子接住。
“给……孩子……”灵汐的声音带着虚弱，将叶子递给那个哭泣孩子的母亲。
母亲感激涕零，连忙将珍贵的几滴水喂给孩子。孩子贪婪地吮吸着，暂时止住了哭泣。
“这样下去不行！”黑藤用一块破布捂着口鼻，声音闷闷的，“灵汐姑娘会累垮的！而且这点水，杯水车薪！”
“我知道！”苍木烦躁地低吼，他的嘴唇也干裂出血，“但除了前进，我们别无选择！都打起精神来！注意警戒！石蜥的血腥味很可能引来了其他东西！”
他的话音刚落，队伍末尾负责警戒的战士就发出了急促的示警哨声！
“有东西！在沙丘后面！速度很快！”
所有人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
石昊猛地停下脚步，将背上的巨大黑石和背篓轰然放下！两个坐在背篓边的孩子吓得小脸煞白。他混沌的眼眸瞬间锁定了沙丘的方向，灰白色的皮肤再次变得凝实沉重，一股如同山岳般的压迫感弥漫开来！
灵汐也迅速站到人群前方，翡翠般的眼眸凝重地望向沙丘，纯净的感知力延伸出去。“三个……小的……很凶……在埋伏……”她清晰地“捕捉”到了沙丘后面三股充满嗜血和贪婪的妖气，体型不大，但速度极快，而且狡猾地分散开，准备伏击队伍中段相对薄弱的妇孺！
“是‘沙影鬣’！”苍木脸色一变。这种妖物形如鬣狗，但皮毛如同沙砾，擅长潜伏沙中，速度奇快，专挑落单和虚弱的猎物下手！
“保护中间！”苍木厉声下令，战士们迅速收缩，将妇孺护在中间，武器对外。
沙丘上，三处沙面微微拱起，如同波浪般急速向队伍中段冲来！速度快得只留下三道模糊的沙影！
“来了！”黑藤紧张地握紧石斧。
就在三道沙影即将冲出沙面，扑向一个抱着婴儿的年轻母亲时——
轰！
一道灰白色的身影如同炮弹般后发先至！石昊没有去拦截沙影鬣，而是猛地一脚踏在队伍中段前方的沙地上！
咚！！！
沉重的力量贯入地下！以他落脚点为中心，方圆数丈内的沙地如同被无形的重锤狠狠砸中，猛地向下一沉，形成一个浅坑！松软的沙砾瞬间变得如同流沙般粘稠迟滞！
噗！噗！噗！
三道急速潜行的沙影鬣如同撞进了泥潭，速度骤降！它们的身影被迫从沙下显露出来——灰黄色的皮毛沾满沙砾，体型比蚀骨鬣犬小一圈，但獠牙更加细长尖锐，猩红的眼中充满了错愕和凶光！
“好机会！杀！”苍木抓住这稍纵即逝的战机，怒吼着带头冲了上去！战士们也鼓起勇气，挺起木矛石斧，刺向被迟滞的妖物！
沙影鬣虽然被迟滞，但凶性不减。它们发出尖锐的嘶鸣，灵巧地扭动身体，避开要害，锋利的爪牙撕向扑来的人类战士！
嗤啦！一个战士的手臂被利爪划开深可见骨的血口，惨叫着后退。
另一头沙影鬣则猛地扑向一个战士的咽喉，速度依旧惊人！
就在这时，一道翠绿的光索凭空出现，如同灵蛇般缠绕上那头扑向战士咽喉的沙影鬣后腿！光索看似柔弱，却带着强大的束缚力，让那妖物的动作猛地一僵！
噗嗤！
苍木的木矛趁机狠狠刺穿了它的脖颈！
“干得漂亮，灵汐！”苍木大吼。
灵汐脸色更白了一分，维持翠绿光索消耗不小。她再次凝聚心神，试图束缚另一头沙影鬣。
然而，最后一头沙影鬣极其狡猾，它没有攻击战士，而是借着同伴的死亡和混乱，猛地扑向了那个抱着婴儿、吓得跌坐在地的年轻母亲！它猩红的眼中只有对脆弱猎物的贪婪！
“不——！”年轻母亲发出绝望的尖叫，下意识地将婴儿死死护在身下！
眼看惨剧就要发生！
一道沉重的灰影如同瞬移般出现在母亲身前！是石昊！他直接用自己宽阔的后背，挡在了沙影鬣扑击的路径上！
咔嚓！
沙影鬣锋利的獠牙狠狠咬在石昊的后背上！如同咬中了最坚硬的花岗岩！几颗獠牙应声崩断！
“嗷呜！”沙影鬣发出痛苦的惨嚎。
石昊甚至没有回头。他反手向后一抓，覆盖着灰白硬皮的大手如同铁钳般，精准地扼住了沙影鬣的脖颈！
“吼！”一声低沉的咆哮从石昊喉咙里发出，带着被冒犯的怒意。他手臂肌肉贲张（虽然皮肤是石质的，但依旧能看到力量的线条），五指猛地收紧！
咔嚓！
令人牙酸的骨裂声响起！沙影鬣的惨嚎戛然而止，脖子被硬生生捏断！庞大的身体无力地垂落下来。
战斗结束得很快。三头沙影鬣，两头被杀，一头被捏死。人类这边只有两人受了轻伤。
劫后余生的人们看着石昊随手将沙影鬣的尸体丢在沙地上，又默默地走回去扛起那块巨大的黑石和背篓，仿佛只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那个被救下的年轻母亲抱着婴儿，对着石昊的背影泣不成声，连连磕头：“谢谢……谢谢石头大人……”
苍木看着石昊沉默的背影，又看了看因为消耗过度而微微喘息、被几个妇人搀扶着的灵汐，心中五味杂陈。他走到灵汐面前，沉声道：“灵汐姑娘，你不能再这样消耗了！接下来的路，不到万不得已，不要再用你的力量！水源……我们大家一起想办法！”他知道，灵汐是队伍的生命线，绝不能提前枯竭。
灵汐看着苍木严肃而关切的眼神，又看了看周围族人疲惫却充满感激和担忧的目光，轻轻点了点头：“嗯……知道了。”她也感到了极限。
短暂的休整后，队伍再次启程。焦土漫漫，风沙依旧。但经历了这场小小的伏击战，队伍中那因为迁徙而产生的隔阂似乎消融了一些。看着前方那个扛着巨石和背篓、沉默如山的灰白背影，看着队伍中那个脸色苍白却依旧纯净坚韧的翠绿身影，一种名为“依靠”和“羁绊”的微弱情感，在绝望的荒芜之地，悄然滋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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