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章 先修着
第一百零三章 先修着
我把破桑塔纳勉强停到个空档，推开车门下去。
发动机还在苟延残喘地哼唧着，排气管噗噗地冒着黑烟。
我刚一站定，棚子门口一个正蹲着抽烟的胖子就抬起头，小眼睛眯缝着扫过来。
看到我这辆撞得稀烂的红车，他眉毛挑了一下，拍拍屁股站起来，脸上堆起生意人的笑，刚想迎上来客套两句。
可等他看清我的脸，那笑容瞬间就僵住了，像被冻在了脸上！
我被他看得有点莫名其妙，下意识抬手摸了摸脑袋。
触手一片硬邦邦，疙疙瘩瘩的感觉，还有点刺手！
不是头发茬子！
操！
光头？
我猛地想起昨晚徐莹给我包扎前...好像拿着剪子还是啥玩意儿，在我脑袋上血呼啦擦的地方咔嚓咔嚓剪过！
当时疼得迷迷糊糊没在意，这娘们...居然给我剃了？
剃了个血糊糊的阴阳头？
额头上缠着厚厚的，渗着黄褐色药渍和点点干涸血痂的绷带。
脸上，脖子上还有没擦干净的血印子。
光着个缠绷带的上身，肌肉虬结但带着不少青紫瘀伤和新鲜抓痕。
徐莹昨晚的杰作。
再加上这一脸煞气和那个血痂斑驳，坑坑洼洼的光头。
这造型，搁谁看了都得发怵！
胖子老板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咽了口唾沫，脸上的笑比哭还难看，搓着手，腰都弯了几分：“大...大哥，您...您这车，咋...咋整成这样了？”
“撞树上了。” 我言简意赅。
“能修不？”
“能！能能能！”胖子老板点头如捣蒜，小眼睛飞快地扫过那辆惨不忍睹的桑塔纳，又赶紧移开，不敢看我脸。
“大哥您放心！咱老炮儿这手艺，在咱这片儿那是数这个！”
他竖起个大拇指。
“保管给您修得跟新的一样！这可是桑塔纳啊！好车！好车！”
“几天？” 我没空听他拍马屁。
厂子里还一堆破事，欠着工人工资，军款还没影儿呢！
火烧眉毛！
“这个...”胖子老板凑近那破车头看了看，又绕着车走了一圈，动作小心的，生怕蹭脏了似的。
“车头得钣金，引擎得拾掇，玻璃得换新的...最快...最快也得明天下午！您看行不？”
他陪着小心问。
“行！弄利索点！”我点点头，掏出兜里那点皱巴巴的票子，数了几张大的拍他手里。
“先押着！剩下的取车给！”
“哎！好嘞好嘞！大哥您放心！”胖子老板接过钱，点头哈腰，跟送祖宗似的。
没车了，只能靠两条腿。
我在修理厂门口踅摸了一圈，看到墙根靠着辆除了铃铛不响哪儿都响的二八大杠，车座子都磨破了皮，露出里面黄乎乎的海绵。
也不知道是谁的。
管他呢！
先征用了！
我推过来，抬腿跨上去。
车座子硌着屁股上昨晚被徐莹踹青的地方，疼得我倒抽一口凉气。
妈的！
这疯娘们！
不过...脑子里闪过她昨晚最后趴在我胸口睡着的乖顺样，还有今早那副惨兮兮又有点可爱的睡脸...操！
越疯越带劲！
我舔了舔后槽牙，有点回味。
蹬着这辆破自行车，链条嘎吱嘎吱响，慢悠悠往厂子晃。
一边蹬，一边琢磨着厂里的破事。
门口那几辆刷着绿漆的军车是开走了，货交了，可钱呢？
部队打钱到底啥时候？
厂子账上早就见底了！
老鲁昨天还说，再不发工资，老王头那帮老伙计家里都要揭不开锅了！
彪子治腿的钱也欠着诊所呢！
越想越急，心里头那股火烧火燎的劲儿又上来了，蹬车的力气都不自觉大了几分，破链条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好不容易蹬到厂子门口。
大门敞着，车间里传来机器的轰鸣声，比昨天精神多了。
看来徐莹安排的那批活儿干得还行。
门口停着的那几辆军车果然不见了，地上只剩下几道新鲜的车轮印。
我推着破自行车往里走，心里那点智力的小火苗又噌噌冒。
不能光等！得主动点！
红星厂！
王主任那狗.日的死了，可厂子还在！
那王太太...不是走投无路跑这儿来了吗？
她可是王主任的老婆！
红星厂子里的事，多少知道点吧？
脑子飞快转着，一个大胆的念头冒了出来。
脚下一蹬，自行车咣当一声靠在车间墙上，我大步流星就往工人休息区那个大通铺板房走。
板房里一股子汗味，脚臭味和劣质烟草味。
大通铺上横七竖八躺着几个刚下夜班补觉的工人，鼾声震天。
角落里，用几块破木板隔出个小空间，铺着张还算干净的凉席。
王太太蜷缩在凉席上，裹着那件厚羽绒服，身体缩成一团，还在睡着。
脸上带着泪痕，看着就不安稳。
我几步走过去，一点没客气，弯腰，一把抓住她羽绒服的领子，用力往上一提！
“啊！！！”王太太猛地惊醒，眼珠子瞪得溜圆，布满血丝，看到是我，恐惧瞬间爬满整张脸。
身体像筛糠一样抖起来，拼命想往后缩。
喉咙里发出嗬嗬的，破风箱似的声音。
我摸了摸自己光秃秃，血痂斑驳的脑袋，咧嘴冲她憨厚地傻笑了一下，露出一口白牙。
这笑容搁在血痂光头脸上，估计比鬼还吓人。
“走！”我手上加劲，把她直接从凉席上提溜起来，也不管她吓软的腿。
“带路！去红星厂！认认门！”
王太太被我拎小鸡似的从凉席上拽起来，脚软得跟面条似的，站都站不稳，全靠我胳膊撑着才没瘫地上。
眼珠子瞪得溜圆，里面全是见了鬼的恐惧，死死盯着我那张血痂斑驳的光头脸，嘴唇哆嗦着，一个音都发不出来。
那辆破二八大杠歪在墙根。
我踢开脚撑子，跨上去。
扭头冲还跟滩烂泥似的王太太吼了一嗓子：“上来！”
她吓得一哆嗦，惊恐地看着那光秃秃的铁后座，又看看我，眼里写满了会死两个字。
“磨蹭啥！”我不耐烦了，伸手抓住她羽绒服袖子，用力往车后座上一拽。
“啊！”她短促地惊叫一声，整个人歪歪扭扭地趴在了后座上，冰凉铁架子硌得她直皱眉。
两条腿悬着，够不着地，只能死死夹着车架子，两只手一下子环住了我的腰。
抱得死紧。
脸都贴在了我后背上，隔着那层沾血的破工装，能感觉她急促的呼吸喷在我腰眼上。
真他妈硌人！这破车后座！她整个人绷得像块石头，抖得车子都跟着晃。
车子蹬起来，链条嘎吱嘎吱响，跟快散架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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