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9章 唯一出路就是跑路
就在金林县出动九成以上的警力,如同爬犁犁地一般寻找马进喜夫妇的时候,两人其实已经被陈默安排在了合阳市的一个独栋别墅内。
别墅不在陈默名下,是“墨语”公司的固定资产。陈默将两位老人安置在此,就是为了防止马林父子打感情牌。
当然,也不能真让二老成了“失踪人口”。
“马叔,”陈默转过身,目光落在马进喜身上,语气平稳,“您给派出所打个电话吧,报声平安。”他顿了顿,补充道,“他们这会儿正翻了天似的找您,估摸着是马东父子动用了县里的人脉。”
马进喜抬起头,浑浊的眼睛里映着陈默沉静的脸,点了点头,声音带着些微的沙哑:“好,我们都听你的。”到了此刻,他和老伴早已对陈默的话深信不疑。
还记得寄出举报信的那天,陈默曾说过一句话:“马叔,您看着便是。马东父子若不来找,便是我多虑了;可若是发了疯似的找,那便是他们心里有鬼。”这话像一颗种子,在两位老人心里发了芽。如今,金林县翻天覆地的搜寻,就是最确凿的答案。至于有没有证据证明儿子马林是被马进财所杀,反倒成了次要的事——证据是给法律看的,可真相,早就在他们心里扎了根。
陈默递过来的手机卡,是在街角小商店买的。那时候还没有实名制的说法,玻璃柜里摆着一叠叠花花绿绿的卡片,十块钱一张,想买多少买多少,不用登记姓名,不用出示证件,像买一包烟那么随意。马进喜捏着那张薄薄的卡片,像捏着一块滚烫的烙铁。
电话接通的瞬间,听筒里传来电流的“滋滋”声。马进喜深吸一口气,枯瘦的手指捏着听筒,指节因为用力泛出青白,喉结上下滚了滚,才颤颤巍巍开了口:“请、请问是金林县公安局吗?”
“嗯,有事说。”接线员的声音带着连日搜寻的疲惫和不耐,像磨钝了的刀片,刮得人耳朵发紧。
“我是马进喜。”老人的声音忽然稳了些,每个字都像从牙缝里挤出来,“你们不用找我了,我好得很。只是……只是不想见家里人。”他顿了顿,像是鼓足了毕生的勇气,“你帮我告诉他们,十年前埋在土里的那些龌龊,现在也该见见光了。”
说完,不等对方回应,他在陈默的示意下,猛地按断了电话。听筒从掌心滑落,在桌面上弹了一下,发出轻响。马进喜胸口剧烈起伏着,额头上沁出一层细密的冷汗,像是刚打完一场硬仗。
电话那头,接线员愣了两秒,才反应过来刚才打电话的是谁。他几乎是从椅子上弹起来的,抓起桌上的内部电话,手指因为激动而发颤,连拨了三次才按对号码:“张队!找到了!马进喜!他自己打过来的!”
消息像投入湖面的石子,一圈圈往上涌。从接线员到分管副局长,再到局长,最后一路报到了刘生案头。刘生捏着电话,手指在桌面上敲了敲,转身往隔壁房间走——那里,马林和马进财正等着消息。
“马老,马部长,”刘生推开门,脸上带着几分难掩的疲惫,“你们要找的人,有消息了。”
“在哪?”马林几乎是从沙发上弹起来的,眼睛里布满血丝,声音沙哑得像是被砂纸磨过。他往前跨了两步,差点撞到刘生身上。
刘生摇了摇头,指尖在裤缝上蹭了蹭:“不清楚具体在哪。是他自己打过来的电话,说人没事,不用找了,还说……不想见家里人。”他顿了顿,复述着马进喜的话,“他说,十年前的丑恶,该浮出水面了。”
“轰”的一声,马林感觉脑子里像是炸开了一个响雷。他踉跄着后退一步,撞在身后的茶几上,茶几上的玻璃杯晃了晃,“啪”地摔在地上,碎成一地晶莹的碴子。马进财的脸色则像被抽走了所有血色,嘴唇哆嗦着,半天说不出一个字。那感觉,就像头顶的天突然塌了一块,沉重得让人喘不过气。
他们最怕的就是这个——怕老两口躲起来,不给他们求情的机会,不给他们用亲情软化的可能。可越怕什么,就越来什么。那句“十年前的丑恶该浮出水面”,像一把淬了冰的刀,精准地捅在他们最软的地方。这哪里是报平安,分明是宣战。
“马部长,马老,您二位……没事吧?”刘生看着呆若木鸡的两人,眉梢挑了挑,语气里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试探。地上的玻璃碴闪着冷光,映得两人的脸色愈发难看。
马林缓了好一会儿,才找回自己的声音,那声音像是从生锈的铁管里挤出来的:“没、没事。刘局长,这次麻烦你了。”他弯下腰,想去捡地上的玻璃碴,手指刚碰到碎片,就被划了一道口子,血珠瞬间涌了出来,他却浑然不觉。
“不麻烦,不麻烦。”刘生摆了摆手,目光在马林流血的手指上扫了一眼,又移开,语气里带着几分熟稔的暗示,“马老,您之前答应我的那事……”
马进财像是刚从梦里醒过来,茫然地看了刘生一眼,过了几秒才反应过来对方在说什么。他摆了摆手,声音飘忽:“放心,三天之内,保准给你个惊喜。”
“那敢情好,那敢情好。”刘生笑了,眼角的皱纹挤成一团。他才不管这父子俩心里藏着什么事,他只认实打实的好处。这次动用了这么多警力,没点“惊喜”,怎么对得起这几天的折腾?至于人没找到,那是马进喜自己要躲,怨不得别人。
离开公安局时,天已经擦黑了。车窗外的路灯次第亮起,昏黄的光透过玻璃照进来,在马林和马进财脸上投下明明灭灭的光影。车厢里静得可怕,只有引擎的轰鸣声,像一头压抑的野兽。
“爹,”马林忽然开口,声音哑得厉害,他双手死死抓着方向盘,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指腹蹭过冰冷的塑料,留下几道浅痕,“现在怎么办?”窗外的树影飞速倒退,像无数双嘲讽的眼睛,看得他心口发闷。“当年的事,真的要藏不住了?大伯大娘他们……他们是铁了心要毁了我啊。”
他感觉自己正掉进一个无底的深潭,四周是冰冷刺骨的水,拼命想抓住点什么——职务、名声、安稳日子,可什么都抓不住,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往下沉,每挣扎一下,就陷得更深。那些年熬的夜、赔的笑、钻的营,那些捧在手里的恭敬、巴结,眼看就要像泡沫一样碎了。
马进财靠在椅背上,眼睛闭着,嘴唇抿成一条直线。过了好一会儿,他才缓缓睁开眼,眼底是化不开的疲惫和苦涩:“我也不知道了。”他叹了口气,声音里带着气若游丝的无力,“你大伯大娘是铁了心躲着我们,连个让我们说句软话的机会都不给。”
“难道就这么等着?”马林猛地转过头,眼睛里布满血丝,像一头被逼到绝境的困兽,“等着他们把我举报上去,等着纪委来查,等着……等着把牢底坐穿?”
“儿子,”马进财的声音忽然沉了下来,他伸出手,拍了拍马林的胳膊,掌心的温度带着些微的颤抖,“事情怕是到了回天乏术的地步了。”他顿了顿,算了算日子,“你的公示期是五天,今天才第二天,还剩三天。想把这事压下去,难了。”他看着马林,眼神里带着几分痛惜,“而且,这事已经成了他们手里的把柄,往后,咱们爷俩就得被他们捏得死死的,抬不起头了。”
马林的肩膀垮了下去,像被抽走了所有力气。
“只能走了。”马进财深吸一口气,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胸口剧烈起伏着。
“走?”马林愣了一下,像是没反应过来,“去哪?”
“出国。”马进财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绝,“这些年,咱们爷俩也攒了些家底,房子、存款,凑一凑,几百万总是有的。够了,在国外过日子,够了。”
他望着窗外飞逝的夜景,眼神有些发飘。他知道这不是什么好选择,可总比留在国内坐以待毙强。现在不走,等事情彻底爆出来,想走都走不了了。他年纪大了,可还没活够,那些“大义凛然”的话,不过是没被逼到绝路时的虚张声势。真到了掉脑袋的关头,谁不怕呢?
“就……就只能这样了?”马林的声音里带着浓浓的不甘。他想起自己办公室的红木办公桌,想起下属递过来的恭敬笑脸,想起酒桌上众人捧他的场面。那些东西,是他熬了十几年才换来的,怎么甘心说丢就丢?去了国外,他什么都不是,就是个靠着存款过日子的普通人,从云端跌进泥里,这落差,像一把钝刀,割得他心口生疼。
“不然呢?”马进财反问,语气里带着几分无奈,“儿啊,我知道你舍不得。可你想想,就算不走,你大伯大娘一举报,你的身份能瞒多久?组织上要是查下来,你这职务,还保得住吗?”
这是个残酷的事实。别人举报,或许还能说是捕风捉影,可马进喜夫妇是至亲,他们说的话,分量完全不一样。到时候,他就是百口莫辩。
马林沉默了。车厢里又陷入了死寂,只有引擎的声音在耳边嗡嗡作响。过了好一会儿,他才缓缓点了点头,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好,爸,听你的。咱们走,一家人都走。”他咬了咬牙,“明天我就找人,把房子抵押了,越快越好。”
他知道,这是没办法中的办法。留在国内,职务保不住不说,纪委一查,这些年干的那些见不得光的事,早晚都得翻出来。到时候,不光是他,连带着马进财,都得栽进去。与其等着人财两空,不如早点走,至少还能保住一条命,保住那些家底。
“你妈那边,我去说。”马进财揉了揉眉心,声音里带着几分疲惫,“莹莹那边,你去说吧。”莹莹是马林的妻子,突然要她放下现在的一切,跟着他们去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不容易。
“嗯,事不宜迟,咱们现在就回。”马林发动了汽车,车轮碾过路面,发出“沙沙”的声响。他看了一眼仪表盘上的时间,指针指向晚上八点。他感觉时间像指间的沙,攥得越紧,漏得越快。公示期就是他最后的缓冲带,过了这三天,给不了龚行昌一个交代,后果不堪设想。
几个小时后,车停在了家门口。客厅的灯亮着,透过窗帘,能看到两个模糊的身影。马林推开门,一股饭菜的香味扑面而来,可他却没什么胃口。
“回来了?”莹莹迎了上来,手里还拿着毛线针,看见马林,脸上露出一丝笑意,“什么事这么急,非得叫我们等着?”她的语气里带着几分嗔怪,完全没察觉到气氛的异常。
马林没说话,只是拉着她往卧室走。马进财则转身进了另一个房间,去跟老伴说这事。
卧室门关上的瞬间,马林忽然松了口气,像是积攒了一路的疲惫都涌了上来。他靠着门板,看着莹莹,嘴唇动了动,却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怎么了?”莹莹放下手里的毛线,走过来,伸手想碰他的脸,“脸色这么难看?出什么事了?”
马林抓住她的手,掌心的冷汗沾湿了她的指尖。他深吸一口气,像是下定了决心,从十年前的那桩事开始,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他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沉重的力量,压得人喘不过气。
莹莹听完,手里的毛线团“啪嗒”掉在地上,滚出老远。她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喉咙却像被堵住,只能发出细碎的“嗬嗬”声。阳光透过窗玻璃落在她脸上,明明是暖光,却照得她脸色发白,眼神里的震惊像投入湖面的石子,一圈圈荡开,最后凝成满满的茫然和不敢置信。
她怎么也不敢相信,自己的丈夫,那个每天西装革履、意气风发的男人,竟然是冒名顶替的?那个她喊了这么多年的“马林”,其实是“马东”?这听起来,比电视剧里的情节还要荒诞。
“你……你的意思是,”莹莹的声音抖得厉害,她扶着梳妆台,才勉强站稳,“我们一家子,都要逃到国外去?以后……以后都不能回来了?”
马林艰难地点了点头,喉结上下滚了滚:“是。不过你放心,老婆,到了国外,我不会让你和孩子受委屈的。我们有钱,很多钱,够咱们过好日子的。”
莹莹没说话,只是摇了摇头。她看着窗外熟悉的院墙,看着窗台上那盆她养了三年的绿萝,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她的根在这里,父母在这儿,朋友在这儿,孩子的学校也在这儿。突然要她离开,去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像一棵被拔起的树,怎么活?
而且,犯错的是他和公公,她凭什么要跟着他们背井离乡?
“我不走。”莹莹忽然抬起头,眼神里带着一种异常的坚定,“老公,我不能走。”
“你说什么?”马林愣住了,像是没听清。
“我说,我不走。”莹莹重复道,声音不大,却很清晰,“我爸妈年纪大了,离不开人;孩子在这儿上学好好的,换个环境,不一定能适应。
。而且,我们谁都不会说英语,去了国外,两眼一抹黑,日子怎么过?”她看着马林,眼神里带着几分恳求,“一家子就这么贸然跑过去,不是什么明智的事。”
她说的是实话。国外的日子,听起来风光,可背后的难处,谁知道呢?语言不通,人情不熟,真去了,未必比在国内好。
“你不跟我走?”马林的声音一下子拔高了,眼睛里布满了震惊和不敢置信,“你什么意思?你要……要跟我分开?”他一直以为,莹莹是爱他的,不管他遇到什么事,都会站在他这边,生死相随。可现在,她却说不走。那句“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像一根针,狠狠扎进了他的心里。
“老公,你冷静点。”莹莹伸出手,想去碰他的胳膊,却被他甩开了。她叹了口气,语气放缓了些,“你得为我和孩子想想。现在不是以前了,没有株连这一说。他们就算要查,也查不到我们头上。我们留在国内,能好好过日子。”
她顿了顿,看着马林紧绷的脸,又说:“你和爸两个人走,更方便,也没那么多拖累。带上我们,反倒是个累赘。我和孩子,真的适应不了国外的日子。”
马林沉默了。他看着莹莹,心里像打翻了五味瓶,酸的、苦的、涩的,什么都有。她说的,好像也有道理。
“可是……”他张了张嘴,声音里带着几分委屈,“这样的话,我们就很难见面了。”
“不难的。”莹莹笑了笑,走上前,轻轻拉住他的手,这次,他没有甩开。“现在出国多方便啊,办个签证就去了。等过了这阵风头,我一有空就带孩子去看你,好不好?”
她的手很软,带着熟悉的温度,让马林的心稍微安定了些。
“但是,老公,”莹莹话锋一转,眼神里带着几分严肃,“我们得离婚。”
“你说什么?”马林猛地抽回手,像是被烫到了一样,眼睛瞪得溜圆,“离婚?你要跟我离婚?”
“是假离婚。”莹莹急忙解释,语气里带着几分嗔怪,“你想什么呢?我是怕,这层法律关系,会让他们找到借口来骚扰我们。一旦离了婚,从法理上断了关系,他们就没什么理由来找麻烦了,我们也能清静点。”
她看着马林,眼神里带着几分狡黠:“你总不想,他们天天跑到家里来闹,影响我和孩子过日子吧?再说了,就算没有那张证,我心里也是有你的,我还是你老婆啊。怎么,难道没有那张纸,你就不认我了?”
“怎么会?”马林急忙抓住她的手,像是怕她跑了,“我怎么会不认你?莹莹,你永远是我老婆,这辈子都是。”他把她抱进怀里,声音里带着几分哽咽,“是我不好,是我没本事,让你受委屈了。”
“我知道。”莹莹靠在他怀里,声音软软的,“那老公,明天我们就去民政局把手续办了吧。不过,家里的钱,你得多留点给我。我得照顾妈,还得养孩子,用钱的地方多着呢。”
这年代,离婚还没有那麻烦的“冷静期”,说离就能离,手续简单得很。
“好,好,都听你的。”马林忙不迭地点头,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只要莹莹心里还有他,离不离婚,又有什么关系呢?
(https://www.24kkxs.cc/book/4240/4240064/23888949.html)
1秒记住24K小说网:www.24kkxs.cc。手机版阅读网址:m.24kkxs.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