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6章 都是一群白眼狼
陈昌权被李明远押上警车时，手腕上的手铐“咔哒”一声锁死，那声音像重锤敲在每个村民心上。警车鸣着笛扬尘而去，车后窗里，陈昌权那张扭曲的脸越来越小，最终消失在路尽头。
没人说话，连风吹过橙子树叶的沙沙声都透着尴尬。有个抱着橙子筐的老太太下意识攥紧了筐沿，竹篾硌得手心生疼——她刚才也跟着喊过“抓坏人”，此刻后背直冒冷汗。人群里，有人悄悄往后缩了缩,眼神躲闪着瞟向陈默，又飞快低下头；有人攥紧拳头，指节泛白，嘴唇抿成一条直线。
这一刻，所有人心里都跟明镜似的：李明远和陈默，分明是穿一条裤子的。刚才陈昌权闹得再凶,李明远也只是呵斥两句，可陈默轻飘飘一句“煽动村民”，李所长立马就动了真格。这哪是听招呼，分明是陈默指哪，李明远就打哪。
“小默啊……”村西头的王老五终于憋不住，他往前挪了两步，双手在身前搓来搓去，掌心的泥灰都搓掉了一层。他佝偻着背，腰弯得像张弓，脸上堆着比哭还难看的笑，眼角的皱纹挤成一团，“先前的事，是我们做得不妥当，对不住你和你爸妈。”他顿了顿，偷偷瞄了眼陈默的脸色，见对方没说话，又赶紧补充，“看在大家都是一个村的，低头不见抬头见，你就别再揪着这事不放了，成不？”
陈默抬眼扫了他一眼，嘴角勾起一抹浅淡的弧度，那笑意却没到眼底。他抬手制止了还想往下说的王老五，声音平静得像一潭深水：“好啊，我接受你的道歉。”话锋一转，他目光扫过鸦雀无声的人群，“不过，你只能代表你自己，代表不了旁人。”
这话像根针，刺破了人群里那点微妙的默契。刚才还互相使眼色、等着王老五打头阵的村民们，此刻都慌了神。有个戴草帽的中年男人率先往前凑了凑，草帽檐压得很低，遮住了半张脸，声音带着点讨好的沙哑：“是我们错了，小默，都是我们的错！”
“对对对！”立刻有人附和，是村东头的赵老四，他往前迈了半步，不小心踩掉了脚边的一块石子，慌忙站稳后，脸上堆着笑，眼角的褶子挤得像朵菊花，“先前不该去你家闹，更不该说那些浑话，是我们糊涂！”
“小默你大人有大量，原谅我们这一回吧！”一个穿蓝布褂子的老头跟着喊，他手里还拎着个空竹篮，篮子晃悠着，“我们保证，往后绝不再犯，绝不再给你添麻烦！”
人群像被点燃的鞭炮，瞬间炸开了锅。刚才还横眉冷对的村民们，此刻都换上了谄媚的笑，你一言我一语地往陈默跟前凑，有人甚至想上前拉他的胳膊，被陈默不动声色地避开了。有个年轻媳妇抱着孩子，孩子吓得瘪着嘴要哭，她一边拍着孩子后背，一边跟着喊“我们错了”，声音里带着明显的敷衍——可那双眼，却直勾勾盯着停在路边的卡车，眼里全是对卖橙子的渴望。
陈默看着这场闹剧，嘴角的笑意浓了些，却更像淬了冰的刀：“行啊，看在你们这么‘诚心’的份上，先前的事，翻篇了。”
“哎！这就对了嘛！”王老五立马眉开眼笑，搓着手往前凑了凑，“小默就是明事理，不像我们这些老糊涂……”
“那啥，”没等王老五说完，刚才第一个喊“错了”的戴草帽男人就抢过话头，他往前探着身子，脸上堆着巴结的笑，眼角的鱼尾纹挤成一团，“小默啊，我家那橙子，个头是小了点，不过甜得很。刚才你说翻篇了，那……能不能看在一个村的份上，让王强也收了去？价钱好说，就按两块七毛五，比别人少五分都行！”
陈默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嗤”地笑出了声。他往后退了半步，靠在卡车冰凉的车厢上，双手往裤兜里一插，挑着眉看向对方：“你家橙子大小，跟我有关系？”他顿了顿，眼神扫过男人怀里的橙子筐，筐沿还沾着新鲜的泥土，“我又不是倒卖橙子的贩子，凭啥收你家的？”
男人脸上的笑僵住了，像被冻住的猪油。他眨巴着眼，似乎没反应过来：“你……你不是原谅我们了吗？”
“是啊，我原谅你们了。”陈默点头，语气平淡得像在说今天天气不错，“可原谅你们，跟收你们的橙子，有什么关系？”他往前倾了倾身，眼神里的嘲讽像针似的扎人，“难不成你们觉得，道个歉，我就得当冤大头，把全村的橙子都包圆了？”
“不是啊小默……”人群里炸开了锅，有个矮胖的中年男人往前挤了挤，他是村会计的堂弟，平时总爱端着点架子，此刻却弓着背，脸上堆着急惶惶的笑，“我们跟你道歉，就是想让你帮着卖橙子啊！不然……不然我们跟你道这歉干啥？”
“就是啊！”旁边的老太太也跟着喊，她把怀里的橙子筐往地上一墩，竹筐撞在石头上发出“哐当”一声，“不道歉你不帮我们卖，道歉了你还不帮，这不是耍人吗？我们这歉不是白道了？”
陈默看着他们急得跳脚的样子，突然耸了耸肩，嘴角勾起一抹冷冽的弧度：“哦，原来你们道歉是有企图的啊。”他直起身，拍了拍衣服上不存在的灰尘，语气陡然转冷，“要是这样，那不好意思——刚才的原谅，我收回。”
“你到底收不收？”有个脾气暴躁的汉子忍不住了，他往前跨了一大步，拳头攥得咯咯响，额头上的青筋突突直跳，唾沫星子随着话音飞出来，“给句痛快话！”
“不收。”陈默斩钉截铁，眼神里没有丝毫犹豫，“确定、肯定以及一定，不收。”他抬眼扫过在场的所有人，声音不大，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就算天王老子来了，我也不收。”
这话像一盆冰水，兜头浇在村民们头上。
刚才还堆着笑的脸，瞬间垮了下来。有人“啊”地一声，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有人往后退了半步，眼里的震惊慢慢变成愤怒；还有人死死盯着陈默，像是要把他生吞活剥。
他们终于反应过来——自己被耍了，跟刚才的陈昌权一样，被陈默当成猴耍了。
“好！好得很！”戴草帽的男人突然“啪”地把橙子筐摔在地上，黄澄澄的橙子滚了一地，有个熟透的摔裂了皮，甜腻的汁水溅在泥土里。他指着陈默，手因为愤怒而剧烈颤抖，声音都变了调，“我们收回刚才的道歉！你以为我们真觉得自己错了？要不是看你能帮着卖橙子，谁耐烦跟你这小王八蛋低头！”
“你就是个小畜生！”刚才还装可怜的老太太也炸了，她往地上啐了一口，唾沫星子溅在脚边的橙子皮上，“你爸妈就没教过你‘饮水思源’？在城里混出点人样，就回来坑害乡里！我告诉你陈默，往后你就钉在林庄村的耻辱柱上！十里八乡谁提起你，不骂一句白眼狼！”
“还有你那名声！”有个老头气得直跺脚，他拄着拐杖，拐杖笃笃地敲着地面，像是在泄愤，“你就看以后我们怎么说你！这夹河镇、邻县的村子，但凡能听到一句夸你的，就算我们没长嘴！”
污言秽语像冰雹似的砸向陈默，有人指着他的鼻子骂，唾沫星子几乎要溅到他脸上；有人往地上摔橙子，黄澄澄的果子在泥地里滚来滚去，裂开的果肉沾着黑泥，像一张张哭丧的脸；还有人互相使着眼色，咬牙切齿地攥着拳头，像是要冲上来动手。
可陈默一点都不生气。他站在原地，脊背挺得笔直，像棵扎在地里的白杨树。阳光照在他脸上，他甚至微微扬起了头，嘴角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眼神里的戏谑像在看一场精彩的闹剧。
他就喜欢看这帮人气得跳脚，却又奈何不了他的样子。
这就是权力和身份的分量啊。他微微眯起眼，看着村民们气急败坏的嘴脸——要是他还是当年那个背着书包回村的学生，李明远会对他毕恭毕敬吗？这帮村民会忌惮他吗？恐怕早就被他们堵在门口，指着鼻子骂到抬不起头了。
“李所长，”陈默转头看向李明远，语气平静得像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事，“要是往后我听到什么难听的话，坏了我的名声，那可就是你工作失职了。”他顿了顿，眼神扫过那群还在骂骂咧咧的村民，“今天的事，前因后果，你都看在眼里，心里有数。”
李明远心里一凛，连忙点头哈腰地应道：“陈同志放心！”他往前凑了两步，腰弯得像根豆芽菜，脸上堆着谄媚的笑，眼神却透着精明，“谁敢胡说八道，恶意污蔑你，我立马把他抓起来，好好审一审！保证让他知道厉害！”
陈默满意地点点头，他抬手看了眼腕表，表盘在阳光下闪了闪：“言论自由我懂，但要是有人故意颠倒黑白，中伤我，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他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像一块沉甸甸的石头，压得在场的人都喘不过气。
李明远连连称是，腰弯得更低了：“陈同志说得是！必须严惩不贷！”他心里跟明镜似的——在体制内，级别就是硬道理。陈默这话，哪怕说得再没道理，他也得应着。领导的话永远是对的，这是混官场的铁律；要是领导的话不对，那一定是自己理解错了。
“好了，闹剧该收场了。”陈默转过身，对驾驶室里的王强抬了抬下巴，“开车，先去我家装橙子。”他顿了顿，又补充道，“等下我给你个名单，把名单上几家的橙子都收了。别的不用管，有我在。”
他说这话时，特意提高了音量，眼神慢悠悠地扫过那群还在骂骂咧咧的村民。阳光照在他脸上，一半亮一半暗，嘴角的弧度透着毫不掩饰的挑衅。
这就是故意的。
杀人诛心。
让他们看着有人能把橙子卖出去，看着自己的果子烂在地里；让他们明白，不是所有道歉都能换来原谅，不是所有贪婪都能得逞。
果然，村民们的骂声戛然而止。有个刚才摔橙子最凶的汉子，此刻死死盯着陈默，眼里像要喷出火来，嘴唇哆嗦着，却一个字也骂不出来。他怀里的橙子筐歪在地上，滚出来的果子沾着泥，像一颗颗被踩碎的自尊心。
他们哪是真觉得自己错了？道歉不过是怕了陈默的身份，是想借着“一个村”的由头，让他当免费的销售员。若非如此，以他们平时的蛮横，别说道歉，怕是早就拿着锄头堵门了。
“妈的！那些软骨头！”人群后面，有人压低了声音骂道，是村西头的老光棍，他往地上啐了一口，唾沫星子溅在自己的布鞋上，“为了卖几个破橙子，居然跟这小王八蛋穿一条裤子！”
“就是！叛徒！”旁边的老太太也跟着啐了一口，她捡起地上摔裂的橙子，狠狠往石头上一砸，橙肉和汁水溅了一地，“我们都没低头，他们倒先投降了！这不是把我们架在火上烤吗？”
“凭啥啊！”有个年轻媳妇抱着孩子，眼圈红了，她指着陈默离去的方向，声音带着哭腔，“他们乐呵呵把橙子卖了，我们就得眼睁睁看着自家的烂掉？便宜让他们占了，倒霉事让我们扛，哪有这种道理！”
“记着那些人！”有个老头拄着拐杖，往地上重重一戳，拐杖头陷入泥里半寸，“以后谁也别搭理他们！为了几个钱，连脸都不要了，什么东西！”
议论声越来越大，像一群被踩了尾巴的猫，嘶嘶地吐着气。有人往地上摔橙子，有人互相瞪着眼骂对方“没骨气”，还有人望着陈默家的方向，眼神里又恨又妒，却只能眼睁睁看着卡车慢悠悠地往前开，卷起一阵尘土，把他们的愤怒和不甘，都远远甩在了身后。
(https://www.24kkxs.cc/book/4240/4240064/23888932.html)
1秒记住24K小说网：www.24kkxs.cc。手机版阅读网址：m.24kkxs.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