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9章 不吃这套

“吱呀”一声，木门终于开了条缝。陈成平猛地挺直腰板，膝盖在石子上蹭过，疼得他龇牙咧嘴，却硬是没哼出声。

陈默跟在陈父身后，穿着件灰色的短袖，袖口卷到胳膊肘，露出结实的小臂。他眯着眼扫过门前跪着的人，晨光落在他眼里，亮得有些刺眼。

“各位这是……”陈默挑了挑眉,嘴角勾起抹似笑非笑的弧度，他往前踱了两步，皮鞋踩在青石板上发出“笃笃”声，“我寻思着离过年还有一个多月呢，这就提前拜年了？”

他顿了顿，目光在众人跪着的膝盖上打了个转,语气里的嘲讽像淬了冰：“就是这规矩有点怪——哪有长辈给晚辈磕头的？倒反天罡了。”

跪在地上的人脸色齐刷刷变了变。陈成平的嘴角抽了抽，心里暗骂“小畜生嘴毒”，脸上却得堆着笑，眼角的皱纹挤成一团：“小默，看你说的……我们是来认错的。”

“认错？”陈默弯腰，指尖在门框上轻轻敲着，声音漫不经心，“我还当是来讨红包的呢。”

陈成平咬了咬牙，膝盖又往地上磕了磕，这次故意用了劲，“咚”的一声闷响：“小默，之前的事是我们浑，是我们不是人。”他抬起头，额头上的红痕还没消，眼里挤出点泪光，“我们不该恩将仇报，不该见利忘义，更不该污蔑你家吃差价……我们就是一群畜生，连猪狗都不如。”

他说着，又往地上磕了个响头，膝盖下的石子硌得他眼前发黑。

“事情闹到这步，我们都成了十里八乡的笑话。”陈成平哽咽着，声音抖得像秋风里的叶子，“往后别人指我们脊梁骨骂狼心狗肺，那都是我们该受的。可小默，你看在……看在大家都是一个村长大的份上，高抬贵手饶我们这一次。”

他往前膝行了半步，膝盖在泥地上拖出道浅痕：“那些橙子要是烂在家里，我们真活不成了。一年到头，就指望这点钱买化肥、给娃交学费、给老人抓药……”

说到动情处，他竟真挤出几滴眼泪，顺着脸颊的沟壑往下淌，滴在青石板上，晕开一小片湿痕。

陈默看着他，眼神平静得像没风的湖面。这套说辞，昨天在李明远面前他就听过一遭。前脚跟你痛哭流涕说“错了”，后脚你不答应，立马能跳起来骂你“小王八蛋”——他可没那么好骗。

“有事说事，不用都跪着。”陈默直起身，往门槛上靠了靠，后背抵着冰凉的木门框，“先起来吧。”

“不！”陈成平猛地抬头，眼里的泪还没干，语气却陡然坚定，“小默，我们跪着不是给你施压，是真心觉得该跪。”他拍着胸脯，声音洪亮得有些刻意，“只有跪着，才能显出我们认错的诚意！”

这话听得身后有人偷偷撇嘴——诚意？再跪半个时辰，膝盖怕都要磨出血了。

陈默笑了，那笑声里裹着股子寒意：“成平叔倒是实诚。”他直起身，转身往院里走，留下满院的寂静。

跪着的人都懵了。

“他这是……走了？”李老四压低声音，眉头拧成个疙瘩。

陈成平也愣了，心里咯噔一下——难道这招不管用？他正想开口说点什么，却见陈默又从院里走了出来，手里多了把藤椅。

藤椅的扶手磨得发亮，显然是用了有些年头的。陈默把椅子往门坎边一放，“吱呀”一声坐下，双手往扶手上一搭，眼神像扫描仪似的扫过众人：“成平叔刚才说，跪着能显诚意？”

陈成平心里发虚，却还是硬着头皮点头：“是！小默你放心，只要能让你消气，我们跪多久都成！”

“哦？”陈默挑眉，指尖在藤椅扶手上轻轻敲着，发出“笃笃”的轻响，“成平叔说跪一天都没问题？”

陈成平心里咯噔一下——他刚才是说过“跪一天都乐意”，可那是客套话啊！这泥地上的石子跟刀子似的，跪一个时辰膝盖就得废，一天下来，腿怕是要留下病根。可话已出口，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他哪能认怂？

“是！”陈成平梗着脖子，声音比刚才还响，“只要小默能消气，别说一天，跪三天都行！”

“不用三天。”陈默打断他，语气平淡得像在说今天天气不错，“就一天。”他往前倾了倾身，眼神里的锐利像针似的扎人，“谁能跪够一天，我就当之前的事没发生过，既往不咎。”

跪着的人眼里顿时亮了，有几个甚至下意识挺直了腰板。

“但是——”陈默话锋一转，声音陡然冷了几分，像泼了盆冰水，“我只说既往不咎，可没说帮你们卖橙子。”他扫过众人瞬间僵住的脸，嘴角的冷笑更深了，“你们的橙子卖不出去，是你们应得的报应，跟我没关系。想让我帮忙？下辈子吧。”

这话像块巨石，“咚”的一声砸在众人心上。

陈成平的脸“唰”地白了，又瞬间涨成猪肝色，嘴角抽得像触电。他死死盯着陈默，眼里的震惊慢慢变成愤怒——这小王八蛋是故意的！明知道他们是为了卖橙子才跪，居然说“只原谅，不帮忙”？那他们这跪，岂不是白跪了？

“小默，你……”陈成平的声音发颤，膝盖下的石子硌得他钻心疼，“你这是耍我们？”

“耍你？”陈默挑眉，从口袋里摸出手机，屏幕亮了亮，“现在六点零三分。”他抬眼看向陈成平，眼神里的嘲讽毫不掩饰，“到明天六点零三分，谁能跪着不动，我就认谁是真心悔过。成平叔刚才不是说‘跪一天都没问题’？正好，让我开开眼。”

他说着，往藤椅上靠了靠，还特意调整了个舒服的姿势，活脱脱一副看戏的模样。

身后跪着的人彻底炸了。

“这……这哪行啊！”李老四猛地抬头，声音都带了哭腔，“跪一天，腿都得废了！”

“就是啊小默！我们知道错了，你就别折腾我们了……”老太太也跟着哭，手往膝盖上一抹，沾了层泥灰。

陈成平死死攥着拳头，指甲深深掐进掌心，血珠顺着指缝渗出来。他看着陈默那副悠然自得的样子，恨得牙痒痒，却偏偏不敢发作——真把陈默惹急了，怕是连“原谅”都没了。他偷偷瞟了眼旁边的陈父，见陈父眉头紧锁，眼神里满是不忍，心里突然冒出个念头。

“小默，”陈成平深吸一口气，猛地往地上磕了个响头，额头撞在青石板上，发出“咚”的闷响，“我跪！”

他抬眼时，额头上已经起了个红包，眼里却透着股豁出去的狠劲：“就算你不帮我卖橙子，我也跪！我就是要让你看看，我陈成平是真心悔过！”

他赌陈父心软。等会陈父看他跪得实在可怜，保准会劝陈默松口——天下哪有当爹的不心疼儿子，可也没哪个爹能眼睁睁看着乡亲跪断腿。

陈默看着他，嘴角的弧度更深了。他往藤椅上靠了靠，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落在他脸上，明明灭灭：“成平叔有这觉悟，倒是让我刮目相看。”他抬了抬下巴，“那就开始吧。我正好没事，陪你们耗耗。”

陈成平咬着牙，没再说话，只是将膝盖往地上又压了压。石子硌得他眼前发黑，可他知道，这场戏必须演下去。

身后的人却慌了神。有几个悄悄往起挪了挪，膝盖刚离地，就被陈成平狠狠瞪了一眼，又赶紧跪了回去。

晨光越来越亮，照得青石板发烫。陈默靠在藤椅上，偶尔刷着手机，偶尔抬眼看看跪着的人，像尊铁打的菩萨，半分不动容。

陈父站在门后，看着儿子那副冷硬的样子，又看看陈成平额头上的红包，重重叹了口气——这孩子，是真被伤透了心啊。

青石板上的石子还在硌着膝盖，疼得越来越钻心。陈成平偷偷抬眼，见陈默正低头看着手机，嘴角甚至带着点笑意，心里的火气“噌”地就上来了。可他刚想动，就对上陈默突然抬起来的眼，那眼神冷得像冰，吓得他赶紧低下头，膝盖又往石子上撞了撞，疼得他倒吸一口凉气。

这场戏，怕是没那么好收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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