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五十一章：陈凡的“粮票”与“计划供应”

通州，希望新村工地，一号食堂。

正午的太阳，毒辣得像一团火，炙烤着大地。工人们结束了一上午的劳作，拖着疲惫的身躯，三三两两地走向食堂。然而，与往日那种说说笑笑、期待着午饭的轻松气氛不同，今天的空气里，弥漫着一股压抑、烦躁和不安。

“听说了吗？食堂的伙食，从今天起要变了。”一个满脸汗水的壮汉，压低了声音，对他身边的工友说道。

“何止是变了！”另一个尖嘴猴腮的瘦子，接过话头，脸上满是忧虑，“我听我那在后厨帮工的表舅说，从今天起，白米饭没了，全都换成糙米和杂粮饼子。而且，每人每顿，就那么一小碗，多一口都没有！”

“什么？！”壮汉的眼睛，瞬间瞪圆了，“就那点东西，哪够咱们这些干力气活的塞牙缝？这……这不是要饿死人吗？”

“谁说不是呢！都怪江南那帮天杀的狗官和奸商！把粮食都藏起来了！咱们这是要被活活逼死啊！”

恐慌，像一滴墨汁，滴入了清水之中，迅速地在人群中扩散开来。工人们的脸上，写满了对未来的恐惧。他们不怕苦，不怕累，但他们怕饿肚子。那种深入骨髓的、祖祖辈辈流传下来的对饥饿的恐惧，是任何“新村”“夜校”的美好愿景，都暂时无法抚平的。

一些心思活络的人，已经开始盘算着，是不是该趁着还能走得动，赶紧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回老家去，至少那里还有点野菜树皮可以果腹。

就在人心浮动、议论纷纷之际，食堂门口，几名总办处的干事，在一张长桌后，摆开了一副前所未有的阵仗。

桌子上，放着一摞摞崭新的、印刷精美的纸片。那种纸片，比银票小，比铜钱大，用一种厚实而坚韧的特制纸张印成，上面印着复杂的防伪花纹，正中央，则醒目地印着“大梁皇家总办处粮票”几个大字，下面还标注着“壹斤”、“半斤”等不同的面额。

协理大臣陈凡，亲自站在桌后。他没有穿那身象征着官威的朝服，而是换上了一件和工人们一样的粗布短衫，显得格外亲和。

“各位兄弟！各位乡亲！请静一静！”陈凡的声音，通过手持的铜皮喇叭，清晰地传到了每一个人的耳朵里。

嘈杂的人群，渐渐安静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疑惑地投向了他和桌上那些奇怪的“纸片”。

“我知道，大家这几天，心里都不安生。”陈凡的开场白，没有丝毫的官腔，直截了当，开门见山，“大家都在担心，江南的奸商们囤积居奇，咱们会没饭吃。我今天，就站在这里，代表林大人，代表总办处，给大家吃一颗定心丸！”

他高高地举起一张面额“壹斤”的粮票。

“大家看到我手里的这张纸了吗？它叫‘粮票’！从今天起，它比银票、比铜钱，更管用！因为，只有用它，才能在咱们总办处所有的食堂和粮站里，换到吃的！”

人群中发出一阵骚动。

“陈大人，这……这是什么意思？”有人大着胆子问道，“咱们以后吃饭，不要钱，要这纸片了？”

“问得好！”陈凡赞许地点了点头，“从今日起，为应对江南奸商的恶意囤粮，为保障我们每一位工人的基本口粮，总办处下辖所有工地，正式实行‘粮食计划供应’制度！”

“计划供应？”这个新词，让所有人都感到陌生而困惑。

陈凡耐心地解释道：“所谓‘计划供应’，就是总办处向大家保证！无论外面的粮价涨到多离谱，无论那些奸商如何丧心病狂，我们内部的粮价，永远不变！只要你是我们大运河的工人，你就能凭你们的身份腰牌，每个月，到我们这里，免费领取到足够你们一家人温饱的‘粮票’！”

“免费领？！”

人群炸开了锅。这个消息，比“断粮”更让他们感到震惊。

“没错！免费领！”陈凡加重了语气，“根据你们的工种、工龄和劳动强度，每个人能领到的粮票数额不同。干力气活的壮劳力，领得多！在工厂做工的女眷，领得稍少。家里的孩子和老人，也都有相应的份额！总之一句话，我们保证，绝对不会让任何一个为大运河出过力、流过汗的兄弟，和他的家人，饿肚子！”

他顿了顿，话锋一转，声音变得严厉起来。

“但是！我也要把丑话说在前面！粮票，是给你们吃饭活命的，不是给你们投机倒把的！粮票严禁私下买卖，一经发现，立刻开除出工地，永不录用！并且，每月领取的粮票，当月有效，过期作废！杜绝任何人囤积居机，扰乱秩序！”

这番话，有安抚，有保证，更有严厉的警告，瞬间稳住了骚动的人心。

“现在，开始发放本月粮票！请大家按照工队，排好队，凭身份腰牌，依次上前领取！”

在神机营士兵的维持下，工人们将信将疑地排起了长队。

第一个上前的，正是昨天那个担心吃不饱饭的壮汉。他递上自己的腰牌，负责登记的干事核对了他的姓名、工种后，从一叠粮票中，抽出了一沓，递给了他。

“张大牛，石匠，重体力工种，本月份额，四十斤。这是三十张壹斤的，二十张半斤的，您拿好。”

张大牛呆呆地接过那叠沉甸甸的粮票，手指甚至有些颤抖。他看着那上面印着的精美花纹和“壹斤”的字样，感觉自己手里捧着的，不是纸，而是实实在在的、能救命的粮食。

他捏着粮票，走到食堂打饭的窗口。果然，今天的饭菜，变成了糙米饭和黑面馒头。但他没有丝毫的不满。

他递出一张“壹斤”的粮票，打饭的师傅便在他的瓦罐里，盛了满满一大勺糙米饭，又给了他两个拳头大的黑面馒头。分量，只比过去多，不少！

他端着饭，走到一个角落，迫不及待地扒了一大口。虽然口感粗糙，远不如白米饭香甜，但那股粮食独有的、扎实的饱腹感，迅速驱散了他心中所有的恐慌和不安。

【能吃饱！真的能吃饱！】

这个最朴素、最直接的认知，像一颗定心丸，让他那颗悬着的心，彻底落了地。

越来越多的工人，领到了属于自己的粮票，换到了能填饱肚子的饭菜。食堂里，那种压抑的气氛，一扫而空。虽然大家吃的不再是精米白面，但脸上，却重新露出了安心的笑容。

总办处书房。

陈凡向林知节汇报完粮票发放的情况，脸上依旧带着一丝未曾消散的忧虑。

“大人，这‘计划供应’虽然暂时稳住了人心，可……终究不是长久之计。我们的存粮，最多也只能再撑半个月。半个月后，若是江南的粮荒还不解决，我们……”

“谁说我们要等半个月？”林知节头也不抬，依旧在摆弄着他那张破破烂烂的“世界地图”。

他将一枚黑色的棋子，放在了地图上一个被标注为“琼州”的小点上。然后，又将一枚白色的棋子，放在了另一个被标注为“占城”的地方。

“江南的士绅们，犯了一个致命的、也是他们那个阶层必然会犯的错误。”林知节的嘴角，勾起一抹智珠在握的、近乎残忍的微笑。

“他们的眼界，太小了。他们的世界里，只有大梁，只有江南这片一亩三分地。他们以为，掌握了江南的粮食，就掌握了天下的粮仓。”

他伸出手指，在地图上，从“占城”那个点，划过一片广阔的蓝色区域，最后，重重地点在了“通州”的位置。

“可他们这些目光短浅的土拨鼠，又怎么会知道……”

“这个世界，很大。大到，足以让他们的那点囤积居奇的小聪明，变成一个天大的笑话。”

他抬起头，看向陈凡，眼中闪烁着一种运筹帷幄、决胜千里的光芒。

“传我的命令，通知《大梁时报》，可以开始为三天后的‘特刊’，预热了。”

“特刊的标题，我都想好了。”

“就叫——《天降神兵，跨海运粮；一船占城稻，压垮江南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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