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六十五章：皇帝陛下的“在线观战席”
当王启年麾下最精锐的信鸽，载着那份足以颠覆一个时代海战观念的“用户教育手册”，以搏命的速度飞向琼州时，林知节以为自己总算可以换个姿势，继续他那未竟的躺平大业了。
然而，他显然低估了一位求知欲（或者说控制欲）爆棚的皇帝陛下，对于一场“首秀”的关注程度。
午后的阳光正好，林知节刚在自己的躺椅上找到一个舒服的角度，准备入定，一个内侍监的小太监就迈着小碎步，恭恭敬敬地出现在了院门口。
“林大人，陛下口谕，宣您即刻入宫，共商……共商军国大事。”
林知节的眼皮跳了一下，连眼睛都懒得睁开。
【又来？】
【还有完没完了？剧本都给你们写好了，照着演不就行了吗？非要拉着编剧一起看首映？还让不让人活了？】
他心中万马奔腾，脸上却依旧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有气无力地挥了挥手：“知道了，这就去。”
那姿态，仿佛不是去面见九五之尊，而是去隔壁邻居家串个门，还老大不情愿。
当林知节再次拖着沉重的步伐，踏入养心殿时，眼前的景象让他愣了一下。
往日里庄严肃穆的偏殿，此刻已经被改造成了一个……堪称奢华的“战情室”。
正中央，赫然摆放着一个巨大无比的沙盘。那沙盘之精细，远非寻常军用可比。它以名贵的金丝楠木为底座，用洁白的昆仑玉粉模拟沙滩，用打磨过的蓝田墨玉代表海水，其上，琼州至“迷魂岛礁”一带的海域地形、岛屿轮廓、甚至是主要的洋流方向，都被巧夺天工的匠人，以一种近乎艺术品的方式，完美地复刻了出来。
沙盘之上，密密麻麻地摆放着两种小旗。一种是绘着黑色鲨鱼的三角旗，足有上百面，代表着“黑鲨帮”的舰队；而另一边，则只有一枚孤零零的、用纯金打造、雕刻着“探索号”三个小字的方形令旗，显得格外醒目，也格外势单力薄。
皇帝李世隆，此刻正身着一身方便活动的龙纹常服，一手拿着一根长长的玉杆，一手负在身后，兴致勃勃地在沙盘边走来走去，嘴里还念念有词，俨然一位沉浸在游戏中的资深玩家。
几位兵部和内阁的核心大臣，则像一群陪太子读书的小学生，恭恭敬敬地站在一旁，大气都不敢喘。
“爱卿，你来得正好！”
李世隆看到林知节进来，眼睛一亮，立刻兴奋地朝他招手。
“快来看！朕让王启年那小子，把他情报司所有的信鸽都调到了琼州航线。每隔半个时辰，就会有最新的战报传回。朕就在这里，亲眼看着王徽，如何用你教的法子，大破贼寇！”
林知节眼角一抽。
【好家伙，半小时一刷新？这不就是古代版的‘在线观战’模式吗？您老人家可真会玩儿。】
他躬身行礼，一脸“臣惶恐”地说道：“陛下圣明。只是区区海寇，何劳陛下如此费心。王徽将军他们，定能妥善处置。”
“哎，话不能这么说！”李世隆用玉杆轻轻敲了敲沙盘的边缘，发出一声清脆的响声，“这可不是区区海寇。这背后，是那些贼心不死的前朝余孽，是江南那些被抄了家的肥猪！此战，名为剿匪，实为‘新政’与‘旧党’的最后一战！更是我大梁……不，是朕的‘探索号’的第一次亮剑！朕，必须亲眼见证！”
他的眼中，闪烁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光芒。
林知节心中暗叹一口气，知道自己这“陪玩”的差事是跑不掉了。他认命地走到沙盘边，扫了一眼上面的态势。
金色的令旗，正在缓慢地后退。而那上百面黑色的三角旗，则如同一群嗅到了血腥味的鬣狗，从四面八方，缓缓地收紧了包围圈。
整个场面，看起来岌岌可危，令人揪心。
兵部尚书是个老成持重的宿将，他看着沙盘，忧心忡忡地说道：“陛下，此等态势，我舰形单影只，被层层包围，实在……实在是兵家大忌啊！万一有失……”
“怕什么！”李世隆大手一挥，显得信心十足，“林先生的妙计，岂是尔等凡夫俗子所能揣测？”
说着，他转头看向林知节，用一种期待的眼神问道：“林先生，依你之见，王徽下一步，该当如何？”
林知节打了个哈欠，强打起精神，指着沙盘上那片代表“迷魂岛礁”的区域，懒洋洋地说道：“嗯……差不多该到地方了。王徽应该会按照我写的‘说明书’，开始执行第二步了。”
“哦？第二步是什么？”李世隆立刻追问，像个好奇的学生。
“没什么，”林知节随口答道，“就是找个风水宝地，停下来，泡壶茶，看看风景。”
“什么？！”
不止是李世隆，在场的所有大臣都惊呆了。
大敌当前，危如累卵，你跟我说要停下来泡茶看风景？这是什么神仙操作？
兵部尚书的胡子都快翘起来了，他急道：“林大人，万万不可啊！此时停船，无异于自缚手脚，将自己变成一个活靶子啊！”
林知节瞥了他一眼，没说话。
【跟你们这群还停留在‘冷兵器’思维模式的人，解释什么叫‘火力覆盖’，太累了。】
李世隆虽然也满心困惑，但他对林知节，已经建立起了一种近乎盲目的信任。他没有质疑，只是用玉杆在沙盘上比划着：“停船？是停在这里吗？‘迷魂岛礁’的入口？”
“然也。”林知节点了点头。
就在这时，一名情报司的信鸽官，捧着一个刚刚解下的铜管，快步跑了进来，跪地呈上。
“启禀陛下！琼州半个时辰前最新军报！”
李世隆迫不及待地接过信纸，展开一看，随即龙颜大悦，哈哈大笑起来。
“哈哈哈！妙！妙啊！”
他将信纸展示给众人，高声念道：“王徽奏报：我舰已抵达‘迷魂岛礁’入口，遵林大人军令，已停船抛锚，原地转向！炮口……已对准敌军来袭方向！”
“什么？！”
兵部尚书和几位大臣，感觉自己的世界观受到了剧烈的冲击。他们难以置信地看着林知节，仿佛在看一个怪物。
这……这简直是神了！
人还安安稳稳地待在京城，却能对千里之外的战局，预判得分毫不差！这已经不是用兵如神了，这简直就是传说中的“未卜先知”！
林知节对他们震惊的目光视若无睹，内心毫无波澜。
【这有什么好惊讶的？我给的剧本，精确到了分钟。王徽要是这都演不好，那他这年底的KPI就别想要了。】
李世隆的兴奋劲儿彻底上来了。他亲手拿起那枚金色的“探索号”令旗，在沙盘上，按照军报的描述，将它停在了“迷魂岛礁”的入口处，然后，缓缓地，将它横了过来。
一个完美的、由纯金打造的“T”字，就这么出现在了所有人的面前。
它就像一堵坚不可摧的城墙，横亘在了那条由上百艘敌舰组成的“长蛇”面前。
“林先生，”李世隆的呼吸都有些急促了，他指着这个造型奇特的阵型，问道，“此阵……有何名堂？”
林知节想了想，决定用一个他们能听懂的方式来解释。
他随手从果盘里拿起一个又大又圆的苹果，代表“探索号”，然后又抓了一把葡萄，稀稀拉拉地撒在苹果前方，代表敌舰。
“陛下，诸位大人，请看。”
他指着那把葡萄，“敌舰虽多，但他们是排着队冲过来的。任何时候，能向我们开火的，只有最前面的那一两颗葡萄。对吗？”
众人点了点头。
然后，林知节指了指那个大苹果。
“而我们，是横在这里的。我们这一个大苹果的……嗯，这一整面，上面所有的‘炮口’，都可以同时攻击那一两颗葡萄。”
他抬起头，用一种看傻子一样的眼神，看着满朝文武。
“所以，问题来了。”
“是用一整个苹果，去砸一颗葡萄，谁的胜算更大一些？”
大殿之内，鸦雀无声。
所有人都被这个简单到近乎粗暴的比喻，给彻底镇住了。
他们仿佛看到了一场前所未有的、一边倒的屠杀，即将在那片遥远的海域上发生。
李世隆呆呆地看着沙盘上那个金色的“T”字，嘴巴微微张开，许久，才从喉咙里挤出几个字。
“这……这简直是……不讲道理！”
林知节微微一笑，重新坐回到太监给他搬来的椅子上，端起一杯新上的热茶。
“陛下圣明。”
“战争的最高境界，本来就不是讲道理。”
“而是让敌人，连跟你讲道理的资格，都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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