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六十四章：一份“不讲武德”的作战指南
听完林知节那句轻描淡写的“加特林机枪”比喻，偏厅内的空气仿佛凝固了一瞬。
陈凡、孙默、秦风三人，都瞪大了眼睛，一脸茫然。
【加……特林？】
【那是什么东西？某种新型的神机火铳吗？】
他们你看我，我看你，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同款的困惑。林大人的脑子里，总是会时不时冒出一些他们闻所未闻、却又感觉异常厉害的词汇。
林知节没有理会他们那求知若渴的眼神，自顾自地从一旁的书案上，抽出一张空白的宣纸，铺在面前。
他拿起笔，却没有立刻书写，而是闭上了眼睛，手指在桌面上轻轻敲击着，发出的“笃、笃”声，如同某种仪式的序曲。
他的大脑，正在以一种超乎这个时代理解范畴的方式，高速运转。
无数的现代军事理论、海战史上的经典战例、物理学定律、乃至心理学模型，在他的脑海中交织、碰撞、重组。
【对手的策略核心：扬长避短，创造局部优势。】
【战术逻辑：消耗战 + 地形战。】
【破局点：颠覆其底层认知，用绝对的技术代差，粉碎其战术设想。】
【他们以为这是一场围棋，精于计算和布局。但实际上，这是一场……我掀了棋盘，然后直接拿棋盘把他们拍死的游戏。】
片刻之后，他睁开眼，眼中的慵懒之色已然褪尽，取而代ăpadă的是一片清澈如冰的冷静。
他提笔蘸墨，笔走龙蛇。
一行行清晰、简洁、却又充满了颠覆性力量的文字，开始出现在纸上。
他写的不是什么锦囊妙计，也不是什么玄奥兵法，而是一份条理分明、逻辑严谨、更像是一本后世产品说明书的……作战指南。
他甚至在开头，用一种极其欠揍的口吻，给这份指南起了个名字——
《“探索号”首航BUG修复暨用户教育手册（流氓打法专精版）》
“噗——”
站在他身旁磨墨的陈凡，看到这个标题，差点一口气没喘上来，险些把墨汁溅到纸上。
【用户……教育手册？】
【把一场决定生死的战争，称之为‘教育用户’？】
陈凡感觉自己十几年读的书，在林大人面前，简直就像是一堆废纸。这种视天下强敌如无物的从容与……蔑视，他闻所未闻。
林知节的笔尖，在纸上飞快地移动着，完全没有一丝停顿。
“总纲第一条：放弃你对‘海战’的一切传统认知。”
“‘探索号’不是船，它是一个移动的海上堡垒，一个可以无视风向与潮流的、拥有绝对机动性的钢铁怪物。任何试图用帆船时代的战术来预测其行为的企图，都将被证明是愚蠢且致命的。记住，你们开的不是船，是高达。”
秦风凑过来看了一眼，瞳孔猛地一缩。
【高达？又是一个新词……但‘移动的海上堡垒’、‘无视风向’这几个字，如同一道惊雷，劈开了他脑中固有的军事思想壁垒。】
他瞬间明白了，林大人这是在从最根本的“战争哲学”层面，给王徽他们洗脑！
“战术原则一：距离，即是正义。”
“我舰火炮之射程，倍于敌寇。故，任何时候，必须与敌军保持在‘你能打到我，但我能打得更远’的安全距离上。严禁任何形式的短兵相接或跳帮作战，那是对我们技术优势的最大浪费。把海战，给我打成一场单方面的、远距离的射击游戏。”
“战术原则二：速度，即是生命。”
“敌进我退，敌退我扰。充分发挥我舰由蒸汽机带来的、无与伦比的速度优势。他们快，我们就比他们更快；他们慢，我们就绕着他们打。永远不要让‘探索号’陷入静止或低速状态，流动的堡垒才是最难被击破的。打得过就打，打不过……就开足马力跑，反正他们追不上。记住，存地失人，人地皆失；存人失地，人地皆存。活着，才有DPS（持续伤害输出）。”
孙默看得是连连点头，激动得浑身发抖。
【对！对！就是这样！活着才有DPS！林大人太懂了！我的儿子……不，我的‘探索号’，就该这么用！】
他感觉林知节的每一个字，都说到了他的心坎里。这才是对一件呕心沥血的工业结晶，最正确的“使用方式”！
“战术原则三：侧舷，即是真理。”
“永远、永远、永远用你最坚固的侧舷装甲对准敌人最密集的火力方向。将我舰打造成一个永不沉没的‘T’字。敌舰冲锋，我自横刀立马。让他们用脆弱的船头，来迎接我们一整个侧舷的怒火。这不叫战术，这叫数学，是降维打击。”
写到这里，林知节停下笔，抬头看了一眼已经完全呆住的三人，淡淡地说道：“以上，是道。是思想武器。王徽必须把这几条背下来，刻进骨子里。接下来，是术，是具体操作。”
他又抽出一张纸。
“具体战术指令：‘遛狗战术’”
“第一步：佯装中计，继续后撤，但航速必须控制在敌方主力舰队的速度之上。将敌人的阵型，从一张‘网’，彻底拉成一条追逐的‘长蛇’。”
“第二步：抵达‘迷魂岛礁’入口处，立刻停船，抛锚，原地转向！将侧舷对准敌军追击队列的‘蛇头’，即其最精锐的前锋部队。”
“第三步：开火！集火！给我用最猛烈的炮火，在最短的时间内，敲掉他们的指挥舰，打残他们的先锋！不要吝惜弹药，首战即决战，务必在开局三十分钟内，彻底摧毁敌人的指挥系统和战斗意志！”
秦风的呼吸，瞬间变得急促起来。
他不是看不懂，而是看得太懂了！
这哪里是什么“遛狗”，这分明是一种他连想都不敢想的、极度嚣张、极度自信、甚至带着一丝羞辱意味的“钓鱼反杀”战术！
利用敌人自以为是的“完美计划”，反过来，为自己创造出一个最完美的“屠宰场”！
“可是……大人，”秦风艰难地开口，指着地图上的“迷魂岛礁”，“此地水下环境复杂，我舰若在入口停船，万一……”
“问得好。”林知节赞许地点了点头，仿佛早就料到他有此一问。
他拿起笔，在纸的角落里，画了一个极其简单的草图。
图上，一艘小船上，一个人正拿着一根长长的竹竿，竹竿的末端，绑着一面铜锣，伸进水里。旁边，另一个人则拿着一个类似听诊器的东西，贴在船舷上。
“附加技术指令：‘简易被动声呐’”
“此战的关键，在于消除王徽对未知水域的恐惧。传令王徽，立刻派出数十艘渔船，携带此物，在我舰预定战场周围，进行地毯式探测。”
他指着草图解释道：“水下敲锣，声波会经由水体传播，遇到礁石则会反射。通过监听不同方向传来的回声的强弱与时间差，虽不能精确测绘水下地形，但足以大致判断出，何处为深水安全区，何处有大型障碍物。让王徽用石灰包，在安全航道上，给我撒出一条清晰的‘迎宾大道’来！”
“这……这就行了？！”孙默一把抢过那张草图，如获至宝。
他的眼中，闪烁着一种名为“原来如此”的顿悟光芒。声音、传播、反射……这其中蕴含的物理原理，瞬间为他打开了一扇通往全新领域的大门！
林知节没有理会孙默的激动，他正在写下最后的、也是最冷酷的一条指令。
“收尾指令：‘精神摧毁’”
“在歼灭敌军主力后，对于四散奔逃的残余船只，不必急于追击。可令我舰，原地进行‘打靶练习’，以远处礁石为目标，校正火炮诸元。要让所有幸存的海盗，都清清楚楚地看到，在‘探索号’眼中，他们甚至连当靶子的资格都没有。”
“同时，令周正所部，审讯俘虏，重点甄别那些来自江南的、前‘鹰扬军’的漏网之鱼。活捉，一个不留。”
“此战，不仅要胜，更要将‘黑鲨帮’连同其背后的所有势力，从肉体到精神，从盘踞的岛屿到盘踞在他们心中的最后一丝侥G幸，彻底地、干净地，连根拔起！”
当最后一个字落下，林知节轻轻吹干了墨迹。
他将这两张写满了“不讲武德”四个大字的作战指南，递给了早已看得目瞪口呆的陈凡。
“派最快的信鸽，八百里加急，送到王徽手上。”
他重新躺回到那张已经被撞歪了油纸伞的躺椅上，闭上眼睛，长长地舒了一口气，仿佛刚刚完成了一件微不足道的、令人疲惫的杂务。
“好了，剩下的，就看王徽的期末考试，能拿多少分了。”
“天亮了，我得再补个回笼觉。”
偏厅内，只剩下陈凡、孙默、秦风三人，手捧着那两张薄薄的宣纸，却感觉重如千钧。他们互相看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一种混杂着震撼、敬畏、以及……一丝同情的复杂情绪。
他们同情的，是远在千里之外，那个名叫张猛的、自以为是的“天才军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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