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血溅荒山

阳光透过窗棂，在地面投下斑驳的光影。多丽和多花正在腌咸菜，洞外突然传来多宝惊喜的叫声：“姐，你看，小娃娃！”

多丽心中猛地一跳，丢下手中的萝卜，几步冲到门口。眼前的景象让她僵立在原地，难以置信地捂住了嘴——  李鸿轩真的来了。

他穿着一件崭新的天青色长衫，手里小心翼翼地牵着一个小小的、穿着簇新绸缎衣裳的男孩。孩子白白胖胖，小脸粉雕玉琢，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好奇地打量着四周，小手紧紧抓着李鸿轩的一根手指。

是她的儿子！是她日思夜想、在无数个深夜被泪水打湿梦境的孩子！他真的被李鸿轩带回来了！

多丽再也克制不住，一把将那个小小的、带着奶香的身体紧紧抱进怀里，双臂收得那么紧，仿佛要将这小小的人儿揉进自己的骨血里。泪水如同断了线的珠子，滴落在儿子柔软的发顶和崭新的绸缎上。

“孩子……我的孩子……”她哽咽着，所有的思念与痛苦在这一刻决堤。

李鸿轩静静地站在一旁，看着多丽痛哭失声，眼中也泛起一丝微红。他沉默地等待着，直到多丽的情绪稍稍平复，才轻声开口：“房子……还需要些时日，镇上人多眼杂，宅子不是说有就有的，家里有多花照应，多宝年纪也到了，”他看向一旁好奇望着他的多宝，“该送去启蒙了。”

他的考虑如此周到，甚至想到了房子和年幼的多宝。这份体贴入微的心意，像一股暖流，缓缓注入多丽被苦难冰封的心。她抱着儿子，望着李鸿轩，第一次真切地感到：他或许真的可以依靠。

然而，这份短暂的安宁并未持续太久。就在李鸿轩到来的当天下午，阴云遮蔽了阳光，山风也变得凛冽起来。一阵急促而嚣张的马蹄声由远及近，打破了山坳的平静。

多丽刚哄睡了儿子，将他放在草铺上盖好被，洞外就传来李鸿樱那尖利刻薄、如同毒蛇吐信般的叫骂：“丑八怪！滚出来！把我李家的孙子交出来！你这个贱人！休想偷走我们李家的血脉！”

多丽心头一凛，叮嘱多花带好多宝，自己快步走到门口。只见李鸿樱骑在那匹熟悉的枣红马上，一身火红的骑装，手中赫然握着一把闪着寒光的猎弓。

李鸿樱的目光落在多丽脸上，眼中闪过一丝嫉恨，随即被更深的怨毒取代，手中的猎弓直指多丽：“果然是你这贱人偷我李家子嗣！把他交出来，否则别怪我不客气！”她的声音因愤怒而扭曲，带着嗜血的疯狂。

多丽下意识地后退一步，用身体挡住门口，目光死死盯着李鸿樱手中那把危险的弓箭，斩钉截铁：“休想！孩子是我的，谁也别想把他夺走！”

“你的？”李鸿樱发出一声尖利的嗤笑，眼中杀机毕现，“找死！”她猛地从箭壶里抽出一支羽箭，搭上弓弦，弓身瞬间被拉成满月！闪着寒光的箭头如同毒蛇的信子，精准地瞄准了多丽的胸口！

冰冷的死亡气息瞬间将多丽笼罩。她瞳孔骤缩，浑身的血液仿佛瞬间凝固，那箭头锁死的寒意，让她甚至来不及做出任何有效的躲避！

就在这千钧一发、生死立判的瞬间——

“住手——！”

李鸿轩的身影如同离弦之箭，以惊人的速度冲了上来。他脸上再不复平日的木然，取而代之的是前所未有的惊骇和暴怒。他看到李鸿樱拉满的弓弦，看到那致命的箭头对准了多丽，来不及思考，弯腰抄起地上一块拳头大小、棱角分明的石头，用尽全身力气，朝着李鸿樱持弓的手臂狠狠投掷过去，势如流星！

“啊——！”李鸿樱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

石头如注神力、精准无比地砸在她的右臂肘关节上，骨头碎裂的“咔嚓”声在寂静的山谷里清晰得令人头皮发麻。

李鸿樱拉满的弓弦瞬间脱手，紧绷的弓身猛地回弹，发出巨大的嗡鸣。她整个人被这突如其来的剧痛和巨大的反震力带得失去了平衡，身体猛地一晃，竟直接从受惊的马匹上栽倒下来。

更可怕的是，她栽落的方向，下方恰好是一块突出地面、如同兽牙般尖利狰狞的岩石。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被无限拉长、凝固。

多丽惊恐地瞪大了眼睛，李鸿轩脸上的暴怒化为惨白，李鸿樱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恐惧。

“砰——！”

一声沉闷到令人心脏骤停的撞击声响起。李鸿樱的头颅，结结实实、毫无缓冲地，狠狠撞在了那块凸起的、棱角锋利的岩石之上。

鲜血如同被砸碎的西瓜瓤，在灰褐色的岩石上泼洒，溅射出一道刺目的猩红。

李鸿樱的身体如同破败的麻袋，软软地瘫倒在岩石旁，头颅以一个极其诡异的角度歪向一边，眼睛瞪得滚圆，瞳孔中的光芒迅速涣散。一抹鲜血顺着她的额角、鬓角汩汩涌出，迅速染红了身下的枯草和泥土。

世界，死寂。

多丽死死捂住嘴，才没有尖叫出声。她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发生的惨剧——李鸿轩为了救她，竟然亲手杀了他的亲妹妹！

李鸿轩僵立在原地，望着那滩迅速扩大的、刺目的暗红……他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得干干净净。

他杀人了！他杀了李鸿樱，杀了自己唯一的妹妹！他下意识地后退一步，身体剧烈地摇晃起来，仿佛随时都会倒下。

就在这时，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再次传来。

“出什么事了？”乔木的身影出现在山坡上，他显然听到了李鸿樱的惨叫和刚才那声沉闷的撞击。

当他看清眼前的景象——李鸿樱头颅破裂倒在血泊中，李鸿轩失魂落魄地站在原地，多丽面无人色地捂着脸——瞬间明白了七八分。

乔木没有去管多丽，而是直接冲到李鸿樱的尸体旁，强忍着巨大的恐惧和不适，飞快地检查起来。

他锐利的目光扫过那块沾满鲜血和脑浆的致命岩石，又落在不远处地上另一块带血的、明显是李鸿轩投掷的石头。

“不是砸死的。”乔木压低声音，急促而清晰地对失魂落魄的李鸿轩和呆立当场的多丽说道。

“是马，是马把她甩飞出去，撞在石头上了，你看见了吗？”乔木的目光死死盯住李鸿轩，带着逼迫和提醒，“是意外坠马！意外！明白吗？！”

他的话如同一道惊雷，劈开了李鸿轩脑中那充满血腥的迷雾。意外！坠马！这个念头如同救命稻草，瞬间点燃了他眼中求生的本能。

“对……对！”李鸿轩回过神，声音嘶哑而急促，“是意外，是马惊了，把她甩下来……撞……撞到了石头！”他像是溺水的人抓住了浮木，拼命地重复着乔木的话。

乔木不再迟疑：“快！趁现在没人看见——”他低吼一声，和李鸿轩一起，一人抬手，一人抬脚，抬起李鸿樱那尚有余温却已毫无生气的尸体，深一脚浅一脚地朝着不远处那片茂密的灌木丛狂奔而去。

灌木丛后面不远处是一条湍急的小河。两人合力，将李鸿樱的尸体抬到河边一处陡峭的崖壁下——这里乱石嶙峋，河水湍急。

“就这里！”乔木喘着粗气，和李鸿轩对视一眼，两人用尽力气，将李鸿樱的尸体重重抛入下方浑浊翻涌的河水中。

冰冷的河水瞬间吞没了那具穿着火红骑装的躯体。几个浮沉之后，躯体便消失在浑浊的浪涛之中，只留下几缕漂浮的猩红，迅速被水流冲散。

做完这一切，两人如同虚脱般瘫坐在乱石上，胸膛剧烈起伏，大口喘着粗气，仿佛刚从地狱边缘爬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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