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宿命

剩下的三个黑衣人瞬间警觉，举刀背靠背围成一圈，为首那人目光如鹰隼般扫过四周：“谁在装神弄鬼？出来！”

水雾中，一道白影从瀑布顶端的藤蔓间跃下，衣袂翻飞如展开的蝶翼。阿竹的心脏猛地一跳，目光紧紧锁住那道身影——崖壁藤蔓间，那人正顺着湿漉漉的岩壁往下攀爬，鬓边一点银狐痕在水光中若隐若现，像极了多丽平日里不戴面纱的模样。

阿竹的瞳孔骤然收缩，那白色身影轻盈地落在三丈开外的岩石上，银狐痕在晨光中流转着妖异的光彩——不是多丽！

这是个约莫二八年岁的少女，一袭素白罗裙纤尘不染，鬓边垂落的银狐痕比多丽的更为鲜明。她足尖轻点岩壁，竟如履平地般向洞口走来，衣袂翻飞间带着股清冽的雪松香。

也不见如何动作，女子便凭空出现在山洞中。“镯子给我。”少女伸出莹白如玉的手，声音空灵得不似凡人，倒像山涧冰泉滴落玉盘，却又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念玉怀里的狐镯突然剧烈颤抖，像是遇到了久别重逢的故主。下一刻，刺目的红光从镯身迸发，连岩壁上的石钟乳都染上了诡异的殷红。阿竹下意识将孩子护在身后，却见少女轻笑一声，指尖轻弹——

“叮”的一声脆响穿透了山洞的死寂，狐镯竟自行挣脱念玉的小手，化作一道红芒直飞少女掌心。更诡异的是，镯身上蛛网般的裂纹以肉眼可见地速度复原，原本静止的九尾狐纹路此刻活了过来，九条尾巴在红光中舒展摆动，最终化作九道红绸般的光带，温顺地缠绕在少女腕间，与她脸上的银狐痕交相辉映。

“两百年了……”少女低头抚摸着腕间红光，眼中泛起涟漪，“苏姐姐的镯子，终于等到了新主。”

阿竹的喉咙发紧：“你……你不是多丽姐……”

“多丽？”少女歪着头，这个动作竟与多丽如出一辙，“她是我的血裔，算起来，该叫我一声先祖呢。”她突然凑近，手指抚过阿竹脸颊的伤口，那些还在渗血的划痕瞬间凝结成暗红的血痂，“你们被下了追魂香，跟我来！”

沿着石阶穿过仅容一人侧身的狭窄石缝，眼前的景象豁然开朗——一座天然形成的石室如同一座隐秘的宫殿，四壁的岩石上刻满了密密麻麻的壁画，正中矗立着一尊丈高的九尾狐石像，狐眼处镶嵌的宝石在昏暗里闪着红光。

少女指尖轻点，刹那间，四周的壁画亮起幽蓝光芒。阿竹这才看清，那些看似杂乱的线条竟是由无数细小的符文组成，此刻它们正像活物般在蓝光里游动重组，时而化作奔跑的狐群，时而凝成盘旋的云雾，最终在石壁上织成一幅流动的画卷。

“看仔细了。”少女将掌心的狐镯按在石像前爪处，壁画上的符文加速流动，最终汇聚成清晰的画面：两百年前的月光下，一位与多丽容貌有着七分相似的女子站在泉边，白衣胜雪，发间插着一支盘蛇簪，正将一团飘忽的狐影引入手中的玉镯。

“苏明月，我的契约者。”少女的声音突然低沉下来，“她用半条命封印了我，换得苏氏女子世代可借狐力，却也让她们背负了与狐族纠缠的宿命。”她抬手指向壁画——重新浮现的画面里，暴雨倾盆的荒岛海岸上，昏迷的李鸿轩正被海浪推着撞向礁石，手中那支盘蛇簪在雨夜里闪着微光。

阿竹倒吸一口凉气：“这是——”

“苏姐姐的后人，多丽的宿命，血脉的感应不会错。”少女的狐痕突然大亮，“苏氏最后的男丁……”她猛地转身，“追兵到了！”

洞口传来杂乱的脚步声。李铁柱的狞笑在石室内回荡：“首领，他们果然在这！夺了狐镯，李守业和多丽的万贯家财就是我们的了！”

少女突然将狐镯塞回念玉手中，九道红光骤然爆发。整个石室的壁画同时亮起，那些符文如蝗虫般扑向黑衣人。李铁柱的刀刚举起就“咣当”落地——他的手臂上浮现出与壁画完全一致的符文，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蔓延全身。

“苏氏狐咒，专克背主之奴！”少女的声音突然变得苍老。在阿竹惊骇的目光中，她的身影渐渐透明，最终化作一缕银光没入念玉的狐镯。

石室重归黑暗，只剩三个僵立如木偶的黑衣人。他们裸露的皮肤上，诡异的符文正缓缓消退……

黎明时分，小七已悄然返回李府。他避开巡逻的护院，借着晨雾的掩护翻进后院，刚落在青石板上，就听见西院的厢房里传来压低的争执声，窗纸上映着两个交叠的人影。

“账本都抄好了，明晚子时，西角门见。”是柳如烟特有的甜腻嗓音，此刻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急切，“李守业那老东西最近盯得紧，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可……可鸿峪怎么办？”一个男声迟疑道，听着竟有几分懦弱，“孩子刚过百日，他要是哭闹起来，岂不是会被发现？”

“怕什么？”柳如烟冷笑一声，声音里的甜腻瞬间变成淬了毒的冰，“喂点蒙汗药，裹在包袱里带出去就是。等李守业发现人没了，我们早过了长江到扬州了。”她顿了顿，语气突然变得温柔，却更让人毛骨悚然，“等拿到银子，我们再生一个就是。我已经从小七那拿到了药王留下的《千金方》，能医好我的病。这孩子，本就不该来这世上碍眼——”

小七的瞳孔骤然收缩，后背的冷汗瞬间浸透了衣襟——柳如烟竟要偷走李家二少爷！他下意识屏息后退，脚后却不慎踩断一根枯树枝，“咔嚓”一声轻响在寂静的晨雾里格外刺耳。

屋内的争执声瞬间消失，紧接着是急促的脚步声向门口逼近，门闩被拉开的“吱呀”声，像一把钝刀刮过每个人的神经。小七矮身躲到廊柱后，心脏在胸腔里狂跳，他看着那扇虚掩的房门缓缓推开。

一道熟悉的身影出现在门后，正是柳如烟身边那个总低着头的账房先生，此刻他手里握着的，竟是一把闪着寒光的匕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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