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背主

林晚意声音骤然提高，宣布最终裁决：

“依据顾氏家训古礼规及雇佣协议忠诚条款！即刻剥夺钱同贵顾氏宅邸一切职务！陈伯，监督其脱去顾家徽记制服！没收门禁卡、工牌、通讯工具！立即执行家法第一条规训：身背书‘背主’二字，游宅示众一圈！随即由陈伯持此证据，代表主家向物业管家协会提交除名备案，并向公安机关报案，追究其盗窃及故意毁坏财物之责！”

两名保镖如狼似虎，上前利落地扒下钱同贵绣着顾氏藤纹的外套，在他内衬衬衫前后用刺目的红色特制荧光剂喷上巨大的“背主”二字（一种特殊的颜料，清洗困难，效果显著）！

在众人惊惧的目光中，他被强行拖出主厅，在宅邸内部道路游走示众。

“背主”二字触目惊心。

这不仅是人格羞辱，更是宣告他的职业生涯彻底终结，在业内将成过街老鼠。随后移交警方处理。

现场一片死寂。

林晚意重新坐下，整理了一下并无褶皱的袖口，声音恢复到冰原般的平静：

“其他人，好自为之。陈伯，下午五点前，处理完所有需离职人员交接手续。内部审计小组明日进驻，对顾家所有固定及流动性资产进行无死角清点复核。”

主母之威，在这一刻深深刻入每个人的骨髓。

……

金市冬日午后的阳光，看似明媚张扬，透过“观云会”顶层巨大剔透的弧形玻璃幕墙洒落，却带着一丝初春未至的清冽。

脚下是繁华都市的熙攘图卷，车流如蚁，高楼林立，然而这间位于穹顶之上的餐厅却隔绝了尘嚣，只有刀叉与骨瓷碰撞的轻微脆响，以及看似慵懒实则紧绷的交谈。

内部清理的余震还未消散，社交场上的试探已如精准的钟摆，在无形的规则指引下如期而至。

这是一场精心布置的、奢华的鸿门宴。

做东的“云华地产”李夫人——孙梓鑫那位手腕圆滑的表姨，一身低调却不失贵气的墨绿丝绒套装，笑容得体地切割着面前粉嫩的和牛牛排。

她身边作陪的王太太、赵太太等人，妆容精致，华服加身，如同优雅的彩蝶，或轻声低笑，或慢啜香茗，但眼角眉梢却总带着难以掩饰的探究，目光如同无形的扫描仪，在林晚意身上反复逡巡。

空气里浮动着名贵香水的脂粉气息，混合着食物香气，却掩盖不住那股弥漫开来的、带着审视的暗流。

“林太太最近可是风头无两啊，”

李夫人将一小块牛肉送入口中，细嚼慢咽后才徐徐开口，唇角挂着温煦的笑，眼神却锐利如鹰，“听梓鑫那丫头偶尔提过几句，她对你可是佩服得很，说顾太太这双眼睛啊，简直比鉴宝仪还毒，协会里那些积年的旧账，再深的猫腻也瞒不过你。楚家那位，这次是栽得不轻哟。”

她语气亲昵，像在说自家子侄的趣事，尾音却微微下沉，透出警告的深意，“年轻气盛是好事，锐意进取也是好的。不过呢，咱们老祖宗有句老话，过刚易折。这人啊，太锋利了，有时候不单会割伤对手，更容易……割着了自己。”

话语轻柔，裹着蜜糖，里面的钢针却清晰可辨——锋芒太盛，小心报复。

另一位身材圆润的王太太立刻接上话茬，带着几分自以为是的关怀口吻：

“可不是嘛！晚意啊，咱们女人家，说到底是相夫教子，图个安稳。特别是你现在，拉扯三个娃娃，顾家那位又……”

她刻意停顿，含糊带过，随即加重语气。

“家里头多少烦心事还不够你操持的？何必还去外头争强斗胜，把自己架在火上烤？这样拼，外面的人看了……怕是要笑话我们女人的本分都没守住。”

她以姐妹情谊为名，实则将林晚意定位于不安分的“异类”，暗示其行为会让顾家颜面无光。

林晚意晃动着水晶杯中的无酒精起泡酒，金黄的液体折射着阳光，在她冷静的眸中跳跃。

“李太太、王太太过虑了，”她声音平和如清泉，却字字清晰，“眼睛毒不毒，全看事实清不清。去伪存真，不让真正的国宝蒙尘，不让宵小之徒用假象蒙蔽世人，这不正是传承古礼的本义之一吗？至于孩子…”

她微微一笑，笑意却未达眼底，“教导他们明辨是非，懂得守护真正值得守护的东西，也是为人母的本分。总比教他们装聋作哑、粉饰太平要强些，您说呢？”轻轻将酒杯放下，“叮”的一声脆响。

她话锋一转，状似无意地对邻座一位不太说话、丈夫主管市文化局文物处的刘太太道：

“说到守护，衍之生前对古籍版本、纸纤维特征有很深的研究，家里还留了不少资料。刘太太，听说市里对民间古籍保护最近有新的扶持项目？不知道像我们家那套缺了关键的《礼法手札》，还在不在申报范围内？唉，那册书失踪得蹊跷，偏偏缺了衍之做了详细批注的那本…”她叹口气，眉间染上一丝恰到好处的担忧。

“礼法手记？！”

王太太惊呼出声，随即感觉失态，讪讪闭嘴。

李太太笑容僵在脸上。

林晚意清晰地看到她眼底掠过一丝难以察觉的慌乱。

刘太太有些惊讶：“这太可惜了！林夫人，如果有需要，我可以帮您问问具体的申报流程。不过…具体价值认定，缺失一卷影响确实很大，需要充分的背景说明。”

“谢谢刘太太好意。背景我自然会好好查，哪怕挖地三尺，”林晚意拿起餐巾，轻轻擦拭嘴角，动作优雅从容，眼神却锐利如鹰，“我相信这世上，只要做过的事，总会留下痕迹。”

她放下餐巾，起身，微微颔首：“诸位慢用，家里新来了两个花匠，等着我去看看。少陪了。”

她无视身后李太太陡然凝固的表情和王太太煞白的脸色，翩然离场。

阳光透过巨大的落地窗照在她挺直的背影上，将她笼罩在一片光芒之中，也将那场午后暗流涌动的茶局，彻底抛在了身后。

顾宅的冰山清理出一角，深埋水下的暗桩却已隐隐显现。

但这一次，握剑的人，已不再是任人鱼肉的孤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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