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火盆
整只手掌瞬间被刺目的猩红吞没！
然后，他像是疯了一样，猛地将那只血红色的手掌，狠狠地按在了原本洁净的、浅米色的墙壁上。
“刺啦——！”
一个巨大、扭曲、边缘带着淋漓血珠状颜料的红色掌印，如同某种邪恶的图腾，烙印在墙壁上！
“笼子！关起来！关起来！”
男孩的声音嘶哑破碎，带着绝望的哭腔。
他沾满红颜料的手掌疯狂地在墙壁上涂抹、抓挠、拍打！
鲜红的颜料顺着墙壁往下流淌，如同淋漓的鲜血。
很快，整面墙壁，从一人高的位置往下，都被涂抹覆盖上了大片大片、扭曲狰狞、如同巨大牢笼般的猩红印记。
在黑暗中，这些被疯狂涂抹出的红色方块和栅栏，散发着令人心悸的邪恶和不祥气息，将小小的房间映衬得如同血狱！
顾星野终于耗尽了最后一丝力气。
他背靠着那面被他亲手涂抹成血色的墙壁，缓缓滑坐在地上，蜷缩在那一堆冰冷的机甲残骸之中，双手抱住头，将脸深深埋进膝盖里。
压抑的、如同幼兽濒死般的呜咽声，断断续续地从他蜷缩的身体里传出来。
“砰！”
一声巨响。
顾星野房间那扇厚重的实木门，被人从外面猛地推开。
巨大的力道让门板狠狠撞在墙壁上，发出震耳欲聋的回响，连墙壁都仿佛震动了一下。
走廊的光线瞬间涌入，如同利剑般刺破了房间内浓稠的黑暗和血腥。
林晚意站在门口。
她甚至没来得及换下祠堂里那身象征主母威仪的玄色缂丝金凤纹旗袍，只是脱去了厚重的斗篷，露出清瘦却挺直的肩线。
廊下的灯光勾勒出她冰冷的侧影。
她的目光，如同探照灯般，瞬间扫过房间内如同飓风过境般的惨烈景象。
最后，她的视线定格在墙角——那个蜷缩在废墟和血污中，浑身沾满红黑颜料、瑟瑟发抖如同惊弓之鸟的幼子身上。
顾星野被破门声惊得猛地抬头，脸上糊满了未干的红色颜料和泪痕鼻涕，混合成一片狼藉。
看到门口逆光而立的母亲，他眼中的惊恐瞬间达到顶点，发出一声短促的尖叫，本能地想要往墙角更深处缩去，身体抖得如同风中落叶。
“妈……妈妈……笼子……血……”
他语无伦次，声音嘶哑破碎。
林晚意没有动。
她甚至没有立刻冲过去抱起儿子。
只是站在门口，那双在祠堂内曾燃烧着冰冷火焰的凤眸，此刻如同两口深不见底的古井，静静地、沉沉地凝视着顾星野惊恐万状的眼睛。
她的眼神里，没有责备，没有震惊，只有痛。
时间仿佛凝固了几秒。
在这死寂的对视中，顾星野剧烈的颤抖奇迹般地慢慢平息了下来，只剩下急促的喘息和无法抑制的抽噎。
林晚意一步一步，踏过地上冰冷的金属碎片和油污，踩着被红颜料污染的地毯，走向蜷缩在血墙之下的幼子。
她的脚步很稳，很沉。
在顾星野面前站定。
林晚意缓缓蹲下身，伸出双手。
那双曾在祠堂内执掌朱笔、按落家主重印的手，此刻沾染了些许从地上蹭到的机油污渍。
她没有丝毫嫌弃。
一手轻轻托住儿子沾满颜料和泪痕的脸颊，另一只手，则落在他冰冷、沾满红色颜料、还带着细小伤口的手背上。
母亲的掌心温暖而干燥，带着一种奇异的、抚平一切的力量。
“星野，”林晚意的声音很轻，低沉而沙哑，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穿透力，清晰地送入顾星野混乱恐惧的脑海中，“看着妈妈。”
顾星野被迫抬起泪眼，对上母亲那双深不见底的眸子。
“告诉妈妈，”林晚意的声音如同带着魔咒，“是谁的笼子？”
她的目光锐利如刀，直刺儿子惊恐的眼底深处，带着一种近乎残忍的清醒。
顾星野身体又是一颤，嘴唇哆嗦着，眼神躲闪：“是……是赵坤……魔鬼……他……他说要把我关起来……不听话……就关起来……让妈妈坐牢……呜呜……”
“赵坤？”
林晚意重复着这个名字，声音陡然转冷，如同冰刀刮过，“他算什么东西？不久前，我已经吩咐人好好关照他，现在已经去见阎王了。”
她猛地抽回手，霍然起身！
在顾星野错愕的目光中，林晚意大步走到那面被猩红颜料涂满、如同巨大牢笼般的墙壁前。
她甚至没有去找工具。
直接伸出双手，十指张开，狠狠抠进那尚未完全干透、粘稠湿滑的红色颜料层里！
“刺啦——！”
林晚意用尽力气，双手猛地向下一撕。
大块大块湿滑粘腻、如同凝固血块般的红色颜料，被她硬生生从墙壁上撕扯下来！
墙皮被带起，露出里面灰白色的腻子底。
她没有停。
双手如同铁爪，带着一种近乎毁灭的狂怒和宣泄，疯狂地撕扯、刮挠着墙上那狰狞的“牢笼”！
“哗啦！嘶啦——！”
刺耳的声响不绝于耳。
大片大片的猩红颜料混合着破碎的墙皮，如同淋漓的血肉般簌簌落下。
她的动作粗暴而直接，毫无章法，却带着一种摧枯拉朽般的力量，仿佛要将这禁锢了儿子灵魂的恐惧图腾彻底毁灭。
指甲缝里瞬间塞满了红色的颜料和墙灰碎屑，有些地方甚至被锋利的墙皮边缘划破，渗出细小的血珠，混在浓稠的红色里，几乎分辨不清。
但她浑然不顾！
很快，那面墙壁变得一片狼藉，如同被猛兽蹂躏过，布满了坑洼和抓痕，原本覆盖其上的猩红“牢笼”被撕扯得七零八落，只剩下大片斑驳、深浅不一的暗红色污迹，如同永远无法洗净的血痂。
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丙烯颜料和灰尘的刺鼻气味。
林晚意喘着粗气，停下手。
她看着眼前这面如同战后废墟般的墙壁，没有回头，声音带着剧烈运动后的沙哑和一种斩钉截铁的冰冷：
“陈伯！火盆！”
一直默默守在门口、满眼痛心的陈伯，立刻端来一个早已备好的黄铜火盆，里面炭火正旺，发出噼啪的轻响，橘红色的火苗跳跃着，将房间映照得忽明忽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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